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家里离学校实在太远了, 池砚又不可能每天做祁寒山的车上学,于是兜兜转转,还是住进祁寒山的大平层里。
“你的窗帘为什么是红色和黑色的?”池砚钻进去再转出来。
这是设计师的作品, 祁寒山没想过为什么,他道:“你不喜欢就换了。”
“我觉得很有品味。”
祁寒山:……这小子就喜欢干这多此一举的事。
“我跟你说, 我已经获得池墨哥的许可,要紧紧盯着你。”
池砚问:“真的吗?”可是他哥明明是是放任自流的态度。
祁寒山哼哼两声,假传圣旨是这样的。
池砚知道了, 但是祁寒山是重要的朋友, 要先顺顺他的毛, 只是以后不能偷偷找陆叔叔玩了。
放出照片的那个楼主已经被找到, 打官司比较麻烦, 陆书聿没有让池砚沾上,让自己的律师去起诉。
毕竟他也是当事人之一。
新鲜八卦层出不穷, 事情很快就没有讨论热度。
池砚现在正在祁寒山家里, 坐在客厅地板上补车胎。
是祁寒山的车胎。
“你一点都不爱惜你的自行车。”池砚把车胎泡到水里, 根据泡泡找漏气的地方。
祁寒山狡辩:“爆胎是运气不好。”
“那你为什么不补胎?”
“好吧。”祁寒山确实在车爆胎后就把它放在杂物间不管。
找到漏气的地方, 池砚让祁寒山捏着,他把上面的水擦干,然后用胶水修补好, 随后放置晾干。
“好了,以后就骑车上学吧。”
祁寒山挣扎:“开车更快更暖和。”
“不行。”池砚说,“减少碳排放。”
要是别人说这话, 祁寒山可能嗤之以鼻, 但是池砚说, 他就知道是来真的。
于是大冬天的,两人骑自行车上下课。
祁寒山骑在后面, 看到池砚用修长优美的小腿蹬自行车,偶尔一甩金灿灿的头发。
“晃眼睛。”把半边脸埋进围巾,祁寒山闷闷说道:“也行吧。”
他们两个课表不一样,祁寒山上课时,就会派出他的小弟陆言栀来监视池砚。池砚还真找不到机会溜走,也不知道陆书聿来过好几次,远远看着他。
不过,被主角们贴身看护的好处是,他可以随时完成任务。
他说想吃上次那家餐厅的饭,他们三个人便在晚饭时到达餐厅,将大衣脱下,侍者帮忙挂起。
然后端来巨大的菜单。
陆言栀第一次来,震惊:“有这么大?”
“这是这家店的特色。”池砚作为过来人解释,“有时候突然遇到不想看到的人,可以把脸遮住。”
祁寒山怕他再讲下去,把他家的笑话讲出来,忙说:“关于菜单的就到此为止,现在点单。”
“哦。”陆言栀懵懵懂懂。
站在一旁的侍者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就是亲身经历者,也不想再回忆当时的抓马情节了。
笑出声会扣工资,真的很辛苦。
吃饭时,池砚一边切牛排,一边背台词,心想,这个剧情只有两个步骤,骚扰陆言栀和被祁寒山打飞。
拿着餐刀的手一顿,池砚看了一样陆言栀。
陆言栀恰巧也在看他,问:“是切不动吗?我帮你切。”
“不用不用。”池砚暗自叹气,要是他说小白脸,过来陪爷喝两杯,陆言栀会不会照做啊?
感觉会。
池砚大脑飞快旋转,趁祁寒山去卫生间的时候,叫了两杯酒,坐到陆言栀身旁。
“敬你一杯。”
陆言栀迷茫地端着酒。
池砚垂眸,“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吗?我想见陆叔叔。”
陆言栀明白了,立刻警铃大作:“……暂时不行。”心里祈祷,祁寒山快点回来啊!
