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景璃和叶煜辰两人同步转头看向应有初,眼神中透着浓浓的不解,他们和桓王等人的距离不过十丈远,殿门也是大敞开的,不用喊他们也能听得见,不理解应有初为什么非得这么多此一举。
应有初吼完身心舒畅的“哦”了声,原来喊话是这种感觉,还蛮爽的。
大家默契地无视了应有初的显眼行为。
“桓王殿下,大局已定,速速就擒吧。”叶煜辰将长枪别在身后说道。
事到如今桓王等人还是不肯放弃,仍逼迫老皇帝写传位诏书,长刀架在老皇帝脖子上,而他抵死不从。
“诏书?你想要诏书呀?”老皇帝嗤笑起来,“朕写了…朕在你来之前就写好了,咳咳…”
老皇帝此刻很虚弱,要不是有人从后面架着他,他估计站都站不稳。
桓王听到老皇帝这样说,心中竟然泛起一点期冀,“诏书在哪?你写的什么?诏书放哪儿了?你说啊!”
桓王揪着老皇帝逼问道。
老皇帝自是觉得是他写下的血诏送到了姬景璃手上,所以才带着大队人马前来救驾,不过事后他自会追问清楚羽林军为何抗旨没有去支援边疆。
“诏书…诏书当然是…送到景璃手中了啊…”老皇帝直视着桓王道。
桓王一愣,老皇帝都这么说了,诏书的内容不言而喻,他顿时心灰意冷。
他攻进皇宫那会儿就开始将所有的宫门都严加封锁,根本无一人逃出,诏书是怎么送到宁王哪儿的?
此时趴在地上的总管太监顿感不妙,乍然起身朝姬景璃奔去。
桓王余光瞟见他的动作,眼疾手快地将手中的刀掷出,“咻”地没入总管太监的胸膛。
总管太监倒在姬景璃的脚边,从胸襟拿出血诏后了无生息。
变故突起,老皇帝见桓王没了威胁他的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把将人推开,他自己也体力不支的瘫倒在地。
与此同时,殿外的羽林军收到叶煜辰的指示,迅速冲进殿内,将桓王等人拿下。
见此情景,九殿下连忙跳了出来,“先别杀,先别杀!”
“把桓王一众逆贼押入天牢,容后再审,”姬景璃看了一眼九殿下,又说道,“你要问什么,就去天牢问吧。”
九殿下点头,“多谢七哥成全。”
说罢他直接跟上押送桓王的队伍,他是那样迫切地想知道真相。
应有初抖开他从总管太监哪儿捡起来的血诏,一目十行地看完后递给姬景璃,“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圣上该如何处置呢?”应有初问道。
姬景璃乜了眼地上瘫倒的老皇帝,淡淡的开口道,“留着吧。”反正他也没几天好活了。
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出口,并不是觉得说出来会对老皇帝有多残忍,而是难得与他多费口舌。
应有初打着哈欠,语气含糊的说道,“没别的事话,我就先回去了。”
他可是有家有室的人,不像姬景璃孤家寡人一个,皇宫这么大个烂摊子,就让姬景璃和叶煜辰两人慢慢收拾吧。
历经宫变,应有初回到家时,已是三更天,本以为俞安他们都已经睡了,没想到全家竟都在大厅等着他回来。
年幼的颗颗早已窝在俞安的怀里熟睡着,俞安手轻轻拍打着颗颗的背部,他从一开始的缓慢有节奏的拍打,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急躁不安。
直到俞安看到应有初安然无恙回来的那一刻,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双眼腾起一层雾气,声音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颤抖,“相公,你回来了。”
应有初怕自己一身血气吓到他,但回来看到俞安这个样子后,又忍不住靠近,俯身在俞安额头上怜惜的亲了一口。
“嗯,回来了,没事的。”
应财拍着应有初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爹,让您担心了,儿子一切安好。”
应财从两人间抱过夹缝中存生的颗颗道,“已经很晚了,我带颗颗先回房睡觉,你们也早些睡。”
俞安想到刚才应有初当着应财的面做出的亲密举动,顿时有些羞赧,脸颊泛起薄粉。
应有初将俞安脸红的过程尽收眼底,揉了揉俞安的脸颊,罕见的没逗他,而是问道,“桌上放的什么?”
