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问, 王老太都只会重复那几句话,姜糯又怕刺激她的情绪,惹得老太太病情加重, 只得暂时放弃。
与此同时,姜粟再次接到劳美琴的消息:
【富贵花开】:妈跟你说的事, 别忘了认真考虑。妈妈怎么会害你?你丁伯伯说, 两个月是投资的最后期限, 如果不想变卖股份,拿去作抵押也能从银行贷出钱来, 不过无论如何都需要提前一个月操作, 一个月之内给妈妈答复好吗?
姜粟烦躁地直接关机, 但经过这样的打断, 连作业也写不进去了。
姜粟把笔一扔,开始摆烂:果然学渣就是学渣, 自己根本不行的, 不可能像哥哥一样, 随便考考就能上燕林大学。
抱着这个想法, 直到吃过晚饭, 姜粟都提不起精神。
姜大少爷虽然疼爱弟弟,但共情能力有限, 再者, 心里还记挂着更重要的事,吃完饭便宣布要早睡, 独自上楼去了。
柔弱了一整顿饭、但并没有引起自家哥哥注意的姜粟:“……?”
紧接着姜粟就注意到, 那位顾保镖竟然紧随其后也上楼去了, 不由得不爽地也跟上去:“我哥要睡觉了, 你还跟着干什么?”
顾江阔:“我的卧室也在三楼。”
姜粟:“……”对哦。
顾江阔补充:“在你哥隔壁。”
姜粟:“……!!”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姜糯把房门关好之后, 就给吴铜拨了电话,“帮我调查两个人,一个是劳美琴,看看她最近的动向。”
“另一个,也要绝对保密……是顾江阔的父亲。”
姜糯相信吴铜的办事能力,同时心里也有些隐忧,生怕自己的贸然出手,引起蝴蝶效应,反而阻断了顾江阔的好运,如果他真有不同寻常的家世背景,那倒还好,自己或许能把他送回原本的生活轨道上,但一个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老太太所说的话,真的可信吗?
暂且先暗中调查吧。
姜糯正兀自思索的时候,却听到门外越来越大的吵闹声,确切地说,主要是姜粟一个人的输出,输出对象好像还是顾江阔。
姜糯:“…………”
姜糯额角跳了跳,推开房门,果不其然看到隔壁的门大敞着,自家弟弟拖鞋都没脱,就霸占了顾江阔的床,嚣张地宣布:“就这么决定了,今晚咱们换房间睡!然后你跟我哥说!”
而顾江阔一言不发,因为背对着姜糯,也看不到表情。
姜粟不知怎么,气势弱了些,但仍旧嘴硬:“怎么,不服气?这可是我们姜家!你、你得听我的!”
“姜粟!”姜糯径直冲进门,厉声道,“你长本事了!”
姜粟看见自家哥哥,秒怂,“哥……我我就想住得跟你近一点,换个房间而已,但他怎么都不同意——用switch和他换,他都不肯——他还凶我,我这才……”
“你还好意思说他凶你?”姜糯,“明明是你在欺负人家!我在隔壁都听到了,一直是你单方面骂他!”
“我没有!我哪有单方面……就是声音大一点而已,他对我也很凶啊——”姜粟看向顾江阔,话就卡住。
此时的顾保镖,哪里还有半分凶恶?低眉顺眼的,一脸老实相,那么大个子却垂着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粟登时觉得百口莫辩。
这位保镖会变脸吗请问??
而姜糯已经拿出家长的做派,冷冷道:“回你房间看书!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看到你欺负我的人,以后再离家出走就别进我家门,滚到大马路上流浪去!”
“去就去!”姜粟梗着脖子大声道,然后在意识到自家哥哥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后,又很识时务地给了自己个台阶,扁扁嘴说,“去看书就去看书。”
“我这就去!哼!”
姜糯:“……”
顾江阔嘴角也抽了抽,险些没控制住情绪。
然后就听姜糯叹口气,“你不用让着他。”
“如果再有下次,直接揍他,或者告诉我,不用忍气吞声。”
姜糯的确是怕姜粟把顾总得罪了,但也有点心疼顾江阔,这个少年从前过得太苦了,不,即便他生活无忧,姜糯也舍不得他被人欺负。
“可他是你的家人,我皮糙肉厚,受点委屈没关系的。”顾江阔垂着头,小声说。
姜糯一颗心一下子就软了,忽然生出无限的怜爱,上前一步,给了顾江阔一个安抚的拥抱:“怎么没关系?他是我家人没错,可你也不是什么外人。”
顾江阔一愣,旋即反手抱了回去,大手很有力,说出的话却很低,带着一点示弱而缠绵的味道:“对。我是你的人。”
姜糯有时候觉得,自家保镖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其实内心很细腻,你瞧,受了姜粟的委屈,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难过得不行,他哄了很久才哄好——其实也好哄,一个拥抱,呃,一个很长很长的拥抱,就把他哄好了。
今晚的顾保镖太脆弱,以至于姜糯忘了跟他说调查他父亲的事。
不过也不急,万一什么结果都没有呢?岂不是让他空欢喜?还是先等吴铜的消息好了。
顾江阔跟姜糯道了晚安之后,却没急着睡,而是放轻脚步下楼,敲响了姜粟的房门。
姜粟很快开门:“哥你不用——怎么是你?”
