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仿佛有一瞬间的沉寂无声。
随云山巅万众瞩目,却是纷纷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天地忽而变色,狂风大作,吹得周围旌旗猎猎作响。
铺天盖地的剑雨骤停在离郁明烛的咫尺之距,嗡鸣震颤着,却竭力也动弹不得。
郁明烛毫发未损。
一道淡青光华将他笼罩起来,如屏障一般将他牢牢护住,挡下了漫天汹涌的剑气。
一片死寂中,卷地风起。
随云山巅十二里桃花簌簌如雨,纷飞错落。
远处,一道身影踏着缥缈云雾缓步而来,如同天宫谪仙般青衣不染尘。
仙人每一步都如同踏在了那些剑刃之上。
万千金色长剑无声地碎裂成齑粉,消散于浸满花香的风中。
萧长清握剑的手猛地一紧,脸色骤变, “温师兄……”
温珩的目光自众人间一扫而过,看到许多各不相同的眼神。
愤怒,憎恶,震惊,畏惧……有不少昔日熟悉的脸,比如陆仁嘉等人,都在看他。
最终,温珩的目光一落,与那双染血长眸相对。
那一瞬间的万籁俱寂,天地失色。
“是那魔头先前的徒弟!可他不应该死在南海吗?”
“咱们都被骗了,这师徒俩原来是一丘之貉!
“他定然是来救这魔头的!”
有人喊道: “杀了他!”
于是一群弟子举着剑冲了上来。
温珩抬了抬手。
霎时,那群人被无声的气浪掀翻在地,惊恐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周围总算安静下来。
他们听见一道清冽的声音,明明温和轻缓,却随着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我先前神识被封,为免去些不必要的麻烦,曾施下仙法,篡改了诸位的一部分记忆,实在抱歉。”
“如今正是时机,该让诸位想起来了。”
话音落下,温珩信手一握,玉尘长剑化形,
他手一横,将薄如蝉翼的剑刃在掌心划过。
殷红血珠滚滚而落,在他脚下没入泥土。
旋即光华流转,自他脚下铺陈旋开,顷刻间蔓延向四面八方。
光华所过之处,人们的脑海中轰然一声,如同钟磬阵阵回响。
许多前尘旧事的记忆豁然明晰。
他们猛然想起来,百年之前随云山上的仙君名号玉珩,而非明烛。
青衣仙人仗剑策马,穿云过海,曾以玉尘长剑斩尽天下邪魔,也曾落下九道禁制封禁魔渊不见天日。
七年前玉珩仙君以身合道,是那魔头千忌自魔渊血海中爬出,为仙君收尸骨,塑金身,将已死之人从无尽地狱拉回人间。
……
待那些真实的回忆慢慢消化,取代了虚幻的假象。
众人早已一片呆滞。
剑宗之人尤甚。贪狼,琉璃仙等人慢慢回过神来,顿时如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从头凉到脚。
而温珩看了他们一眼,想起来什么, “对了,还有些事,正好趁今日人齐告知诸位。”
他手指拢了拢。
就似是什么不容置喙的召唤。
贪狼腰间的乾坤袋剧烈抖动起来,几息之后,砰得炸裂开来,里面一道白光闪过。
温珩手中化出一面银纹宝镜。
宝镜震颤着,在仙人的驱使下不得不乖顺地露出缕缕光影,在随云山上方辽阔的天空中投射出一幅幅清晰的画面。
生动真实,惟妙惟肖。
那是剑宗九峰的一些平平无奇的日常。长老们授艺育人,弟子们练剑习武。
可是画面陡然一转。
那是几个璇玑峰的大弟子在围殴一个瘦小年幼的小弟子,拳打脚踢,口中还骂着“狗杂种” “死废物”一类。
日复一日,那个小弟子不堪欺凌,举身跳了枯井。
若是只到这里,大概仅仅算得上“骇人听闻”。
再然后。
死了人,事情闹得太大,那几个大弟子要按门规受罚。
本该二十惩戒鞭打碎筋骨,打断经脉,罚他们戕害同门,草菅人命。
可画面一分为二。
左边是夜深人静,戒律堂几道人影发出窃窃笑声,戒律长老餍足地接过几箱金银灵石。
右边是善恶台审判行刑,二十惩戒鞭看上去狠戾无情,实则只堪堪打破了一层血皮,无足轻重。
善恶台上,逝者坟前。
他们故作羞愧地低下头发出哭泣声音,可无人看到的地方,脸上哪里带半点眼泪,分明只有轻松得意的笑容。
那些笑容定格,光点一凝一散,画面变了。
红烛帐暖,烛光旖旎。一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不绝于耳。
女子媚眼如丝, “别闹,下回你家那个凶婆娘又要来找我的麻烦了。”
“她哪里比得上你的一根头发丝?待我寻个机会彻底把她踹开,我们往后的日日夜夜都长相守。”
男人低声笑道, “嫂嫂,你也叫我一声好哥哥来听听……”
场景太暗,看不清一男一女的脸。
可是那两人的声音却分外耳熟。
贪狼与琉璃仙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尤其是琉璃仙,近乎当场晕厥。
画面又变,成了一片湛蓝色的海洋。
