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多,祖孙仨的年夜饭才总算要开始了,秦越把姥姥房间里的小电视搬到吃饭的长桌上,大家一边看春晚一边吃团圆饭。
“来,先吃两个汤团,来年甜甜蜜蜜圆圆满满。”
“好嘞,谢谢姥姥!”“谢谢姥姥!”
不知谁家先放了第一挂鞭炮,紧接着是第二家、第三家……争先恐后,热热闹闹,即便躲在屋里,似乎还能闻见空气里的硝烟味。
秦越吃完一颗芝麻馅,想起来:“鞭炮我也买了,我去放。”
“不急,等吃完再去。”窦晓花说,“不是还有烟火吗,吃完一起放。”
林钦舟眼神亮亮地看着他哥:“哥,你真买啦,有没有买仙女棒?”
如果单是秦越和姥姥过除夕,一般放个鞭炮就完事,但林钦舟前几天在电话里说想放烟火,秦越当时没说什么,转头就买了。
“买了,都买了,我看见好像还有什么小火箭、小汽车,你哥这是真把你当三岁小孩儿了……”
林钦舟笑得更开心:“谢谢哥!”
“……丢人现眼的东西啊,我命怎么就那么苦,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混账东西,我们老林家的脸都要给你丢尽了……”
祖孙仨正高高兴兴说着话,外面忽然传进来一阵哭闹声,三人同时顿住筷子,林钦舟好奇道:“外面怎么了?”
窦晓花皱了皱眉,不确定道:“听声音好像是老林家媳妇。”
那就是林默哥的妈。林钦舟莫名有些心虚,悄悄看了他哥一眼,后者低着头在吃汤圆,脸上看不出什么。
“大过年的我让你回来,你给我带个男人回来,你要我怎么对得起祖宗,要我死吗?作孽啊,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你知不知道岛上的人都怎么议论我们家,说我们家出了个喜欢男人的变态,我现在都不敢出门啊,一看见别人聚在一起说笑,我就觉得他们是在笑话我,笑我生出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啊……”
“我们家还怎么在岛上住下去,我还不如跳海死了算了……”
女人不住的哭诉,很快林钦舟听见一道熟悉的男声:
“妈,您要真觉得丢脸,就不要在外面闹,大过年的,大家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聊聊吗?”
“之前我就跟您说过了,我不是变态,喜欢男人也不是病,但我知道您接受不了,所以不强求您,是您让我回来我才回来的,您要不想看见我,我现在立刻走,但您别再说什么死不死的事情……”
这下可以确定是林默和他妈了。
但林钦舟心里更觉得奇怪:“怎么突然闹上了,夏天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窦晓花看了看他:“林默一走就是好几年,这次回来就是以为你林婶他们应该气消了,想回来看看,夏天时关系确实还不错,那是你林婶他们也想孩子了,想劝林默走正道,结果发现还是劝不动,可不又开始吵起来了嘛。”
她像是并不意外林钦舟知道这些事情,尽管她之前并没有在两个孩子之前提过。但岛上就是这样,没有秘密,东边发生的事,隔不了几分钟,西边就全知道了。
“林婶也真是的,什么叫变态啊,说话也难听了,这本来就不是病。”林钦舟不满道。
窦晓花给他夹了个春卷:“这事儿是林默做的不对,也难怪你林婶生气,不过你小孩子家家的别管这些,快吃饭。”
林钦舟哪还吃得下,外面林婶的一句句咒骂,与其说是在教训儿子,倒不如说是在往林钦舟心上扎刀。
原来在别人眼里,他们这样的人就是“丢人现眼”、就是“变态”、“有病”,连亲爹亲妈都恨不得他们去死。
更让林钦舟难以接受的是,连他姥姥都这样觉得。
他把筷子往碗上一搁,气闷道:“我吃饱了,回房了。”
“干什么呢你林钦舟,这才刚开始吃呢,给我回来——”
秦越早就将林钦舟的变化看在眼里,这时候也放下筷子,说:“姥姥,您先吃,我去看看。”
往常窦晓花一般都会同意,今天却罕见的严肃道:“小秦,别去,让他自己好好想想,这脾气就是给惯的。”
“姥姥……”秦越心底倏地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又被他死死摁了下去,拿筷子的手都在抖,“好。”
等陪姥姥吃完、收拾完厨房,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秦越热了一碗汤团给林钦舟端上去,推了下门把手,发现门没锁。
“林钦舟?”正要进去,里面却先伸出来一条胳膊,直接把他拉了进去,摁在门板上。
紧接着一双手环过来抱住他的腰,小狗一样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口蹭啊蹭,闷闷地抱怨道:“哥,你怎么这么慢啊,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秦越手里的汤圆刚才就因为小少爷的偷袭而差点打翻,闻言更是笑得手都拿不稳,晃出些许汤汁。
他用另只手捏住林钦舟的后颈,捉着人狠狠一通亲,身体力行的让林钦舟知道自己究竟喜不喜欢他。
亲完后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秦越扣着林钦舟的手掌摁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压低嗓音问他:“我喜不喜欢你,嗯?”
