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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白孤生 9095 2024-06-20 14:08:01

欢乐热闹的京城因为通天路的大火, 褪得少许凉意。

虽然通天楼的火势乘风起,可是官府赶来的人异常尽责尽责,总算在惹出大祸前将火势给熄灭, 只除了通天楼内被牵连烧死的人, 外头倒是只有几个被熏到烧伤的救火人,总算没闯出大事。

可即便是通天楼里的人,就已经足够不少家庭在今夜垂泪。

整个京城似乎也这场火后逐渐安静下来, 从北到南,各色归各色,各人归各家, 街道上走动的百姓少了些。

在东边那片, 有一座安静的府邸。

府邸内灯火通明,肃穆森严的侍卫来往巡逻, 没落下半点的空隙。

在中间最大的主院里,内里似乎还有人在征伐。仰躺在床边的莫惊春茫然地看着顶上的床帐, 摇摇晃晃。

莫惊春从前对情爱之事并无太大兴趣, 在他以为里, 这便是一种职责。

而在撞见公冶启后,他已然深刻体会这是一种多么疯狂极乐的事情。

然直到今时今夜, 他才发觉一旦这种情事压迫到了极致, 实在让人痛苦狼狈, 仿佛活活要死在他的身下。

就连手指被根根掰开, 再一点点吃月中过去, 仿佛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处能不为此狂欢, 每一寸皮肉都扎根在疯狂里肆意, 逼得莫惊春几欲癫狂。

晕了又醒, 醒了又晕,最后连最简单的皮肉接触,都让他胆怯得惊颤,压不住身体自发的反应。

沉沦在欲念里,他无比奢望昏厥的黑甜。

直到清明时分,莫惊春觉得身上每一寸皮肤每一寸骨头都酸胀起来,方才被公冶启抱着去清洗。他甚至连外头的天光破晓都没看到,那物脱离他身体时一下子便昏了过去。湿与红的痕迹布满他的身体,没有哪一处不是。

莫惊春睡得昏天暗地,完全不知世事。

公冶启抱着昏睡不醒的莫惊春,却半点都没有舒爽的感觉,甚至在他眉梢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暴虐。

心底的黑暗强压不住,刚才他险些有几次要掐在莫惊春的脖子上。如果就这么将他扼死怀里,便不再有那种未知的恐惧。可是公冶启看着莫惊春眼底微动的水光,却是舍不得这双眼,他深深埋下去,抵在莫惊春的肩头,只觉得一股暴躁冲荡在心头,让公冶启怎么都算不得舒坦。

公冶启是真的不在乎莫惊春身上有什么所谓精怪,是妖物如何,是鬼魅如何,那也只是莫惊春。

可要是这东西会危害到他……

帝王眼底是无尽深沉的暗色,将是要生生将那不知名的精怪拖出来亲手掐死。

莫惊春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等到他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早就过了点,他在看到外头天光大作时,就知道已经是来不及。他颤抖着手指摸上喉咙,在那里摸到好几个牙印,忍不住蜷缩起手指,不知如何是好。

公冶启发疯的时候,几乎在他身上都咬遍了,别说是喉咙,就连别的地方,也有得是。莫惊春强撑着起身,原本是想着要去摸杯水吃,却没想到一个失手,就将茶杯跌在地上。

这跌落的声音一下子引来外面人的注意,刘昊忙不迭地进来,两手将莫惊春给搀起来。

莫惊春分明穿着素白的里衣,可因着外露皮肤上的淤红,莫名有种惨遭蹂躏撸毛的兔子,长发乱糟糟地披在身后。屋内虽然暖和,可是赤着脚也是冷了些,刘昊忙又去取了鞋袜想要给莫惊春穿上,惊得他回过神来,连忙往后缩回了腿,哑着声音说道:“您这是作甚?我自己来便是。”

他伸手要去取,却被刘昊拦住,无奈说道:“宗正卿身体不适,您就权当奴婢是在帮忙,不值当什么。”

刘昊是知道莫惊春脾气的,知道他一贯很是避免这种行径,生怕让刘昊心里不舒服。只是这是刘昊主动上前帮忙,倒也不会想到旁的去。

他从前服侍正始帝就做惯了,说着话,动作却也是极快,三两下就给套上。然后去净了手,转身给莫惊春倒了茶,再让人将地上的碎片收拾走。

莫惊春的胳膊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他双手抱着茶杯很努力才喝了几口,总算解救了干渴的喉咙。他勉力咽了咽,总感觉喉咙跟吞了烧刀子一样痛得要命,之前进出的感觉仿佛还在。但是……他也没脸说什么,毕竟他也……同样感觉过了。

公冶启俯下去的时候,莫惊春几乎是惨叫起来,再忍受不住那种压根发泄不出的痛苦。

他低头又连连吞了好几口茶,才咽下那酸胀的错觉,他无意识舔了舔嘴角,“您怎么会在这?”

