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昨晚太累, 也可能是顾江阔的怀抱太坚实,姜糯竟然又睡了过去。
顾江阔夜里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姜糯睡得太饱, 以至于到了平时的睡觉时间还精神抖擞,于是指挥服务生给他重新打包行李。
顾江阔回来的时候, 正好碰到拿了丰厚小费的服务生高高兴兴地离开, 登时警铃大作,“糯糯, 你要走啊?”
“明天早上走, 你不用管我。”姜糯说。
“干嘛那么着急,不许走!”顾江阔醉眼朦胧地往姜糯身上扑, 被姜糯一掌心按在胸口上, “别装醉, 我又不是没醉过,知道喝多了也不可能丧失理智,你借酒撒娇可以,但借酒撒泼不行。”
顾江阔:“……”
顾江阔于是老老实实站住,从善如流地撒娇:“那你给我洗澡行不行?浴室的瓷砖太滑, 我头晕站不住。”
姜糯:“……”
用脚指头想,姜糯都能明白顾大江的意思, 不过,他最近心情好,只要顾大狗勾乖, 他就愿意惯着他。
这个澡洗了两个多小时, 把姜少爷原本暖白无暇的皮肤给洗出不少红印子, 因为消耗了太多体力, 姜糯回到卧室就睡着了。
第二天被酒店提供的叫早服务叫醒, 姜糯把跟着爬起来的顾江阔按回去,“你睡你的,我都定好了车,直接去机场,什么都不用管。”
可顾江阔坚持:“用不用得着是你的事,送不送你,是我的事。”
姜糯拗不过他,只好任由顾江阔跟着,狮城不大,算上堵车,从市中心的酒店到机场不过半小时,顾江阔挨着姜糯坐在后排,一边絮絮地嘱咐他回去要按时睡觉,少喝咖啡,一边把玩他修长柔软的、弹钢琴的手。
姜糯忍不住问:“顾大江,你以前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不然为什么能做到事事都这么贴心?
“啊?”顾江阔一愣,粗声道,“没有!你是我初恋!如假包换!”
此时正好等红灯,从酒店雇佣的司机好奇地回了下头,姜少爷有点窘,瞪了顾江阔一眼,“小点声。”
顾大江乖巧应了一声,然后趁姜糯不注意,把司机瞪了回去。
顾江阔眼神太凶,司机吓得一个激灵,全程没敢再动一动脖子。
回到燕林,姜糯就立即投入到工作中,忙着处理积压的文件,忙着鞭策姜小米,还要抽空给姥姥安排体检,更会时不时关注南洋顾氏集团的消息。
一旦忙起来,日子就过得飞快,转眼就是两个月。
燕林已经进入初夏,而南洋的气候一直温暖湿润,全年都适合人类生存,尤其是老年人。
可顾老爷子的日子过得并不滋润。
顾江阔隔三差五就要带着他摆拍几张照片,共给媒体,以便见报。
现在全南洋都认为他们祖孙俩感情极好——除了本人。
私人墓园内,顾江阔和顾老爷子并排跪在奶奶方婉的墓碑前,远远看过去,一起怀念亲人的场景莫名有几分温馨。
然而,只有顾仲鸿知道,自己跪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膝盖有多疼。
“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我起来?”顾老爷子咬牙问,“我有风湿,受不得凉。”
“急什么,爷爷,”顾江阔凉凉地说,“我奶奶在冰凉的地下躺了这么久,有三四十年了吧?你们夫妻一场,多陪她一会儿怎么了。”
“……”顾老爷子怒道,“你不走我走!”
结果刚起身,就被顾江阔一掌给按了回去。
姜糯不在身边的日子,顾江阔除了工作就是泡在健身房里解压,加上吃得营养均衡,比当年在工地的时候还要强健些,以他的臂力,拍趴下一个壮年男子都不在话下,更何况顾仲鸿这岁数的老人?
顾仲鸿被自家亲孙子按得动弹不得,身边又一个听他使唤的佣人都没有,只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想他顾仲鸿风光了一辈子,临了竟然这般窘迫憋屈!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顾老爷子气得血压都高了,额角的青筋一蹦一蹦的。
“爷爷,我想要什么,你应该最清楚不过。”顾江阔一口一个“爷爷”,叫得老爷子心惊胆战。
顾仲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着急。”顾江阔说,“以后每天你都来陪陪奶奶,我有时间的时候,也亲自过来陪你,你总能明白。”
“……”
“……”
直到夕阳西下,顾老爷子终于熬不住——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理——他觉得膝盖像坠了两块冰坨子,锥心刺骨地疼,而眼前盯了太久的方婉的照片,在逐渐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阴森森地盯着他。
顾老爷子浑身发冷,咬牙道:“顾江阔,你想要我改立遗嘱,门儿都没有!”
顾江阔没搭理他,仍旧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默念完最后一遍:“奶奶,我会为你和爸爸报仇,请保佑我一切顺利,也保佑你们孙媳妇姜糯身体健康,和我白头到老。”
而后才掀开眼皮,说:“爷爷,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我就算死,也不会把顾氏集团给你继承!”顾仲鸿愤恨道,“顾氏集团,乃至于我全部的财产,都是顾辛的!你别想抢走。”
“用不着你改立遗嘱。”顾江阔却说。
顾老爷子诧异地看向他。
顾江阔笑起来:“如果改立遗嘱,你还能活多久?你是在担心这个吧,爷爷。”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顾老爷子,幽暗的光线,令顾江阔的眉眼隐在阴影中,变得模糊,五官轮廓却更加清晰,高挺的鼻梁撑起立体的线条,平添了几分凌厉之感。
顾老爷子腻着稀薄的夕阳,看着高大强健,深不可测的陌生孙儿,心里生出丝丝缕缕的惧意。
顾江阔:“别拿顾辛当挡箭牌,你要是真在乎这个孙子,一心一意为他铺路,就不会不顾我那个叔叔的反对,硬是把我接回南洋。”
“你最在乎的,只有你自己罢了。”顾江阔,“爷爷,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我建议你把顾氏集团以赠与的形式转到我的名下,而不是继承的形式。”
“你……强盗!!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土匪!”
“很难理解?”顾江阔凉凉地说,“当年你也是这样,把方家的产业,从我奶奶手里抢走。”
他现在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你,你难道不姓顾吗?”顾仲鸿说,“怎么胳膊肘往方家拐?阿阔,你放过我,我给你一半的股份好不好?给你和顾辛,一人一半。”
“说实话,我不喜欢现在的方家人,”顾江阔说,“但我也不太喜欢这个姓氏。要不是叫顺嘴了,我甚至想随我媳妇姓姜。”
“你——!”
顾老爷子被这不孝子气得喉头一甜,又想吐血。
“来人,”顾江阔却没再搭理他,用英文交代新找来的菲佣,“照顾好我爷爷,他要在这里陪我奶奶到凌晨。”
“!!”顾仲鸿声音都抖了,“你不能这样!”
他害死了妻子,心中有鬼,最怕入夜之后靠近坟地。
可顾江阔迈步就走,顾仲鸿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以为这样折磨我,我就会就范吗?”
顾江阔脚步微顿,回头:“也许吧,毕竟你自私自利,只有你自己的安危能影响你的决定。”
顾仲鸿:“……”
“不过,”顾江阔说,“我还有更客观的办法逼到你走投无路,忘了告诉你,顾氏集团现在快改朝换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