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碗,碗里盛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像是什么植物的汁液,上面还飘着几根零星的杂草。
也不知道两人是谁先靠近的,他们不知不觉间又黏在一起了,俞安在应有初怀里一笑,“这个呀,是颗颗特意为你做的‘中药’。”
“幸好你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不然指不定要缠着让你喝一口呢。”俞安眼里带着满满的笑意道。
应有初眼角抽动,颗颗到现在还没放弃“毒死”他的念头呀。
“最近是不是祝余又来过了?”应有初笃定的说着。
俞安娇笑着点头,“是呀,两个孩子最喜欢玩‘大夫看病’的游戏了。”
应有初眯了眯眼,“既然颗颗喜欢这个,过几日我就送他去柳南那儿学医。”
应有初哪里想得到,就因今天的这个想法,真的让颗颗踏上了学医的道路上了,不仅如此,颗颗最擅长的还是研制毒药。
应有初这边和睦温馨,而天牢又是另一番景象。
“桓王,我要你如实告诉我,当年先太子一案的真相。”九殿下不想叫他三哥,干脆继续喊他桓王。
桓王不为所动,九殿下语气快了几分,“不说也没事,等桓王府邸抄完家后,我会亲自审问,桓王应该没忘自己府上还有一位姓彭的知府吧。”
这时桓王才抬头正眼对上九殿下的眼神,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话来,“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作甚?”
“所以真的是你找人伪造了书信,污蔑我兄长叛国,是不是?!”九殿下眼底赤红,扯着桓王的衣襟怒吼着。
桓王双手被锁链禁锢,任由九殿下摆弄,他看见九殿下痛苦的眼神,突然笑了,“是又怎么样?不是又能怎么样?”
九殿下气急,狠狠地照着桓王的脸打了一拳,“畜生!我兄长待你不薄,你为什么…”
桓王越笑越大声,眼里浸出两行泪水也没断,喃喃道,“为什么?哈哈……为什么?”
九殿下后退了一步,“你笑什么?”
“我笑你和先太子,蒙在鼓里这多年…笑我自己傻,被人当枪使而不自知…”桓王眼神空洞,泪水却一颗接着一颗掉。
“你说清楚。”九殿下死盯着桓王。
“你去问问我们的好父皇啊,你就会知道的。”桓王声音沙哑不成调。
九殿下愣神一瞬,转身吩咐衙役看管好桓王就出了天牢。
桓王呆愣的望着牢中巴掌大的窗户,天空微微泛白,天就快要亮了。
桓王时至今日,他才恍然大悟,老皇帝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继位,或者说,他不想任何人坐上他的那个位子。
桓王思绪渐渐飘远,依稀记得,他以前只是个闲散的皇子,先太子事事优秀,文武双全,平时待人宽厚,对所有皇子都一视同仁,在朝政上能虚心纳谏,礼待大臣,能为父分忧。
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大哥在前头,他从小就接受了先太子是未来皇帝的事实,不曾肖想过皇位。
直到有一天,父皇突然封他为亲王,对他宠爱有加,有意提拔,他虽惶恐,但在虚荣心的促使下,他坦然的接受了。
他一步步的试探,父皇却对他颇为纵容,他渐渐迷失了自己,也因此逐渐滋生想要夺嫡的野心来。
后来在父皇的引导下,他开始设计陷害先太子,说来可笑,杀害先太子的兵马还是父皇亲自交给他的呢。
先太子死后,他以为自己能如愿的坐上太子之位,结果事实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父皇不仅并无立储之意,还将姬景璃封了亲王。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步上先太子的后尘时,发现父皇对姬景璃并不上心,反而对自己依旧。
也是,姬景璃一个外族人所生的皇子,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呢。
于是,他又得意嚣张起来了。
可他还没得意多久,他的势力就被姬景璃一点一点蚕食,而父皇对他的态度也总让他觉得患得患失,他开始惶恐。
最终走上逼宫这条道上。
桓王回忆完自己的一生,竟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悲凉可笑。
天光乍现,金黄色的晨曦照进昏暗的牢房中,他却一头撞死在那幽暗之处。
九殿下不眠不休两日,终于在抓到了潜逃的彭知府,并拿到了当年诬陷先太子的供词。他一字一句的反复看着手中的供词,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落下来。
有了两个山匪的指认,加上彭知府的证词,他终于能为兄长翻案了。
只是翻案之前,他还有一事要办。
姬景璃带着九殿下来到一间内室,指了指,“人就在里面,不过他可能说不太出话来了。”
他又从旁边小太监手里拿过一个小盒子,交到九殿下手中,“这是他最想要的丹药,喂不喂给他,全在于你。”
姬景璃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就算不吃,他也没几天可活的了。”
他意味明显,表明这颗丹药喂了下去,老皇帝就是马上的事儿。
九殿下微不可察地点头,捏着丹药进了内室。
应有初疑惑,“本来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何必多此一举还要把丹药给九殿下呢?”