昨夜刘昊是不在公冶启身边的。

陛下身边除了几个暗卫,算得上简便出行。

刘昊笑着说道:“昨夜通天楼出了点事情,今日陛下急着朝会的事情,却担忧宗正卿的身体,便让奴婢过来伺候。”

莫惊春才后知后觉现在自己是什么模样,耳根立刻胀红,刘昊只当做没看见,为他穿戴上外头的衣裳,平静地说着通天楼的事情。

“昨夜通天楼的火灾,火势是从后厨燃起来的,这怕是彻底毁了,有些人直接跳窗逃离倒是留了条命,在火势中烧死的人约莫有四五十人。”

正因着刘昊一边说着正事一边动作,才让莫惊春分了神,即便他知道刘昊这般是为了带过去这尴尬的处境,但也慢慢放松下来。

“已经查出祸首是谁了吗?”莫惊春道。

昨夜尽管他听到了任务八后面是要救火,可是当时公冶启实在太过暴怒,如果他不能及时安抚陛下的话,那怕是人白救不说,在当时也要发作起来。

好在之后陛下又派人前去,想必能够让官府更加上心,可再是如何,已经发生的惨剧无法挽回,若是能捉住罪魁祸首,那方才得用。

刘昊:“人是捉住了,是后厨的帮佣。可幕后的人定然不是他,就看怎么查了。”

莫惊春僵硬地捋了捋袖子,朝着刘昊道谢。

刘昊轻笑着说道:“其实奴婢要谢过宗正卿才是,陛下的脾性……若不是有您在旁安抚,可不像现在这么柔和。”

莫惊春:“……现在,还能算是柔和吗?”

昨夜他差点没死过去。

就算是之前帝王发疯,却也没做到这个地步。

刘昊边让人准备膳食,边低声说道:“当年陛下做过的事情,可比现在要凶狠得多。有一回……”他顿了顿,又笑道,“若是日后宗正卿想听,可以让陛下说给您听。”

莫惊春失笑,“您这可是故意的。”

刘昊:“奴婢这可是明谋,要是能够让两位的关系更密切些,奴婢心中便高兴。”

莫惊春知道他和公冶启的事情是一定瞒不过皇帝身边的那些人,就别说无处不在的暗卫了,刘昊定然早早发现了。

莫惊春:“……我与陛下,最终会如何,谁也不清楚。”

他这话说得平静,却也是心里所想。

皇帝毕竟是皇帝,他说着“试试”,心里想的却是“一定”,即便昨夜他们两人在天街同行,可是想的,做的,念叨着的事情必然不同。

莫惊春不是看不到彼此的矛盾,所以他走在悬崖的绳索链上异常凶险,若有大风刮过,一着不慎,他就会跌落谷底。

刘昊:“陛下……已经与太后说过,此后宫中再不进人。”

莫惊春捉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抖,垂下的眉没抬起,“何必强求?”

正始帝太过年轻,如今这岁数便说出这样的话,往后还有几十年要扛得,他又能坚持多久?

刘昊:“那您是怎么想的?如果已经带着未来不成的念想,为何当时还要答应陛下呢?”他是来给正始帝做说客的,可是刘昊心里也不是不好奇。

莫惊春苦笑着说道:“若我知道……”

他叹了口气,想起昨日要出门前的辗转反侧,已然先沦陷了一部分,人自然会有偏颇。

莫惊春:“就当我是,色令智昏吧。”

他蓦然想起情事里的公冶启,那微红眉角和凶恶的眼神,并着那间或低低闷哼与声低吟,却也是说不得的性感美丽。

这是一头张扬漂亮的野兽。

昨夜在朦胧里看着公冶启时,他是这么想的。

而他,就那样被吃掉了。

而吃“人”的正始帝坐在高台上莫名背后一动,像是有人在念叨的那种古怪,他摸了摸鼻子,对底下的官员凶恶地说道:“查不出来,那就再查!昨夜皇室与民同乐,结果不到三个时辰,就有人在天街附近纵火,一连死伤百余人,尔等以为这是小数目吗?!”

