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听到动静的禅院真希回头一看,瞧见了班上的男生们,“是你们啊。”
“真希同学也是刚回来吗?”
“是啊。”也是巧,和他们几乎就是前后脚进校门的。
简单打了个招呼,禅院真希的视线略过已经相当熟悉的几人,落在了栗山真司身上。后者身上一个激灵,噌地缩到了熊猫身后,借他高大的身躯将自己藏了起来。
禅院真希:“……”她有这么吓人吗?
担心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导致同学之间关系紧张,乙骨忧太无奈解释道:“栗山同学那个……嗯,对视线稍微有些敏感。”
熊猫抬手摸摸栗山真司的脑瓜,也跟着说:“是啊是啊,真希你别介意,真司他只是比较害羞啦。大家熟悉之后就好了。”
被栗山真司拿刀堵过门的狗卷棘:“鲑鱼子。”他就不说什么了,随便附和一下吧。
禅院真希嘴角抽了抽,她又不会对新同学做什么。而且之前大家在聊天室就聊过天,她对栗山真司的印象还算不错。只是没想到,乙骨忧太口中的“腼腆”,竟然是这么个见生人就躲的腼腆法。
既然对视线敏感,那以后少盯着人看不就行了,这算多大的事啊?
禅院真希眨眼就将这事抛到脑后。
这个时候,意识到行为不妥,打算和最后一名同学打招呼的栗山真司探出头,细声细气地说:“禅院同学,你好……”
禅院真希额角一跳,语气生硬地说:“别用这个姓氏称呼我!”
熊猫适时道:“跟我们一样,叫真希就好。”
栗山真司观察一圈,发现大家脸上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确定不是自己被嫌弃了,他乖乖点头应下,没有深究个中缘由。
可能就是单纯地讨厌被这么叫吧。
一年级们刚刚回校,无论任务结果是怎样,过程都不轻松。哪怕没有顺利找到“神石”的禅院真希,为了这次任务同样花了相当大的心力,只是结果不尽人意而已。于是众人也没在原地多待,很快就各自回寝室休息。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明天上课时又能见面了。
*
五条悟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说要找加茂谈谈,这事儿自然就排上了他的行程表。但他怎么去,什么时候去,又找什么样的理由去,都有计较。
不夸张地说,作为最强,又是御三家的五条家家主,五条悟的一言一行都被咒术界关注着。虽说五条和加茂两家的关系,不像五条和禅院之间那么紧张,可那也好不到哪儿去。最近咒术界又没什么大事,五条悟要是大大咧咧地上门拜访加茂家主,难免会引来某些人的侧目。五条悟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他为之上门的栗山真司就有麻烦了。
所以,他去找加茂时,还得避开一些人的耳目。当然,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稍微绕个弯子而已。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栗山真司的记忆竟然有办法恢复了。
既然如此,五条悟也不急着去联络加茂家。他打算等栗山真司将高专手上的“神石”全部吸收,多少恢复一些记忆后,了解一番情况,再考虑怎么跟加茂谈。
弄清楚手上有些什么牌,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打。如果一下子就把底牌掀开,用最大的牌去压小牌,压是绝对压得住,可怎么说也有点吃亏。
于是隔天,五条悟就将栗山真司单独叫到了办公室,把一个缠了无数封条的匣子给了他。
绘有密密麻麻符文的封条将匣子缠了个结实,严丝合缝,不留罅隙。栗山真司此前从未接触过封印相关的知识,左右摆弄,别说打开匣子,他连表面的封条都撕不开。
这并不代表他就束手无策了。只是动手前,他先问了一句:“这些封条之后还有用吗?”
五条悟大概猜到小同学准备怎么做,也没阻拦,手一摊表示“你随意”。
请示完,栗山真司就用手指沾了点自己的血,也不多,印在封条上就一小指甲盖大。沾了血的封条就像遇了强酸,眨眼一个孔洞就被腐蚀出来,边缘碳化发黑,甚至还有往四周扩散的趋势。
封印被破,这回栗山真司轻轻松松地揭开了表面的封条,打开匣子,看到了放在里面的“神石”。石头一块完整,几块零碎,除开已经被栗山真司吸收的那块,高专目前找到的“神石”,全都在这儿了。
“封印既然打开了,就在这儿吸收吧。”五条悟坐在办公桌后,托着腮,懒洋洋地说,“有我看着,就算出了问题也能及时处理。”
栗山真司倒不觉得会出什么问题,但也没有反驳,朝匣子里的“神石”伸出手,一块块吸收殆尽。
见他神态轻松,五条悟摸摸下巴,问:“这次吸收也没什么感觉吗?”
