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平执酒的手一抖,冰凉刺骨的酒水撒了几滴在他手背上,手上传来的冷意和心尖上的炙热滚烫形成鲜明的对比。
“此话当真?”罗平喉咙发紧道。
应有初耸肩,“传说而已,信则有,不信则无。”
天上雪花纷飞,宴会上其他人因为下雪的缘故兴致大涨,不觉冷意的推杯换盏。
应有初想到中午在家时和俞安说的话,归家心切难免浮躁了些,他一口饮尽杯中酒道,“罗兄,要不要一起提前走?我想和俞安一同赏初雪呢,你呢?想去试试初雪灵不灵验吗?”
他对着罗平狡黠的一笑。
“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是再不表明心意,等你回京后肯定会后悔的,毕竟你一走就是两个月左右,谁也不知道这两个月会发生什么,你想苏公子的人气可是很高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欢苏公子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虽然你对苏公子的态度大家心里都明白,但你从未向苏公子表明心迹,万一他也喜欢你,可你一直不说,他也没机会答应你呀。”
应有初又开解道:“要是他拒绝了你也没什么,他目前是乐籍,没有官府的批准他只能呆在南宁,只要他在南宁,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你至少还能见着他人是不?”
罗平听后,握着酒杯的手一紧,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道,“好。”
商量好后,两人一同辞别陆景时,他们心中皆有所念,步履匆匆,前往心之所向。
俞安在家坐在炭火前,腿上放着一件给应有初做的冬衣,他正在给衣服上的领口绣一些竹叶作为装饰。
待绣完最后一针,他咬断线头,抖开衣服细细观察着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这件新衣做了快半个月,现在总算完工了。
他满意的叠好,起身抬头一看,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俞安微微愣神,欣喜的小跑到院子,小心翼翼地摊开手,一朵小雪花落在他手上,触到温热须臾间化成水。
“相公,你快……”俞安满眼欢喜的回头喊着应有初,突然想到应有初此时正在陆景时的府上不在家时,心中泛起淡淡的失落。
期冀已久的雪景好像也没那么好看了。
“叫我做什么?”应有初忽然推门而入,“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俞安看到应有初神采飞扬的样子,眸子一亮,瞬间展颜,快步朝他奔去。
应有初张开双手将飞奔而来的人接住,“哎哎哎,别压到了。”
俞安也感觉到他胸口处有个软乎乎的物体:“这是什么东西呀?”
“当当当……”
应有初掏出用油纸包裹住的烤红薯道:“下雪天和烤红薯更配哦!”
他为了不让烤红薯冷掉,从买好的时候就一直放在怀中,一开始烫得他呲牙咧嘴的,不过现在的温度正好,微微烫。
俞安惊喜的接过烤红薯,然后一分为二,“相公,你也吃。”
应有初就着俞安的手咬了一口,甜滋滋味道在口腔蔓延,在陆府里吃的一肚子冷食现在也跟着暖和起来。两人坐在院子里分食完烤红薯,望着眼前的美景,谁也不想回屋,他们就干脆相拥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
俞安被应有初抱在怀里,又用大氅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任凛冽的寒风怎么吹都吹不进一丝风,他背靠着应有初的胸膛在漫天大雪中两人说着情意绵绵的话语。
应财在屋内烤着火雕刻着口红盒上的图案,他看着院子里相拥的两人表示不理解,明明堂屋也能看雪,非要顶着寒风在外面看。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表白未果的罗平正一个人在酒楼包厢里喝着闷酒,而他的小厮长善在包厢外焦急得等候着。
天色渐晚,眼看酒楼就要打烊了,罗平还是没有要回家的意思,他在包厢外喊了好几声,罗平想一个人待着便烦躁的让他走开。
罗平抄起桌上的酒瓶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寻常大小的酒瓶在他手里显得格外的袖珍,没两口就喝完了,于是他又重新拿起一瓶酒。
他就不该听应有初的建议,现在他被苏楠拒绝,即使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的,但他还是抑制不住的难受。
门外的长善攥着手指在走廊上来回的走动,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主子对羡仙院那位苏公子的情意有眼就能看出来,往常主子去羡仙院回来时都是笑容灿烂的,如今主子一个人喝闷酒,肯定是情场失意。
看到主子这么难受,他难免对苏楠产生了几分怨怼。
他的主子是何等的天之骄子,竟然让一个青楼哥儿拒绝了,这苏楠真是不知好歹。
长善怎么叫罗平他都不出来,眼见就要宵禁了,明日他们还要启程回京,他重重叹了口气,不得不求助外援。
应有初和俞安都已经洗漱好准备入榻安寝,这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和衣起身开门。
门一开,长善见到应有初身披外衣就知道他已然就寝,可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他着急忙慌的说道:“应秀才,你快随我一道劝劝小少爷吧,他在酒仙居喝醉了不肯走。”
应有初开门看到是长善时心里就明白几分,他扭头对俞安说道:“安安,罗兄出了点急事,我得出去一趟,马上就是宵禁了,我今晚大概率是不会回来了,你一个人可以吗?”