帝王的暴怒是从上朝就开始了。

不管是什么递上来的折子都会被他戾目扫射,继而大加责骂。

如果皇帝说得没道理也就算了,偏生他说得又很有道理,百官也只能忍下。许伯衡坐在前面却是有点好奇,因为正始帝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不这样了,最近他的心情一直很好,就算遇到言官和世家在朝野上吵起来,他也往往是听听就算,并不怎么生气。

如现在这种喜怒不定,阴阳怪气的模样,却是少有。

昨夜元宵……没听说有那个不识相地去冲撞了皇帝啊?

别说阁老没猜出来为什么,就连被骂的那个官员也猜不出来是为什么。

但凡是出了这样的大罪过,皇帝会生气那是必然的,可是稽查凶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拿到的事,往往给个五天七天的时间也是有的。

像是现在这样被陛下骂的狗血淋头,连话都不敢说,可实在少有。

可他也不敢说些什么。

毕竟昨夜出的事情实在太过险峻,通天楼就在闹市上,当时来往的百姓那么多,如果爆发火灾的时间再早一点,那可就是人潮最拥挤的时候,倘若在那个时间点发生祸事,会发生多么踩踏恐怖的事件……他想都不敢想。

尤其这一回通天楼上烧死的,可还有好些个是官宦子弟,虽然没有特别重要的人物,却也让那些背后人家好是心疼,这种种压力叠加下来,他身上也担着极重的担子。

帝王骂过一回后总算收住了脾气,冷着脸听着朝会上别的事情。

许是今日皇帝的怒火实在太过明显,就连平日里那些不长眼给他添堵的,爱说那些规矩礼仪那些个人,今日总算收住了嘴巴。

偏是在这个时候,又有人站出来说话。

却是王振明。

他捏着朝板说道:“陛下,严查通天楼的事情,或许可以与之前齐王的事情并作一处。先是有齐王在京城犯下杀人之举,才会有后来人仿照这种行为。京城乃是天子脚下,若是谁人都可以似模似样地学一学,那岂不是乱套了?!”

他说得异常严肃,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又有一个官员出列,却是说道:“王尚书,此言差矣。通天楼的事情确实要严查,可这与齐王又有何干系?恒氏的事情虽然惨痛,可是时到今日,也只有大理寺提出来的那些所谓证据,却没有切实的人证物证,算不得数,如何就能栽倒在齐王身上?”

许伯衡想捏捏鼻根,不管是为了王振明还是后来说话的官员。

如果是平时,陛下或许还有闲心听着他们瞎扯,但是眼下却必然是没有。果不其然,就在纷争要起时,一个砚台狠狠地从上面飞了下来,一下子砸在王振明和另一人的中间。暴烈的动作让他们僵在原地,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上面。

“说啊。”正始帝阴测测地说道,“怎么不说了?寡人倒是想听听,你们可以在同一个话题上,玩出多少花样来。”

满朝寂静。

正始帝盯着王振明,“王尚书,说啊!”

“臣不敢。”王振明僵住。

正始帝阴森地笑起来,“怎么不敢?刚才不是说得很好听吗?王尚书这把巧舌如簧,若是不说了岂不可惜?”

王振明汗津津。

正始帝又看向另外一人,刚好,扶风窦氏出身,他脸上的笑变得更加阴冷,“你却是不错,世家出身,倒是给皇室宗亲说话,看来确实很为朝廷着想,不如……寡人给你赐姓如何?”

“臣不敢!”

那人猛地跪了下来,背后冷汗狂冒,可比王振明要害怕得多。

彼时皇室尊贵,可世家之姓更是清贵,想要有得一个世家之名,却不是娶了世家女便能有的殊荣。不说扶风窦氏传承多久,公冶姓氏因着从前混着游牧民族的血脉,早一二百年还曾被世家斥之不纯。即便现在不是这样的态度,可哪个人不自持姓氏高贵,谁又要皇姓去?