说话就把门重新关上,被顾江阔一挡,他力气大,轻轻松松挡开门,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姜粟,“你你要干什么?你敢打我,我就喊了啊!”
其实姜粟心里也没什么底,他总觉得,在姜糯面前的顾江阔和不在姜糯面前的顾江阔是完全不一样的。
好像不在自家哥哥面前,这尊凶神就不装了,凶相毕露,随时能吃人,譬如刚才,姜糯没来的时候,这位顾大哥就很凶,而且很心机,并不高声威胁,弄得他哥误以为是自己单方面欺负他!
又譬如现在,顾大哥现在的气质,就很像学校里那种他最不敢惹的校霸。
“我不打你。”顾校霸看上去心情颇佳,“我是专程找你道歉的。”
姜粟:“?”
姜粟:“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没有姜糯镇场子,姜粟怂了。
顾江阔皱起眉:“我没有威胁你,是真心实意给你道歉,想和你缓和关系的。你想要什么?”
姜粟脱口:“要你的房间。”
顾江阔断然:“这个不行。”
姜粟:“…………”
顾江阔:“我把你的游戏机拿回来?”
姜粟:“……不要了,我虽然是个学渣,但还是想好好学习的。”
“那这样,”顾江阔,“我辅导你学习吧。”
姜粟不屑:“你一个保镖会什么啊。”
顾江阔:“少爷没告诉你吗?我不但是他的保镖兼助理,还是他在燕林大学金融系的同班同学。”
姜粟:“?”
顾江阔:“我因为家里穷,中途退学了将近一年,高三的时候花了三个月时间复习,考上的燕大。”
姜粟:“!”
姜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父!师父受徒儿一拜!求你教我迅速提高成绩的办法!”他好想在期末考试上,惊艳所有人,或许还可以让他哥来给他开家长会!
顾江阔拎着他的领子,把人提溜起来,“……别叫师父,差辈儿了。”
姜粟从善如流改口:“顾大哥!只要你能帮我提高成绩,以后我一定痛改前非,对你恭恭敬敬。”
“不用,”顾江阔却道,“以后你还是对我凶一点。”
“尤其是当着小糯的面。”他不大好意思地补充。
即便放假,姜总也有各式各样的局要赴约,有时候会带着顾江阔出去应酬,顾江阔酒量不错,人也机灵,挡酒的本事一流,倒是给他省去不少麻烦。
带着顾江阔,谈生意的舒适度也跟着大幅提升。
姜总时不时会悄悄给顾江阔讲解这些燕林商圈名流之间的关系,也不吝于教给他这些生意里的门道,顾江阔都学得很快。
但被留在家里的姜粟似乎怨念越来越重了。
弄得姜糯都有些担心,他俩再次闹起来,没想到,姜粟只是抱怨自己整天不回家,竟然没再作妖。
而且姜少爷还撞见了顾江阔给姜粟补习功课。
简直不可思议!
但要说他俩的关系完全缓和下来,却也不像——姜糯还是能看到姜粟“欺负”顾江阔。
为此,姜糯不得不多照顾顾江阔的情绪,同时私底下拉住自家弟弟教育了好几次,姜粟每次都认错态度良好,然后下次还犯,且常常欲言又止,弄得姜糯莫名其妙。
直到小长假过半的时候,姜糯终于挪出空闲,订了机票准备带姜粟去A市,看望病榻上的老姜总。
出发当天,顾江阔执意一路跟着,直把他们送到机场。自然而然地,也代替司机老刘,接任了推行李箱的工作。
然而只能送到安检处,顾江阔依依不舍地不愿意离开,像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就差把“委屈”俩字写在脑门儿上。
……倒也不必。
姜糯安慰:“不是不带你去,刚开学就逃课不好,你回去好好上课。……我这次还约了A市阿尔兹海默症的专家,聊聊姥姥的病情,看看老人家有没有转院治疗的必要。”
“好,谢谢少爷,”顾江阔大胆提出要求,“我能再抱你一下吗?再见可能要下周了。”
“……”姜糯,“行吧。”
自家这位大个子保镖,怎么年纪越长,反倒越粘人?自打那晚上的拥抱之后,他好像抱上瘾了。
等在安检口的姜粟,看到这一幕,顿时一阵牙酸。
不忍直视地别过视线。
但等姜糯过来,姜粟还是忍住没有吐槽,跟着他一路进了候机楼,还帮他跑腿买了咖啡——虽说姜粟也是富家少爷,但在更加会摆少爷谱的哥哥面前,也不得不变成了长工。
然而姜大少爷不但使唤他,还要数落他“不可以再欺负顾江阔”、“要好好跟他学习”云云。
饶是姜粟真心实意地把顾大哥当做师父,但听哥哥没完没了这样说,也忍不住产生了“自家师父也是‘别人家孩子’”的错觉,生出了胜负欲。
姜粟忍啊忍,终于在登机之后忍无可忍,“哥,你不要总是说我,其实你自己最危险!”
姜糯:“?”
姜粟:“你要小心一点,顾大哥人的确不错,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姜糯,“自相矛盾,你说的是人话?”
姜粟就摆出窥到天机的高深模样,摇头晃脑地叹气:“你以后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