和之前显露出来的画面相差无几,前半段,是郁明烛堕魔杀戮的惨状。南海圣子与他同归于尽,将他死死钉在了礁石上。
先前人们都说这魔头命大,竟然死里逃生,又卷土重来。
如今才见后半段陡然一转,照在了“郁明烛”逐渐融化的脸上。那张脸在海水中褪掉一层假面,赫然变成了剑宗璇玑长老的模样。
不停变换的画面还有许多。桩桩件件,都像是把剑宗之人钉在了耻辱柱上。
这是世人不曾得见的剑宗,被覆盖在赫赫声名的名门正派下,阴暗的那一面。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随云山巅聚集了人间所有宗门,此时此刻,皆抬头注视那些难以描述的画面,看着万生镜将不为人知的龌龊揭露眼前。
而最终,点点光影交织——
那是以璇玑长老为首,剑宗九峰数十人暗中饲养邪魔,取其魔丹以助修炼的画面。
他们贪婪地吞噬着魔丹,连自己身上早就溢出丝丝缕缕的魔气也浑然不觉。
几经闪动,定格于一张张餍足而扭曲的面容上。
空气如同凝固,一片压抑的寂静。
终于有弟子艰难开口,难以置信地问, “长老,这些……这些都是真的?”
但其实无需回答。
万生镜乃上古至宝,能将过往之事显露于人前。他们要如何否认,如何辩驳?难不成说这些都是假的,都是万生镜污蔑他们?
简直荒唐!
几个长老的脸色变了又变,越变越难看。
饶是如此地步,仍旧有人自不量力,愚昧不堪。
贪狼长老咬牙道: “就算我宗有诸多龌龊,这最多算是……算是门风不严!是我等宗内事务!轮不到外人插手来管——”
完没说还,就被打断。
“那依你看,我可有资格管一管吗?”温珩淡淡看向他。
剑宗之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那亲自创立剑宗九峰的玉珩仙君,可否有资格来管一管剑宗之事?
贪狼的脸色一僵, “你……”
直到这个时候,他对上温珩的目光。
那是一双极沉极冷的眸子,在漫长岁月的无尽杀伐中锻就的寒冽。
仅仅是被看了一眼,他忽然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他才恍然大悟,醍醐灌顶似的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已经不是先前那个软弱可欺的废物弟子。
这是玉珩仙君!
是可凭一己之力开天地,战诸邪的玉珩仙君!
他忽然自心底生出一股彻骨寒意,浑身不由得颤抖起来。
有不少弟子接连回过神。
“仙君!纵然几位长老罪孽深重,可这些年对剑宗劳苦功高,您就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仙君慈悲为怀,何不高抬贵手!”
“阿弥陀佛!”大悲寺的广慈主持忽然双手合十道: “仙君,此事实乃贵宗内部事宜,我等不宜插手,可大敌当前,这个魔头可是想把魔渊翻到人间来!事关天下苍生,仙君您难道不该先诛杀邪魔?”
于是众人纷纷想起来。
有不少百姓觉得,玉珩仙君良善正义,管得了剑宗之人,却总不会对他们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动手。
于是纷纷指指点点地责怪道:
“大敌当前,仙君不该本末倒置。”
“早有传闻说随云山的玉珩仙君与这魔头有断袖之癖,纠缠不清……”
“别是玉珩仙君为了救这魔头,故意颠倒黑白的吧?”
郁明烛忽然又成了众矢之的,这回还拖上了温珩一起。
无数的唾骂声和指责劈头盖脸砸下来,他恍若未闻,定定看着几步之外的仙人。
随风传来一声轻叹, “何为本末倒置,何为颠倒黑白……”
人群忽然就安静下来。
玉珩仙君垂着眼缓缓道, “诸位说得对,逆天而行,属实罪无可恕。”
“我曾与人约定,无论世人非议此身生死,都愿与之同往,如今……只怕是要毁约了。”
“此事因我而起,自然也该由我亲自结。”
他说一句,郁明烛的心就凉一分,到最后几近于绝望。
跟前仙人衣袂纷飞,如同百年前一样一点温度都没有。他好像将一块石头揣在心口处最炽热的地方,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没有将其捂热半分。
郁明烛忽而释然了,甚至有点期待,亲手杀了他,撇清关系,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从此继续做他高高在上的玉珩仙君。
温珩忽然将长剑一立,直掼地面。
纯澈汹涌的灵力四泄而出。
霎时间,天空雷声滚滚而落,闪电在云层之间穿梭不定,天空变成一片血红之色。
无数剑气纵横交错,忽而变成贯穿天地的九柄剑影,分立九峰之间。
众人甚至尚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就见九道剑气从天而降,劈开一道道深渊。
“吾以吾血祭此阵,吾以此身破天门,阵开!”