一旦皇帝真的表露出这意思,那回去必然会被驱逐出族谱,连那一脉上下都要受到牵连。

更何况,皇姓也不是那么易得的。

公冶皇室这几百年间,只有寥寥几人获得这样的殊荣,而在之后也因为极大的功劳被封为王。虽然是不能承袭的王位,却也是几乎无人能比。压根不可能在言谈间真的成行……正始帝这是故意在怪声怪气。

正始帝:“有什么可不敢的,这件事吵了一二十日,你们不便是要寡人彻底拿个主意吗?好,寡人现在便有了主意。”

他冷硬地说道:“齐王闵违抗皇令,在有屠门嫌疑时硬闯回封地,其罪之重,非是之前所能惩处。如今夺去公冶闵‘齐’之封号,归为清河王。此后世子继位,也同此降等!”

他说完这话,便气得摔袖离开,只留下震惊的朝野百官。

王振明的脸上先是一喜,继而又是一惊,显然发觉其中的不妥。

正始帝此举看起来像是被他们逼迫得低头,可实际上却是扩大了宗亲和世家的矛盾!

这在本来就不可开交的局势上又添了一把火,实在是火上浇油!

陛下是真的被气到昏了头……

还是早有安排?

朝廷上的动荡,在午后就传进了莫惊春的耳朵。

他听着陛下在朝廷上的言行不由得一笑,看来昨夜的事情被帝王趁机发作,不仅打乱了朝廷两派的争斗,并且暂时将事情带往了他希望的方向。只不过这些事情暂时与他无关,他躺在床上感觉腰疼得起不来。

昨天晚上帝王尝试了好几个高难度动作,掰得他的腰都不是他的腰,腿也不是他的腿,现在下床走两步软得跟面条一样。

莫惊春在床上翻了个面儿,艰难吐了口气。

他在重新回床榻上休息的时候,特地掀开衣服,看了看小腹,却发现原本上面繁复张扬到娇艳欲滴的花瓣纹路好像一瞬间淡了不少,原本张牙舞爪的鲜红欲滴逐渐又退了回去,又变作从前的淡白。

昨日的次数应该是满足了吧?

莫惊春在心里想。

就在这个时候精怪的声音总算后知后觉响了起来,迟钝得就跟个老人一样。

【yin纹已经满足消失条件,正在逐渐褪去】

听到这消息,莫惊春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古怪的纹路虽然不比兔尾那样张扬,可是烙印在他身上,却也是一处古怪的地方,折腾得他死去活来。

【这已经是削弱版本,倘若是正式版本,您会再度体验假孕的感觉】

精怪这突兀的说法让他毛骨悚然。

假孕这样的事情可一不可再。

不,莫惊春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就算一次那却也是不可行的!

若是真的再来一次,他都能想象得到这古怪的造物,究竟会怎么折腾着他,尤其是再让皇帝升起那不可能的想法,那就实在太难打消了。

他躺在床上,有气无力说道:“昨夜救下来的那个人没死了吧?”如果转头就又登天极乐,那他这一番折腾可就白费了。

【人已经救下,正在养病】

莫惊春挑眉,昨夜他把人救下来的时候,可还好好的。

他那时候踩着彩楼跳进去的时候,二楼的火已经烧了起来,但是因为是从后厨烧过来的,所以距离这拐角尽头还有些时候。

莫惊春先是冲进最边上取了毛毯,将屋中的清水全部倒在毛毯上头,又披着这厚实的毯子听精怪的指挥,直直冲入了席和方所在的房间,这才将他包裹着救了出来。

好在那人也不是什么精瘦的身材,倒是瘦弱许多,这才半抱半拽着回到窗口直直滚落下来。

但除了吃了迷药之外,本应该无病无灾才对。

精怪幽幽。

【公冶启十分暴怒,暗卫不敢将席和方送走,他在雪地上躺到了后半夜,才被救火的人发现送去了留春堂】

莫惊春:“……”一时间他也觉得实在离谱,却无话可说。

要是没人发现的话,岂不是活活冻死在雪地上了?

虽然这还是在春日,可偶尔还会下雪。昨日傍晚就有雪,直到后半夜都没有化掉。

罢了。

人已经救下来,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如果莫惊春再关注那人的安全,怕是帝王会直接生撕了他。

【任务八前置已完成,席和方已被救出,后置任务救火失败,惩罚正在抽取中……】

莫惊春:“任务做完一半,失败一半,难道也要惩罚吗?”

