霍小饱是最先醒的。
天蒙蒙亮,他就被小鸟的叫声唤醒,其实他一开始是醒不过来的,可是他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一个强硬的力量圈住他,正慢慢地往他的方向压,快要把他压成小肉饼了。
他睁开眼就看到霍司承结实的胳膊,正越过他,搭在钟息的身上。
霍司承已经忘了霍小饱的存在,在睡梦中也要抱住钟息。
霍小饱呜咽了一声。
没有人理他,他抓了抓霍司承的袖子,反而引得霍司承加重了力气,搂得更紧。
这下霍小饱真的要变成小肉饼了。
霍小饱瘪了瘪嘴,他就知道,他最讨厌和爸爸妈妈一起睡了,每次都是这样。
他翻了个身,挣扎着起来,从霍司承的怀抱里逃出来,爬到霍司承的腿上。
霍司承感觉到怀里一空,熟练地抱住钟息的腰,整个人都贴过去,胸口紧紧贴着钟息的后背,和他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
他把脸埋在钟息的发间。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像在睡梦中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霍小饱离开。
霍小饱回头看了看霍司承,又看了看钟息,实在找不到睡觉的地方,他只能趴在霍司承的腿上,无聊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窗外有只小鸟。
停在窗沿,走来走去,时不时扇动翅膀。
霍小饱睁大眼睛,想要和小鸟打个招呼,他站起来,蹑手蹑脚走到窗边,轻轻地戳了戳窗户玻璃,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小鸟就飞走了,丝毫没有在意一脸讨好的霍小饱。
霍小饱很是失望,一屁股坐下来。
钟息感觉到有个小东西在他怀里钻来钻去,一开始以为是霍司承的手,等意识稍微清醒一些,才反应过来,是霍小饱。
钟息低头望过去,霍小饱正横躺在他怀里,用两只脚蹬着霍司承的手,试图把霍司承的手从钟息的腰上蹬开。
但是霍司承轻轻扭动手腕,霍小饱就歪倒在一边,又一次攻击失败。
感觉到钟息醒了,霍小饱立即扑过去。
钟息掀开被子将他裹进怀里,柔声说:“早上好啊,小饱乖乖。”
霍小饱吃醋得厉害,搂着钟息的脖颈说:“妈妈,你是不是最爱我?”
钟息轻笑,“是啊。”
霍小饱这才满意,委屈巴巴地窝在钟息怀里,钟息捏了捏他的屁股。
霍司承还没醒,但他听到了身边絮絮叨叨的声音,轻轻软软,一点都不吵,反而让他睡意更沉,惬意地享受着清晨。
他把钟息往怀里捞了捞,脸就从钟息的头发转移到钟息的肩膀。
怕妈妈被坏爸爸的胡茬扎到,霍小饱把手伸到钟息的肩膀上,放在钟息和霍司承之间,钟息亲了亲霍小饱的额头,“谢谢小饱。”
霍小饱咧开嘴笑,说:“最爱妈妈了。”
时间过得很快,连霍小饱都不想再赖床了,霍司承才慢慢悠悠地醒过来,伸了个懒腰,半个身子压在钟息的身上。
霍小饱一口咬在霍司承的胳膊上。
霍司承闭着眼睛,就把霍小饱揽到怀里,霍小饱吓得啊啊大叫,两个人闹在一起。
钟息则坐起来。
霍司承看着他纤瘦的背影,忍不住伸手,探进钟息的睡衣下摆,沿着钟息的细腰,摸到了他的肩胛骨。
钟息忽然开口:“霍司承,还有十天,就是天文研究院的录取考试。”
“息息一定可以的。”
“一旦考上,我就会回联盟。”
霍司承愣住。
回联盟……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进入天文学研究院之后,我也不会停止现在手上的这些社会活动,我的电台还是会继续经营下去,也会时常为了某些自闭症儿童四处奔走,我不会再为了家庭放弃什么,所以——”
钟息顿了顿,继续说:“如果你想要的是一个,在你忙完公务身心俱疲后回到家就能亲一亲抱一抱替你缓解疲劳的金丝雀,那我们没有复婚的必要。”
钟息昨晚想了很久。
当霍司承和霍小饱都睡着之后,他睁开眼,望着身边的一大一小。
心里是恍惚的,有种无法言喻的惘然。
“当然不是。”
霍司承也坐起来,他握住钟息的手,轻轻扣住,他说:“我爱你,但你是自由的。”
“息息,如果我连自由都不能给你,那我也没有和你复婚的资格。”
钟息抬眼望向他。
霍司承对霍小饱说:“小饱闭眼。”
霍小饱不用猜也知道他的坏爸爸想做什么,一扭头,倒在一旁的被窝里。
埋着脸,撅着屁股,以示不满。
霍司承和钟息相视而笑。
霍司承倾身过去,在钟息的唇上印了一个吻,彼时阳光正好,风吹树摇。
·
和周斐解释是一件难事。
钟息想独自面对,但霍司承说:“我们一起,息息,这件事我必须和你一起承担。”
最后竟然是周斐先退让。