百年之前的阵法是为了将魔渊镇压于地底,而如今,则是将它带回人间。
天空中血色的云层翻涌成一片,就像一只眼睛,怒目而睁注视着人间。
温珩能感受到强悍的威压从天而降,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在跟他抗衡着,浑身近乎撕裂。
周围惊叫声怒骂声响成一片,有人在四散而逃,也有不少人想来阻止他,又被凶悍的灵波挡在外围,寸步不得靠近。
仿佛一切都在混乱着。
而玉珩仙君屹立在这些混乱的中心,无坚不摧。
这一次天道要罚就来罚他,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亦由他一己承担!
……
万千纷飞剑影之中,那道单薄的青影直起身,朝善恶台正中被捆缚的邪魔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终于近在眼前。
玉尘长剑划出最后一道剑气,锵然斩断了那三重缚魂锁,十二道蚀骨钉。
温珩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已经承受不住了,刚才那一道剑气是他的极限。
在郁明烛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脚下一错,跌进了郁明烛沾满血腥味的怀中。
郁明烛惶然低头,看着那浅色的唇渗出一道血线,指尖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想去帮温珩擦一擦脸上的血,却忘了自己身上手上的血更多,这么一擦,反倒沾了更多污血上去,将那张清隽冷淡的仙人面弄脏得脏污不堪,顿时手足无措。
“为什么……”郁明烛从没这么害怕过,怕得一切理智都不知所踪。
他早就做好了祭阵的准备,所以才将宁渊留在温珩身边,护着温珩回魔界,再不济去南海躲一躲也好!
为什么温珩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郁明烛低吼, “我明明让宁渊带你走的!这个废物,每次看人都看不住!”
温珩忍俊不禁, “莫要迁怒他,是我自己要来,他拦不住。”
又轻声安慰着: “别难过,没有那么疼……”
“我不信!我不信!”郁明烛惶恐地抱紧他, “温玉生,以后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了!”
这个巨阵是他做的,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其中威力!
经脉俱断,骨肉消碎,如果不是随云山作为玉珩仙君的道场,帮他消解了一部分威压,只怕如今连这一具肉身都被挫骨扬灰了!
温珩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但是眼下实在连抬一抬指尖都十分费力,一旦用力,就不由自主又连咳出几口掺着肺腑碎片的污血。
郁明烛察觉到他的动作,赶忙握住那只手扣在自己脸上, “玉生,我再也不闹了,再也不逼你,不跟你发脾气了!我什么都不奢求了!玉生,你……”
他顿了一下,如同悲痛至极,哑着嗓子艰涩道: “玉生,你别不要我……”
他们近乎没有察觉到,一片阴寒的杀气自身后笼罩过来。
琉璃仙怀抱琵琶,一双美眸里全是阴毒之色, “魔尊千忌,玉珩仙君,原本大家各吃各的,不好吗?你们为何总要与我们作对,把我们从那高台之下拽下来,与你们有什么好处!”
说到最后,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怒吼。
可是那两人一个理她的都没有。
温珩是实在太累了,懒得反驳这番荒谬之言。
郁明烛则是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琉璃仙的表情狰狞了一瞬。
她五指一拨,弹出一道梵音。
郁明烛习惯了戒备,以往每次遇到威胁都会下意识在第一时间祭出杀招,后来改成了在第一时间护住温珩。
眼下,即使他也魔丹干涸,浑身伤痕,他依然是下意识侧了侧身,想要将那道梵音尽数挡在自己背上。
可是在那之前,已经有一道身影站在他们身前,挡住了琉璃仙的音浪。
陆仁嘉眼底悲痛万分, “师尊,刚刚那些……都是真的吗?”
琉璃仙面色一僵,但仍旧维持着表面的威严, “是真的又如何?魔尊千忌罪孽深重,万死不惜!玉珩仙君助纣为虐,与魔为伍,我剑宗九峰自当将其一起诛杀!”
她逼问: “为师要诛杀邪魔,陆仁嘉,难不成你也与他们沆瀣一气,要拦为师?”
卷地的风云之间,缥缈峰的弟子仿佛自动分成了两派。
一路跟在琉璃仙身后喊着诛杀邪魔,另一路如陆仁意陆仁冰则毅然站在陆仁嘉身侧,将善恶台严严实实护了起来。
陆仁嘉闭了闭眼睛, “师尊,您素日教导我们恪守本心,除魔卫道,但弟子觉得,本心不该是为了一己私欲去祸乱生灵,我们要守卫的也绝不是这样害人利己的道!”