“我现在就要走。”池砚站起来,吓得陆言栀跟着站起。
祁寒山回来,一看到这个两方纠缠的画面,就知道发生啥了。
“不准动。”
后颈被人捏住,池砚被按在座椅上。侍者以为他们打起来了,跑过来劝架:“请您冷静一点。”
池砚趴在桌子上笑,然后把冰激凌蛋糕上的巧克力球扔进祁寒山嘴里。
叮,他在这本书里最后一个任务完成。
祁寒山一咬,猝不及防的酒心巧克力,他让池砚严肃一点,不要嬉皮笑脸。
“你不懂我现在的心情。”池砚觉得自己就是刚从五指山下放出来的孙悟空,简直想跑两圈。
祁寒山先让侍者回去,要不是这家餐厅实在好吃,他也不会在这里反复丢人。
侍者走前,脸上挂着微笑,极力暗示他其实对他们印象不错的。
十二月初,傅予回国。在他回国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陪池砚一起上下课。和在明德的生活没有什么区别,傅予没有多问什么,可能因为他回国前,四个人线上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便不想在纠缠。
那时,祁寒山告状似的向许橙意和傅予报告池砚的恶劣行径。
许橙意惊讶:“你才知道啊?我在国外都知道。”
“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许橙意回忆:“在陆言栀爷爷去世那会儿,葬礼上,池砚和我通视频的时候,没挂断。”
池砚:“……”
祁寒山:“……你
依譁
在人家葬礼上干了什么好事?”
“藏起来了。”池砚难得有些心虚。
一直安静的傅予终于出声:“是那个时候呀,你藏在人家家里干什么,是在当收藏品吗?”
收藏品?池砚想,陆叔叔家确实有很多收藏品,从画到摆件,还有一些家具地毯,他一一给池砚讲过来历。
收藏品是他人生活的残片,通过它们可以进入他人的生活,而最终目的是找到自我的出口。
对陆书聿而言,他代表完整的他人生活,池砚道:“我确实有在当收藏品,陆叔叔也是我的收藏品。”
傅予:“……嗯。”
现在,学校的湖面上结冰,有很多人在上面溜冰。傅予离开前的最后一天,他们也去那里玩了。池砚蹲在冰上,让傅予拉着他往前走。
傅予一边走一边说:“我和你认识之后,大家都说我性格变好了,但是在国外独自生活时,我发现我还是我,偏执孤僻,不好相处。那个更好的我,是你在我身上的拓印。”
池砚坐在冰上,抬头看傅予,今天的阳光好像全部附着在他的头发上。
“如果是那个阴暗的我,我会想让你的恋爱统统失败,一辈子只能和我们在一起。但是,我在你面前是更好的那个我,所以我希望你能在恋爱中得到最好的对待,做最幸福的人。”
傅予低下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池砚伸手拉他,让他也坐在冰面上,用毛茸茸的手套擦他的眼泪:“友情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一部分。”
傅予学他的语调,“真的吗?”
……
池砚这个学期画了三幅画,一到假期,他便联系画廊的人,打算将它们卖掉。
站在画前,池砚一边欣赏一边和电话里的人约定看画日期。
“你不是很讨厌画廊的人吗?”祁寒山不解。
池砚挂断电话,说:“这是一个商品的世界,我得学会和商人打交道。”
这一听就不是他的话,祁寒山站他身后,弯腰扯他衣袖:“谁教给你的?”
池砚很诚实,回答道:“陆叔叔。”
“我就知道。”祁寒山说,“我也去。”
“什么?”
“我陪你去画廊,你陪我去剧院。”祁寒山说,“假期安排。”
听上去很公平,池砚点点头,答应了。
到了约定时间,池砚背着画带着祁寒山到画廊。这是一家很年轻的画廊,老板支持青年画家,而且崇尚自然。画廊装修的很质朴,只刷了大白墙,微水泥展台上放着排列整齐的展品。
池砚在给老板看画,并商讨价钱。
祁寒山就到处逛逛,他有点遗憾,许多画看不懂,就像因为没有门票被挡在剧院外,透过厚实的墙体,只能听到一点点模糊的声音一样。
侧身看到正和老板相谈甚欢的池砚,祁寒山想,他似乎已经这样独当一面很久了。
是谁改变他的?