他在兄弟和老婆之间犹豫了一瞬,最后想到罗平马上就要回京了,而且还是他蛊惑罗平去表白的,现在结果显然不理想,他还是得去看看。
俞安在一旁听着也知道罗平的事很紧急,他立马回屋拿了一件披风递给应有初道:“好的,相公快去吧,路上小心。”
等应有初到醉仙居时,罗平一个两米高的大汉佝偻着身子像一座小山醉倒在案桌上。
旁边的掌柜面对这么膘肥体壮的人束手无策,看到应有初来时仿佛看到了救星:“两位是这位贵客的朋友吗?”
掌柜得到肯定答复后高兴得一拍手道:“实在抱歉,小店马上就要打烊了,快到宵禁时间,几位客官早些回家休息吧。”
应有初点头和长善两人将烂醉如泥的罗平架上马车,回到罗平的宅子时,已经到宵禁时间,看来今晚他只能在罗平这儿将就一晚。
李妈妈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罗平,一边心疼一边去给他煮醒酒汤。
应有初将醒酒汤喂给罗平之后他清醒了些,睁眼看到自己已经到家又看了一眼旁边应有初,然后翻身背对着他,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应有初见状好笑道:“又不是我拒绝的你,干嘛这副样子?”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不会这么莽撞的去表白,要是我以后和苏楠连朋友都做不成该怎么办?”想到这儿罗平的眼眶微红。
“他说要和你断绝关系了吗?”应有初皱着眉头问,要是苏楠这么决绝的话确实难办,这就说明他对罗平一点想法都没有。
可是不应该呀,结合苏楠往日对罗平的态度,要说他对罗平一点动心都没有他是不相信的。
“那倒没有,可他明确的向我表示了他不喜欢我,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罗平鼻子一酸。
应有初松一口气,安慰道:“既然你们还能继续做朋友,那你也不是全然没戏,他是怎么和你说的?”
罗平回想着当时的场景,苏楠听完他的告白后,一脸平静的立于他眼前缓缓地说:“抱歉罗平,你的心意我知晓了,但我并不喜欢你,我把你当作哥哥般对待,你现在和我说的这些话令我很困扰。”
苏楠轻蹙眉头语气认真的又说:“今天你给我说的这些话,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到过,以后我们依旧可以做朋友,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们只能做回陌路人了。”
应有初从罗平描述的话语中一时之间也拿不住苏楠是怎么想的。
这样一套的说辞确实干净利落,没有一丝要吊着罗平的意思。
要说罗平喜欢苏楠这件事在他们几人中算是公开透明的,苏楠有时候看罗平的眼神绝对说不上清白,可他为什么又一点机会都不给罗平呢?
“多大点事儿,这次不成功你难道想放弃?”应有初反问。
罗平缩在床边面对着墙壁委委屈屈道:“不想。”
“这就对了,既然这次不行,那就等你过完年后再说,怕什么,只要他没成亲,你就有机会,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你足够热情再冷的石头都能给它捂热喽!”应有初鼓励着他。
罗平不语。
“时间也不早了,别想太多,你明天不是要启程回京吗?早点休息。”应有初说。
“我睡不着。”罗平道。
应有初思忖一会儿道:“你要是难受那我们就继续喝酒,我陪你!不醉不归!”
罗平从床上坐了起来,同意应有初的提议,心里暗自伤神的同时幽怨的想,既然还要喝酒,那之前何必给他喝醒酒汤呢?
罗平的酒量比应有初要好些,但他之前就在醉仙居喝就醉过一回,现在便有些不甚酒力,他又有些醉了,口齿不清的和应有初絮絮叨叨诉苦:“应弟呀…我真的…好喜欢苏楠…”
应有初和罗平碰了一下杯,轻抿一口道:“有多喜欢?你最开始不过是对人家见色起意罢了。”
“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的确是…”罗平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可后面知道他身世后就忍不住的想保护他…怜他…”
应有初的重点不是问苏楠到底是什么身份,而是问他:“你怎么知道苏楠的身世?你调查他了?”
“怎么可能…”罗平断断续续的说道:“在没见到他之前,我从未听过他,可自第一眼见他…也就是那天起…我感觉…我的身边全是他的言论,铺天盖地的来…处处皆是他…”
“你听到他什么言论?”应有初好奇。
“他是罪臣之子,满门被抄,他自此沦为贱籍流落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