【失败,就是失败】

莫惊春:“你就没想过你发布的任务其实也不甚合理?救火向来不是一人能做到的事情,便是我没成功,也算是失败?”

【昨夜救火是百姓自发开始,而后由官府接手。若是宿主能在其中发挥作用,便能算是完成。可是您为了及时安抚公冶启而放弃了参与的可能,便视作失败】

莫惊春沉沉叹息了一声。

如果不及时安抚公冶启的话,不仅救下来的席和方要死,到时候还要惹出多少麻烦,就不是那么简单就就能了事的。

他不是个喜欢在床上躺着的人,在忍受了片刻之后还是没法入睡,到底是起来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然后想起来惩罚已经消失,随即又有个新的惩罚在等待着他,只是或许是因为任务完成了一半的缘故,所以这一次精怪也拿捏不好要抽取什么处罚,迟迟没有给出反应。

莫惊春索性不理,而是在屋内慢慢走着。

他一边走着,一边却是在想着事情。他在想着昨夜通天楼这古怪的大火。

通天楼是京城出名了十几年的一座酒楼,背后必然是有人在支撑着,偶尔他也曾经和朋友去过几回。

那里头的酒菜确实不错,氛围也是极好,每间包厢内都会有个单独的小隔间,领着琴娘在里面弹琴,若是想要舞姬,那却也是有的。

不过这些都只做文雅之举,却没有那种淫邪之态。

所以京城里头除了权贵爱去,那些世家子弟来了,也爱往那里头去,便是为了那别有不同的风味。

通天楼能做到那么大,甚至让京城里头的人都习惯了它每年正月里头的热闹,肯定是有底蕴在的,敢在通天楼惹出这么大的事情,伤及这么多无辜,定然让背后人脸面无光。

不巧,莫惊春知道通天楼背后是谁。

是秦王。

有着这样一个硕大的名头,可是这位老王爷却是一个腿脚不便的身体。他从出生当时就已经双脚不利于行,彻底绝了他在皇位上的路,可反而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从来都不曾参与皇权争夺之事,反而平平安安走到了最后。

也是因为他身体的缘故,他并没有离开京城,去往封地,而是在京城内另辟府邸居住。

每年他寿诞时,皇帝都会派人送一份礼物以示恩宠,这个习惯即便是现在到了正始帝,也没变过。

秦王的性格非常温和,和不少宗亲关系甚好,在京城里,谁不卖给他几分薄面?

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这位王爷温和也必然是私下动怒的,只是这些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

就是因为这位王爷不与人争事,也从未惹出什么动静,通天楼不声不响在京城这么多年,突然出这样的事故,不由得让人觉得是有人在借机挑事。

昨夜不可能是一场意外。

既然不是意外,就必然会有起因经过与目的。昨夜他曾经以为那个人是冲着席和方来的,可是在早晨起来后,他却不再这么想。

席和方这个人他之前从未听过,在京城里也不是什么排面人,要杀这样一个人犯不着将整个通天楼都拉下水。

那又究竟是什么人在动手?

他想拿到昨夜的死亡名单,那上头或许能说明一些事情,不过这些就须得在他身体恢复之后再去想了,如今他连东府的门都出不了。

虽然并没有人看守着他,可是刘昊寸步不移地跟在他房门外,也不像是个能让他自由走动的姿态。

莫惊春叹了口气,不知道眼下皇帝究竟是个什么,脾气若是真的发作大了,那可该如何是好。

而现在正被他惦念着的皇帝脾气确实不怎么样。

“陛下,昨夜确实一出意外。”眼下坐在御书房对面的那位老人,就是刚才莫惊春在想着的王爷。

秦王如今岁数大了,看起来老态龙钟,不过精神头还是不错,他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进皇宫的。外头的人以为这位王爷想要去和皇帝告状,却没想到其实这位是来辩解的。

“既然皇伯认为这是一出意外,那不若与寡人说说这意外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帝王冷冷看着老王爷,丝毫没有对面是自己叔伯的温顺。御书房内的气氛很是压抑,透着长久不散的阴冷。