林钦舟两片嘴唇被亲得通红,看起来又软又润,说出口的话却很.硬:“那我不知道,要你亲口说了我才知道。”
秦越早就等不及了,这大半天时间里,内心煎熬难捱的人何止林钦舟一个,但这人却还要故意撩他、磨他,此时此刻秦越也顾不上对方饿不饿了,单手把人托起来,走到书桌前把手里的碗放下,接着就将林钦舟直接扔到了床上,自己倾身压了上去——
“林钦舟。”
“我想你。”
“很想。”
“林钦舟。”
“我要亲你了。”
长达数月的亲吻都含在了这个亲吻里,林钦舟被亲得红了眼睛、红了鼻子,那两片嘴唇更是没法看。
两个人面对面抱在一起,你看我一眼、我瞄你一眼,然后忽然就笑起来,哈哈哈地笑个没完。
林钦舟问他哥:“哥,你笑什么?”
秦越摇摇头:“不知道,但就是想笑,你呢,你笑什么?”
林钦舟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笑。”
两个人便又笑起来。原本就喘得厉害,这一笑喘息就更厉害,两人在床上躺了很久才勉强平复心情,结果眨眼又搂到一起,亲上了。
不过这个吻是很温柔的,很浅、也很轻,只在两片唇瓣间细细地磨。
“林钦舟,还放烟花吗?”
“放。”
“那就起来,把汤团吃了,然后我们去放烟花。”
林钦舟挂在他身上撒娇:“起不来,哥,你再亲我一下,再亲我一下我就有力气起来了。”
但秦越只是笑,没动,林钦舟就自己挨过去咬他哥的嘴唇。他太喜欢看他哥笑了,笑起来的时候眼窝下面的那颗痣好像也活了似的,灵动又可爱。
“哥,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啊……”
“我要亲你了,哥……”
“小舟,小秦——”就在这时,窦晓花突然推门进来。
她脸上本来扬着笑意,手里还拿着一碟开心果,等看清门内情况的那一瞬,碟子直接摔下去,碎成了好几半,白白嫩嫩的开心果撒了一地。
窦晓花脸上煞白地盯着兄弟俩:
“你们……在干什么……”
周围的爆竹声更加热闹,林默和母亲的争吵已经听不到,祖孙三个坐在餐桌前,一桌子的残羹冷炙还来不及收拾。
窦晓花不说话,兄弟俩就更不敢,气氛仿佛凝滞下来。
秦越其实是很想说点什么的,可姥姥都已经看见了,好像不管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他不想让姥姥伤心,但也不想和林钦舟分开,他太贪心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过了很久,窦晓花才终于开口。
林钦舟先是看了秦越一眼,然后才看向老太太,却始终不敢同对方对上视线,飞速地掠了一眼便低下头:“暑假的时候。”
窦晓花点了点头,又很久没说话。
“我有点没办法接受。”然后她说。
闻言,林钦舟立马急了:“姥姥,我和我哥是认真的,您——”
“别再往下说,大过年的别逼我揍你们,这事我得好好想想。”窦晓花站起身,挥了挥手,“现在先该干嘛就干嘛去,去把春联贴了、鞭炮放了,过完年我再跟你们算账。”
岛上的人对于除夕都特别看重,无论什么事在这一天都被放到一边,没有什么比和和气气过完年更重要。
两个小的明白姥姥的意思,没敢多说,更何况老太太的态度明显比他们预想中的好太多。
只要没有同林默的母亲一样要死要活,就还有得商量。
秦越这样安慰自己,小心地将人扶到房间,老太太愁容满面,长长地叹了口气。
秦越没有马上离开,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老太太从来都是乐观的人,秦越还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心里愧疚极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憋出一句:“姥姥,对不起。”
“先出去吧。”窦晓花有气无力底摆摆手,“我休息一会儿,放烟花的时候记得叫我,很多年没有放过烟花啦……”
亲眼目睹两个孩子抱在一起亲,秦越不敢想姥姥心里究竟有多难过,但她却心平气和地连句责怪的话都没有,给谁都留了体面。秦越红着眼睛从房间退出去。
兄弟俩沉默地贴完春联,秦越把一袋子烟花爆竹抱出来,让林钦舟:“去叫姥姥吧,她想看烟花,别跟她顶嘴。”
虽然早就想过被发现的可能,却没想到来的这样快、这样猝不及防,林钦舟被吓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连哭都不敢哭,一直忍着。
现在听秦越这样说,眼眶直接就红了,他轻轻拽着秦越的衣角,绝望地、茫然地低声道:“哥,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秦越也不知道,他抱了林钦舟一下:“别怕,去喊姥姥,我把鞭炮先点了,等你们出来一起放烟花。”
“嗯。”林钦舟勉强自己笑了笑,“我去。”
走了两步,他回过头,眼眶愈红:“哥,如果姥姥一定要我们分开的话,你会放弃我吗?”
“我不会。”秦越说。
“好。”林钦舟又笑了笑,“哥,你要说话算话。”
【作者有话说】
这周又是2万字,6更,老规矩,五、六、日、二,更。所以今天双更,周二的更新就回归现实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