姬景璃勾起唇角不明所以的一笑,“手刃仇人和让仇人自己死了,这是两码事。”
内室。
九殿下居高临下的漠视着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老皇帝,良久开口道,“父皇,儿臣有一事想要问你。”
老皇帝费力的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嘴里不断呐呐着,九殿下俯身倾听他说的什么。
“仙丹,给朕…仙丹…”
九殿下看向自己手中小盒子,思忖片刻,举着它在老皇帝眼前说道,“父皇,只要您回答儿臣的问题,儿臣就将这个给你,好不好?”
老皇帝微微瞪大眼睛,嘴里发出“嗬嗬”声,眼里尽是渴望。
“父皇,儿臣已查明当年太子叛国是被人诬陷的,您,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吗?”九殿下盯着老皇帝脸,不错过他脸上的所有的表情。
老皇帝闻言,混浊的眼珠轻轻一转,随后重重地眨了下眼。
“您知道?”九殿下声音略带颤抖,反复确定道。
老皇帝又眨了下眼。
“是你授意的吗?”九殿下明显呼吸急促了几分。
老皇帝这次没眨眼,嘴唇翕动着,像是要说什么,九殿下再次俯身,听清老皇帝说的什么后,他身子一僵,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他…该死…”
好一会儿,九殿下才缓过来,垂眸看着他这个濒死的父亲,心中再也泛不起任何同情。
在老皇帝期盼的眼神中,他缓缓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丹药”喂进老皇帝口中,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八月二十六日,皇帝驾崩。
同月,姬景璃持血诏继位,在九月中旬进行登基大典。
姬景璃登基后,遵守承诺帮助九殿下平反先太子叛国一案。先太子沉冤昭雪那日,举国哗然,世人纷纷替先太子感到惋惜。
同年,应有初平判有功,擢升为内阁首辅,成为大越最年轻的首辅。
应有初当上首辅后,他家原来的那个宅子也就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了,姬景璃大手一挥,大方的赏赐了他一座新府邸。
府邸的装修事宜全由应有初和俞安操刀,终于赶在年前完工。
一家人搬进新府邸,在宴请完乔迁宴后,应有初和俞安两人相拥在亭子中,目光时不时的落在草坪上和祝余疯玩的颗颗身上。
俞安把脸埋进应有初怀里,似在撒娇般,“相公,有风吹进来了。”
应有初拢过大氅,将俞安整个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俞安甜甜一笑道,“相公,你真好,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俞安后半段说得特别小声,几乎是气声,应有初低头在俞安耳边回应道,“嗯,我知道。”
末了还加上一句,“我也很爱你,安安。”
俞安满心欢喜,踮起脚尖对着应有初的下巴亲了一口,又马上缩回应有初的怀抱中。
应有初摸了摸被亲的地方,回味了片刻,“安安,就算你主动亲我,我也不会同意你出差一个月的事。”
俞安嘟嘴,愤愤地捶了应有初一下,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颗颗!你给我放下!”
应有初眯着眼睛看向颗颗和祝余两人,大吼道,“你们要是再玩水煮草,小心晚上尿床哦!”
俞安扑哧一声笑出来,相公这是怕颗颗又给他喝“药”吧。
不管外面朔风如何凛冽,他们总能在对方身上找到温暖与慰籍。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