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香香笑了一下，说道：“那我就开始了，其实我并不知道任何有关那个部门的具体消息，说不定我罗里吧嗦一大堆，对你一点忙也帮不上。也许我只是突然想讲个故事，你就是倒霉被我抓来借题发挥的听众。”
李韭也笑了一下：“其他人想听这个故事恐怕都没有机会，得了便宜我就不卖乖了。”
胡香香笑得前仰后合，半晌，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回忆道：
“我爱人姓肖，和凌霄是同事。但即使我已经和我的爱人结了婚，还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我也一直不知道他的工作是什么，工作的内容又是什么。”
“我只大致知道，他是官方部门的人，他的这份工作待遇很好。坦白说，这些也是我当时选择他的原因之一。”
“唯一比较特别的是，他做这份工作，有时候会几天回不来，有时候回来身上却带着伤。”
“但他每次受伤，都会有补贴，数额不算小。我问他伤势情况他也总说没事，说他会注意，加上他每次受的伤也都不算严重，一般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好，我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我虽然好奇，但因为他们部门的什么保密原则，也没有多问。”
“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他偶尔受一次伤也挺好的，反正也不严重，那些多出来的补贴，也可以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直到一次意外，我在一场很可怕的事故中意外看到了他，看到他受了很严重的伤。那次意外事故，死了很多人，我这才意识到，他这份工作的危险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意料，甚至随时可能会没命。”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他工作的地点在哪，也不认识他的同事，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他，只能待在家里等他回来，甚至可能回不来。”
“后来，他回来了。他的伤势看起来甚至并不严重，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不同的是，之前他每次不回家的时间比较短，只有这次，比以往要长了很多。”
“我终于明白，他不是每次受伤都不严重，只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恢复了，让我误以为他受伤不重。”
“我想了很久，最终决定劝他辞掉这份工作，换一份收入可能低，但更安全的工作。那时候我们已经有了孩子，我只希望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
“发现我是认真的，他开始思考这件事情，最终他也答应了我，说再等两年就退下来。”
“因为他除了工作之外，还喜欢下厨，所以他想在退下来之后，开一家饭店做做小生意，安稳度日。”
“我虽然不喜欢厨房，但意外的很满意，也很高兴，觉得那样平静忙碌的生活也不错，就答应了。”
“可两年又两年，他退的时间一拖再拖，还是总会受伤。我和他的关系也因此越来越差，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份工作，我们不是说好要开店吗？”
“他说他是为了保护其他人。”
“我更不理解了，别人难道比家人更重要吗？”
“我没有得到答案。”
“而那一天还是来了。”
“我记得那是一个雨天，一大清早，天就和漏了一样，雨大的吓人，他已经去上班有很长时间没有回来，我心里也一直很不安。”
“凌霄在这个时候敲响了我家的门，他被大雨浇了一个透，头发全沾在额前，像一只落汤鸡一样，结结巴巴地说，老肖已经买好了店面，也已经装修好了，随时都能使用。”
“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但我并不高兴。”
“因为我知道，我的小店没有厨师了。”
李韭：“胡阿姨……”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胡香香笑着说：“你能想象那时候凌霄狼狈的样子吗？和现在一点也不一样。现如今的凌霄已经成长成了一个男人，桀骜不驯意气风发，看着像只刺猬。”
“但其实他的心地是善良的。”
胡香香脸上的笑容淡去，继续回忆道：“老肖的这份工作，确实不错。在老肖走后，给了我很多补贴，我的女儿也因此获得了到帝都大学进修的机会。但我没有和她一起去，而是留了下来，在这里开了一家面馆。”
“我不太喜欢厨房，也不喜欢下厨，但他喜欢，他拿手的面我也很爱吃。因为看他做过很多次，他还把自己的秘诀教给了我，所以我最终开了面馆，生意意外的还不错。”
“他的同事们也都很好，他生前的时候就常这样对我说，但我那时候从来没机会见到他的同事。后来他不在了，我倒是能经常见到他的同事了，他们也很照顾我，所以这些年其实我过的也不错。”
“开店这些年，我也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可以说大部分人都在为了家人而奔波忙碌。就像小韭你。”
“所以我一直没有想明白当初的那个问题。”
胡香香淡淡笑了笑，仿佛已经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其他人，真的比家人更重要吗？”
“也许有的人，就是这样，心怀大义，却下意识忽略了身边最亲近的人。”
李韭没有出声。
胡香香在沉默片刻后，问道：“小韭，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李韭知道他的选择如何对胡香香而言其实并不重要。胡香香想知道的自然是她的爱人老肖的答案。
于是李韭在细细思索片刻后，说道：“胡阿姨，我不了解肖叔叔，但我认为也许有这样一种可能。肖叔叔他想保护的，也许不仅仅是望东市中千千万万的其他人，他最想保护的，其实是望东市中千万人中的你们。”
胡香香的爱人大约是一名金翼，诡异对于所有的普通人来说都是噩梦般的存在。如果脱离质检部，作为一名能力者，即使找到了其他工作，他也不可能时刻都和家人在一起。
相反如果作为质检部成员，虽然他仍旧无法时刻和家人在一起，但他却能在质检部中，依靠质检部获取有关诡异的更多第一动向，且作为金翼的家人，胡香香她们也能得到一定的保护。
这有可能是老肖一直没有脱离质检部的原因。
胡香香仿佛凝滞住了，泪水唰然沿着脸颊滴在了桌面上。听完李韭所说的一刹那，她突然想起了很多细节。
她仓促低下头，肩膀却开始不停细微颤抖。
她声音沙哑道：“小韭，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李韭：“没有了，我已经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
胡香香：“那就好，那就好。”
“小韭，我有点累了。你们先回去吧，我也准备回去休息了。”
“你不用着急，在家好好养伤。”
李韭带着李萌萌起身：“胡阿姨，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李萌萌：“胡阿姨再见。”
胡香香点了点头。
临出门前，李韭说道：“叔叔一定不希望您难过。”
等李韭带着李萌萌离开，并将店门也关好后，他隐约听到了店铺内传来的恸哭声。
李萌萌有些不解：“阿姨为什么会哭？”
李韭摸了摸她的头：“阿姨太难过了。”
回去时，李韭叫了一辆双人马车，带着李萌萌坐马车回到了南三区。
因为光明巷很窄，只有一米多，马车进不去，所以李韭在巷子口就带着李萌萌下了车。
付过钱后，李韭牵着李萌萌往住处走去，等经过邻居家门口时，他意外在打开门的院子里看到了小男孩。
小男孩正蹲在地上，拿着一根小树枝在地面上划拉。他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看到李韭从门前经过，还高兴地伸出手和李韭打招呼。
李韭挥了挥手回应，却发现小男孩脸色煞白地看着他身旁，一脸见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