栗山真司:“嗯。”
与第一次时一样,栗山真司用来吸收“神石”的那只手发生了咒灵化。一开始异变的只是手,随着“神石”吸收数量的增加,咒灵化的范围渐渐扩大。当栗山真司吸收完最后一块神石,他的整条胳膊都咒灵化了。
皮肤青白,表面盘踞着诡谲的纹路,自手背起,沿着胳膊往上蔓延,直到肩部,戛然而止。
“你看,吸收得越多,你的身体咒灵化的范围也会越大。”五条悟眼部依旧缠着绷带,可这并不影响“六眼”对咒力的观测,大脑对庞大信息的接收,得出这样的结论自然也是轻轻松松,“现在没感觉可能是因为吸收得少,可未来吸收多了,达到了全身咒灵化的程度,那样也会对你本人没有影响吗?”
栗山真司皱了下眉,没能立刻给出回答。显然这个问题他自己也不清楚。
话音一转,五条悟又问:“这样的石头一共多少块?”
栗山真司放下袖子,胳膊的异变也如潮水退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原状。他摇摇头,说:“石头有多少块这个我不清楚,高专方面也没调查到相关消息吗?”那熊猫和禅院真希找的那两块是怎么确定位置的?虽说最后也只找回来了一块。
五条悟:“没有哦。事实上,让熊猫和真希去找的两个地方,多少有点碰运气的成分在内。”
栗山真司:“……”碰、碰运气?
“根据菜鸟诅咒师的记录,‘神石’是在五年前从天上落下来的。‘五年前’‘从天而降’,根据这两个限制条件,‘窗’找到一些有关‘流星’‘天外陨石’‘不明飞行物’的消息。在此基础上,再进行信息的甄别筛选,确定疑似‘神石’的大致落点,最后再派人前去搜寻。”
栗山真司惊讶:“这工作量也太大了吧?”
五条悟耸耸肩:“所以目前‘窗’那边就给出两个可能掉落地点,最后不也只找回了一块吗?之前在餐厅拿到的那块,算是我们走运了。”
栗山真司抿抿唇,低头沉思。
五条悟一掌盖下来,将小少年搓得东倒西歪,安慰道:“好啦,这种事情也急不来。好在目前还有个调查方向,只是花费的时间多了点,乖乖等伊地知那边的消息吧。”
“嗯。”
说完正事,五条悟打发栗山真司去上课。
栗山真司的手刚搭在门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老师知道‘门’是什么吗?”
“唔?你是指哪道‘门’?”
“连接此世和彼世的门。”
五条悟脱口而出:“生与死?”
听到这个回答,栗山真司缓缓吸了一口气。他摇摇头,没有就此给出回应,而是规规矩矩地鞠躬道了再见,离开了办公室。
“唰”,障子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里外的视线。
“‘门’……”五条悟低声喃喃,“所以,真的是那个东西啊……”
幼时的记忆浮上心间,族老沙哑低沉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
【千年前,咒术全盛的时代,发生了一场几乎可以说是赌上整个咒术界命运的大战。在那场大战开始前,以加茂为首的部分家族偷偷打开了‘此世之门’,将血脉送往‘彼世’,以求保存血脉……】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之后,此世之门彻底消失了。当年被送走的血脉及其后裔,再不见踪影……】
*
从教师办公室出来,栗山真司径直前往操场,与已经开始进行体术训练的同学们汇合。
操场上,禅院真希挥舞着比她个子还高的薙刀,气势汹汹地撵着乙骨忧太胖揍。
熊猫和狗卷棘坐在台阶上,津津有味地观战,还时不时点评几句——多是熊猫在说,狗卷棘用饭团语附和。
栗山真司走到观战两人旁边。
“海带。”狗卷棘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到来。
“真司来了啊。”熊猫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来,“悟没跟你一起过来?”
栗山真司摇头。
熊猫:“这家伙,不是他安排你和真希一起对练的吗?也不来看看,给个指导什么的……”
栗山真司托着腮,一言不发,眼神飘忽,注意力明显没在操场上。
“怎么了?”细心的熊猫意识到他的走神,关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栗山真司仰头去看蔚蓝的天空,怎料阳光刺目,让他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
熊猫:“什么问题?”
栗山真司收回视线,张了张嘴,声音飘忽不定,好像是从天边荡过来的。
“人在此世死亡,会在彼世复活吗?”
“……啊?”
熊猫和狗卷棘面面相觑。
“怎么说呢……”熊猫挠挠脸,试图回答这个问题,“通常而言,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吧?如果因为一些特别的术式,让本该死去的生命得到延续……那样的状态应该不叫复生,而是‘否定死亡这个事实’才对。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栗山真司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熊猫同学果真聪明。于是他又换了个问题:“如果一个人被无数咒灵撕碎分吃,按理来说应该死得不能再死了,那他还有复生……或者说否定死亡事实的可能吗?”
被咒灵撕碎分吃?只是听听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熊猫和狗卷棘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
栗山真司“哦”了一声,托着腮,继续走神。
“嘭!”
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将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乙骨忧太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眼冒金星,瞧着一时半会儿是爬不起来了。
禅院真希手中的薙刀利索地转了一圈,横在身后。她转头向栗山真司示意了下,笑容恣意飞扬,战意十足:“来,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