琉璃仙嗤笑, “他是魔,魔算什么生灵!”
“那南海鲛人呢?南浔城里的无辜百姓呢?还有温师兄……”陆仁嘉顿了顿,改口, “还有玉珩仙君呢?他们难道不算众生吗?”
琉璃仙没耐心了, “滚开!让本尊杀了他们,之后再收拾你们这些逆徒!”
陆仁嘉的拳头紧了紧, “师尊,恕弟子难以从命。”
这个时候,数不清的魔兽已经从地裂中爬了出来。
他们像是带着十分明确的仇恨,朝着这边源源不断地扑过来,活的踩着死的,从层叠尸体上踏过来也在所不惜。
琉璃仙咬牙,也顾不得许多,几道琵琶音打过去,都被陆仁嘉咬牙硬受了。最后一道过于猛烈,若是打在身上,多半要打碎五脏六腑。
陆仁嘉不得不祭出琵琶,回了一道音波。
两道音浪撞在一起,掀起一阵罡风,将周遭草木吹得低伏。
“陆仁嘉!你的琵琶是本尊教的,如今你竟敢反过来对付本尊?”琉璃仙气得柳眉倒竖。
琉璃仙身后的缥缈峰弟子们也忿忿不平: “陆师兄,你要欺师灭祖吗?”
“我们缥缈峰没有你这样助纣为虐的弟子!”
也有些弟子劝道: “师兄,回头是岸!”
陆仁意和陆仁冰拧着眉,纷纷担忧地看向他。
陆仁嘉支撑不住似的,身形晃了晃。
他深吸一口气, “师尊说得对,弟子的本领是您教的,不该用这些本领来对付您。”
琉璃仙眸子里闪过几分得意, “既知悔过,还不让——”
忽然,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陆仁嘉将琵琶一立,半跪下去,将右手按在琵琶边的地上,左手一翻化出一截短匕。
他沉声道: “您教授的招式,今日弟子悉数还给您!”
音落,短匕裹着寒风依次刺下,毫不犹豫地挑断了五指的筋脉。
筋脉并非只有一段,所以他一刀一刀扎入手中,直到整只右手都变得血肉模糊。
琉璃仙错愕喃喃, “你疯了,你怎么敢……”
这个弟子是她门下最有天赋的一个,更是她真心爱惜过的,爱他天赋异禀,惜他勤勉刻苦。
唯独遗憾他秉性方正,方正太过竟成了执拗。
陆仁嘉身后的弟子们也心有所感,一排接着一排跪了下去,自毁五指筋脉。
那场面过于震慑人心,以至于刚才喊打喊杀的缥缈峰弟子都安静下来,好像那匕首也扎在了他们的手上似的,不寒而栗。
陆仁嘉跪正,用血肉模糊的手撑着地,朝她磕了一个头。
“多谢师尊教诲之恩,今弟子自请逐退师门,从此师徒之情恩断义绝!”
琉璃仙忽而自心底生出一阵茫然,原本要将这些逆徒好好收拾一顿的念头全都熄灭,转而成了难过和惶恐,甚至……隐约的几分后悔。
为何会这样?
是不是她真的做错了什么?她也只是为了提升修为,杀了些死不足惜的邪魔而已。
她从没害过人的!
怎么可能有错?
……她错了吗?
直到贪狼长老踏着灵云落在她身边, “你在犹豫什么?为何还不动手!”
琉璃仙转头看他,喃喃道: “我没做错,我一定没做错,我早日飞升成仙,才能更好的庇佑苍生百姓,我怎么可能会错……”
贪狼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转身拔剑而出,对陆仁嘉喝道: “滚开!一群蠢货,自毁经脉还想拦住我们?”
乐修废了手,连弦都拨不动,相当于彻彻底底将前半生的努力修炼付之一炬,这种痛苦远非常人所能忍受。
在贪狼眼里,这么几个约等于废人的弟子简直不值一提。
他拎着剑,正不耐烦道: “再不让开,我替你们师尊清理门户!”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口哨,挑衅似的,轻佻地拐了好几个弯。
“老东西,忘了还有我们了?”
贪狼一滞,错愕地回过身。
眼前是浩荡成群的北昭战马,和弟子手中闪着寒光的长刀。
压迫感十足。
贪狼忽然双腿一软, “你…你们也要反?!”
“反什么反,”崇炀肩抗长刀,不屑道, “老子就没和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禽兽站一边儿过。”
下一秒,长刀裹着罡风席卷而来。
近乎霎时,这里便成了另一片硝烟战场。兵戈刀剑交响声震耳欲聋。
陆仁嘉身侧有一道飒沓马蹄声疾速掠过。
他抬头,恰好看见崇炀超这边露出一个狂肆笑容。
“大恩不言谢,往后别再不自量力跟我们北昭抢东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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