这位皇帝一旦发起脾气来,便是不管不顾,要闹破天的性格。老王爷就是在听到今日朝会上的事情之后,才决定要赶在一切还没发生之前赶紧入宫。

秦王:“陛下,您抓到的那位帮厨昨夜在后厨与人争吵起来,就吃醉了几口酒,在处理食物的时候,不小心把热油碰到了下来撒在柴火上,只是他没来得及去处理,就被人叫去外面帮忙,这一来二回,就忘记了曾经发生的事情,结果回头有人在厨房做活,溅落的火星便将柴火点燃了。”这热油碰到火星再遇上干柴,简直就是凑到一堆去了。

如果按照老王爷这个说法,如此巧合又顺理成章的事情,却也不是不能发生。

可是这样的话说出去,能让别人信服,却绝对不能够让帝王信服,他不仅不信,他还要阴阳怪气,阴森森说道:“这天底下若是有皇叔说的这么巧合的事情,那这巧合怎么不发生在皇宫,怎么不发生在您的王府,偏偏要发生在通天楼上,烧死那么多人?”

他的手里已经有了死伤者的名单,在那上头大部分是不太认识的,却有一小部分是今年将要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再有一二个是世家子弟并一些权贵官宦人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麻烦。

如果是在平时帝王还不会这么偏执,可此刻他就像一条闻到味道的孤狼,死活都不肯撒开那点血腥味。

秦王苍老地说道:“陛下,难道您还看不出来眼下世家与宗亲两边颇有水火不容之势,如今再出乱子却也是不妥,有些事情……为何不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他的声音到了最后,隐隐有了规劝的意思。

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横冲直撞便能得出一个答案,即便是用皇帝这样强硬强劲的势头……也说不得……有些事情徐徐图之,用更为柔和的手腕去处置,说不得会有更好的法子。

这位老王爷颇有大隐隐于朝的姿态,虽然不入朝政,却是把朝上的事情看得分明,洞若观火。

正始帝幽冷强硬地说道:“那又如何?寡人既为帝王,世间不愿之事,不平之事,寡人既看见了,不愿了,便要踏平,便要看清。

“哪个人敢来阻止寡人,寡人便要他碎尸万段,即便是你,皇伯。那也不是例外。”他这话说得极其偏颇,却又理所当然。

“寡人要的是当下,现在,便一清二楚!”

他是皇帝呵。

如若还不能恣意,如若还要蛰伏,如若还要为人所制,什么事情都受人牵制,他又何必坐在这个皇位上?

秦王被正始帝话语里的森然吓到。

这位年轻的皇帝赫然是在向他阐明一个恐怖的道理,他之所以为皇帝,是因为他是,也是因为有人想让他在那个位置上,而不是说他非要做个贤明的君王,非要做个为万人景仰的皇帝……如果他不愿,就是这天下搅得乱七八糟,那又如何?

正始帝露出个满是恶意的笑容,单手撑在桌案上,幽暗地看着老王爷,“当然,就是您不说也没有关系。”

门外,是不太熟悉的另外一个内侍扬声说话,“柳存剑拜谒君上——”

与此同时,帝王最后一句话也尽数说完。

“寡人总会知晓。”

“他是皇帝。”

莫惊春幽幽说道。

养到了下午,他身体的酸涩已经好上许多。

毕竟他也是常年练武的人,挨过了那一阵身体也便稍稍恢复了寻常,虽然刘昊总是劝他在床上多躺一会儿,可他今日本来就没去上值,心中有些内疚,如今还要在床上干躺着,那更是不太适应。

他如今站在东府的书房内,正在作画。

刘昊守在边上,偶尔看上几眼,隐约看得出来这是皇帝的模样,只不过那人却没有穿戴着冠冕,也未披着冕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太寻常的漂亮俊美的小郎君,骑在马背,脸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神采。

说他小,是因为莫惊春画的不是他现在二十出头的年岁,而是在从前更是鲜活猖狂的十五六岁。

刘昊问:“这是陛下?”他这话有些明知故问了。

莫惊春:“他是皇帝。”

他慢慢的将这四个字吐出口,不知道心中充斥着怎样的一种情绪。

刘昊似乎感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不敢再问。

莫惊春却似乎有了谈兴,淡淡说道:“其实从前我一直不清楚为什么东宫内总是透着一种肃穆的气息,虽然太子当时确实阴晴不定,脾气有些古怪,可他在外却是个优秀的太子,从来不会真的逾越一步。”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就给笔下的小郎君又添上了一朵簪花。