祁寒山眼神落在眼前的油画上,睫毛微动。
过了两日,池砚陪祁寒山去剧院听歌剧。
祁寒山在路上介绍:“《莱茵的黄金》出自瓦格纳最杰出的歌剧作品……”
“嗯嗯。”池砚一边听,知识一边从脑袋里滑走。
到了剧院池砚发现他以前来过,就是强行撮合祁寒山和陆言栀那会儿。当时,他和陆叔叔坐在二楼包间观察祁寒山他们,本来想做丘比特,当时现在想来,他这个丘比特反手把箭插入自己的胸膛。
祁寒山不知道,池砚也装作第一次来的样子。
这次买的依然是池座票,池砚落座后,发现这里比包间更容易观察周围的人。比如现在,池砚听了一会儿周围人的谈话,就知道他们也是大学生,把生活费花在时尚、音乐和咖啡上。
虽然四五个人一起来的,但说话的语气稍有傲慢,而且会挑剔谈话的对象,这是青年人的特点。
池砚看他们,在看自己和祁寒山,觉得像在照镜子一样。
很快,帷幕拉开,歌剧开演。
认知限制了杰作的发挥,刚开始池砚难以接受,但杰作毕竟是杰作,一旦熟悉起来,音乐就会引起内心最强烈的感受,就像原石擦破石衣,露出里面细腻纯净的翡翠一样,让人惊叹。
视觉与听觉不同,视觉是进入别人的世界,听觉则是让别人的世界进入,所以听觉给灵魂的感受更真实。
灯光将舞台开辟成一方小世界。
祁寒山扭头看池砚的反应,就看到池砚眼睛都红了。
未免太感性了。
池砚小声说:“神在看我。”
神指的是舞台上扮演神的演员,他们的身体、脸庞和头发都被精心处理过,像在重现业已消亡的种族。
“观众都会有这样的错觉。”祁寒山本想这么说,但他顺着池砚的眼神看去,发现似乎神真的在看他。祁寒山喃喃道:“你这个人还真是容易得到眷顾。”
琴声激昂,通达大脑,祁寒山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他都在做不该做的事,管控着朋友的行踪,不让他去见自己想见的人。
但是池砚一直陪着他,安抚他的内心,那么认真,像是曾经和友谊之神签订过契约,宣誓永远纵容朋友一样。
从剧院出来后,天已经黑了,池砚的袖口上落下雪花,他抬头,看头顶路灯下,雪花一片片飞舞。暖黄色的灯光一打,这里也似一个小舞台,雪花扮演飞蛾。
池砚想起上一次从剧院出来,也是晚上,下了点小雨,陆书聿为他撑着黑色的伞。
“欣赏完伟大的作品,你有什么感想吗?”祁寒山突然问道。
池砚看着他笑:“想到一个人。”
“好吧。”祁寒山道,“如果这是《莱茵的黄金》带给你的,你就去吧,就像听从上帝的指引一样。”
祁寒山轻轻拍掉落在池砚金发上的雪,然后目送他最好的朋友在雪夜骑着单车远去。
*
秋日,蓝色天空下,池砚和陆书聿一起躺在户外的的躺椅上,面前是一片葡萄林。
池砚脚踩在躺椅边缘,腿并拢在一起,嘴巴用吸管喝饮料,而陆书聿则是很规矩的躺着,两手交叠,放在腹部。
他们都穿着宽松舒适的衣服,带着大大的遮阳帽。
两顶帽子亲密地挨在一起。
【恭喜您完成任务,得分八十五分,现在请您选择1.留在这个世界终老/2.立刻进入下一个世界】
“留在这里。”
朋友把一颗葡萄扔进池砚的嘴里,池砚拿下墨镜,一边嚼葡萄一边朝他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