她看着钟息和霍司承,欲言又止,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还能说什么呢?像个恶人一样硬生生把你们拆散吗?你们也不是小孩了,小息也不是十九岁的小息了,我相信你们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既然你们承诺以后会把日子过好,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钟息握住周斐的手。
“有时候想一想,也许是我们父母管得太多了,小时候管得多,怕你遇到坏人,长大了也想管,怕你不幸福,其实幸不幸福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周斐摸了摸钟息的脑袋,感慨道:“你只要知道,不管什么时候,爸爸妈妈永远是你的退路和港湾,没什么好怕的。”
钟息眼中含泪。
他伏在周斐的膝上,啜泣出声。
霍司承说:“妈,我不会再犯错了。”
六月初,天文学研究院新一年的录取结果公布了,钟息排第三,经过一轮面试,他终于进了他梦寐以求的天文学研究院。
他现在是一名天文学研究员。
从头到尾,他没有向霍司承寻求过任何帮助,唯独在发放研究员编号的时候,他找霍司承帮了个小忙,要了一个特殊的编号。
BR2786。
负责人事的副院长问他这个编号是否有特殊的含义,钟息笑着说:“有,我曾经看到过这颗星星,只有我看到过。”
钟息一家辞别了隔壁的邻居们,带走了一袋蓝色矢车菊种子,临别前他留了一本书给黎非明,祝愿黎非明以后有机会可以离开东升岛,去联盟核心区寻求事业发展。
黎非明接过书,笑道:“我才意识到,你还这么年轻,和联盟总督纠缠几年,结了婚有了小孩,现在事业刚刚发展,归来你才二十七。”
钟息挑了下眉,“是啊。”
“谢谢,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东升岛,希望那时候我还年轻。”
钟息一家在霍司承警卫队的护送下,离开了东升岛,周斐和钟毅德拒绝了霍司承的邀请,他们回到了住了半辈子的天鹅湾小区,回到熟悉的街坊四邻之中。
这一次没人再敢拿钟息的婚姻打趣。
因为总督公开表示,钟息是他的此生挚爱。
钟息把行李搬进了总督府,但也不常住,他偶尔在研究所的职工宿舍里留宿。
忙起来也时常出差。
他接手了因为爱康康复机构的事而臭名昭著的自闭症关爱协会,成了民选的代理理事。
钟息上任时发表了演讲。
气势和霍司承上任联盟总督那天差不多。
霍司承在台下鼓掌,眼里全是骄傲。
他的星星电台迎来了几位志愿主持,每晚的连线都热火朝天,除了自闭症患者之外,还有很多有心理疾病的年轻人也会在这里寻求帮助,有患有孤独症的,有因为学习压力大而痛苦不堪的,也有分手后痛不欲生的,甚至还有刚离婚就后悔的。
她连上线的时候,正好是钟息在主持。
女听众问:“我没有一刀两断的勇气,我总是想起他,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婚姻如此不堪,别人会认为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钟息听完之后沉默许久,他说:“大大方方结束掉一段让自己不开心的关系,大概是我们人生中的一堂必修课,我做得也不够好,在长久的痛苦折磨后,我慢慢找到了一个衡量这段感情是否值得继续的方法……”
霍司承回来时,钟息刚刚结束这段连线,霍司承只听见一句“如果还爱”。
他走过来,从后面抱住钟息。
“还爱什么?”
钟息没有回答。
今晚的连线已经全部结束,他关闭后台,放下话筒和耳机,霍司承把他抱起来放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缓缓压上去。
他又问了一遍:“还爱什么?”
钟息没有回答。
今天他的大学同学刘响给他发了条消息,说:[钟息,你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吧。]
刚结婚时刘响也说过类似的话,但相同的夸赞包含着不同的含义。
霍司承拉上窗帘,解开了钟息的纽扣。
钟息自从在小木屋里得了一次趣,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在这种时候占据主动。
他用一只手抵着霍司承的胸口,挑眉说:“今天你不能用手。”
他看向霍司承的深色领带。
解开,绑住。
钟息笑得可爱。
霍司承拿他毫无办法。
面前这个人,他喜欢得要命。
·
他们决定在九月九号复婚,因为四年前他们就是在九月九号结的婚。
霍司承提前开始准备,准备了聚会,准备了烛光晚餐,准备了满屋子的礼物。
可是前一天下午,家里的保姆急匆匆过来告诉霍司承:“总督,钟先生不见了。”
霍司承猛地起身,脸色煞白
保姆递上来一张纸条,“这是钟先生留下的。”
霍司承接过来。
上面写着:[不许查我的行踪,你应该能猜到我现在在哪里。]
霍司承突然福至心灵,弯起嘴角。
他对文副官说:“这两天的行程都延期,我要去一趟迦南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