其实这与公冶启的气质全然不同,可是这笔下的小郎君既然是出自莫惊春的手里,便也比现实中的锋利又增添了三分柔和,反倒显得融洽。

“这个问题直到我开始觉察出太子本性里的一些根深蒂固的存在,方才有了体会。”就算东宫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宿疾,可是那种高压的氛围却常年环绕。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给笔下的小郎君上色。

他挑染的色彩,正好是昨夜看到的大红。

虽然很少看到陛下穿着纯色的衣裳,可那样鲜艳张狂的红色,实在是适合他,比之冕服肃穆的模样,又添了几分肆意。

“可就算是这样,陛下这些年也控制得非常得当,就算除了寥寥几个人知道了详情,却从来都不曾外露。所以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您到现在一直还在担忧此事呢?”

刘昊猛地看向莫惊春。

莫惊春却没有看他,他还在给他笔下的画像涂抹着色彩,如今已到最后一片布料了。那些褶皱画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而后我又想起来另外一桩事情……为何偏偏是您,被陛下从东宫带到了长乐宫?”

不是别个,也不是哪个,就是刘昊。

此话一出,刘昊的眼底更是透着幽深晦涩。

莫惊春:“在明了了先皇对陛下的重要性之后,再觉察出您对陛下的担忧,我总算猜到了,其实中侍官,您从一开始就不是陛下自己发现的人,您……合该是先皇派过去的人。”

啪嗒。

莫惊春耐心地涂上最后一笔,后退一步,欣赏自己的画作。

“所以这正解释了,为何陛下会对你有几分独特。”

那东宫那么多个,怎偏生是刘昊?

因为刘昊是永宁帝的人。

刘昊:“宗正卿想说些什么?”他脸上的平静褪去,看着莫惊春的模样不再像之前那么平和,隐约中透露出几分古怪的韵味。

其实莫惊春猜得不错,便是在他开口之前,刘昊在他面前也全然是一副温和的姿态,从未露出狰狞的模样。

那是因为友善?

是,也不是。

即便刘昊多方为他说话,也曾经在莫惊春和公冶启两人间周旋,甚至跟莫惊春有着一定的情谊……可是他无论言行举止都隐约透着少许轻视。

这份轻视并非说他看不起莫惊春,仅仅是,没必要。

莫惊春只要能够好好安抚陛下,只要能够让陛下开心,这就是刘昊眼中,莫惊春对于公冶启全部的价值。

这份意义的重要性甚至远远胜于莫惊春背后的莫家。

仿佛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只要他还活着,就算他与陛下之间有再大的矛盾,仿佛也能圆得过去。

莫惊春淡笑着摇头,“我说出此事并非是为了指责您,又或者是想以此来要挟什么,只是在确定了这桩事情之后,我总算明白了,陛下的本性里,最是麻烦的一点问题出在何处。”

他幽幽叹了口气。

“是极恶。”

公冶启他……从头到尾所表现出来的贤良英明,只是因为他想要。

他愿意为此去做,愿意为此去牺牲,压抑自己的本性,愿意克制下来让自己变成一只乖顺的兽,那仅仅只是因为他想要。

那如果他不愿呢?

做一个肆无忌惮的恶者,远远比做一个克制内敛的君王要快乐得多。这世间的一切痛苦,一切不快,与他没有半分干系,甚至牵动不了他的情绪,便意味着只要君王产生了一丝不耐与不悦,他未必愿意再走下去。

这或许也正是当初在精怪给他展示的那个有可能发生的事件里……为何最终会走到那一步?

因为再也没有能够阻止他的人,也再也没有人能将他拉回正道,先帝已经死了,再加上那刺激的药物,只会让他狂性大发,全然不去束缚。

除非再给他那么一个点。

而现在这个点,又或者说这个人,似乎就变作了莫惊春。

滴滴滴——

迎着外面斜落的阳光,他眼角余光看到有人大步地朝着这屋走来。

越过昏暗交接的界限,再度从阴翳走到残红的斜阳下,那落日仿佛也将帝王身上的衣裳染得和画中人一样鲜红,像是从中走了出来,又变作成人。

公冶启张开嘴,“——”

【任务八:失败50%】

【惩罚:不完全的常识修改器】

【作用对象:莫惊春】

【使用者:公冶启】

【频率:可使用次数(0/1),每一个自然日更新一次】

公冶启猛地挑眉,那些悬浮在莫惊春身边的浅浅字句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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