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铮一脸不屑,却又乖乖张嘴的样子,惹得时瑶频频侧目。
这就是传说中的死傲娇吗?
慕了慕了。
裴铮咬牙切齿的问:“你看什么?”
时瑶立刻就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让自己如同一个木头人:“没、没什么。”
裴铮:“……”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让自己缓过来,重新变得冷静。
殷长夏笑得弯起眼,像是月牙一般。
结合他的五官,天然带着种无辜感:“裴大佬原来口不对心。”
裴铮刚刚压制的怒火差一点又要冒出来了。
去你妈的口不对心。
他一定要弄死身体里的那只邪物!
殷长夏等人已经走出了树林,快要抵达水边。上方瓦数过高的灯光再无遮挡,犹如炙热的阳光。照在水面时,连鱼鳞状的波纹都染成了金箔。
水面萦绕着梦幻的紫色雾气,淡如烟缕,又像是蛛丝那样薄,一不留神就会吸入肺部。
这就是瘴气。
殷长夏:“水猴呢?”
“应该在水底。”时瑶脸色苍白的陷入回忆,“我们之前来这边的时候,也是被这里的风平浪静骗了,但等我们从这片水域的孤岛往回滑动小船的时候,底下那群东西就醒过来了……”
她们几乎是九死一生,才逃离了这里。
没想到为了搜查线索,转眼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殷长夏对裴铮说:“刚才吃的果子,不可以在短时间内吃下第二次,我们只有十五分钟时间。”
第一次能抵抗瘴气,第二次就会加重瘴气。
时瑶之前就吃了一次,无法再陪同他们一起过去,只是指着那边的木筏:“那是我们之前用过的小船,可以用那个!但一定要小心,不能吵醒水底那些东西。”
水面上打,于他们毫无胜算。
就算是要对上,退一万步来说,都必须要临岸才行。
殷长夏点头:“好。”
时间紧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刚一靠近小船,耳旁便响起了机械音。
[小船规则如下。]
[一、船只将在三分钟内自动抵达孤岛。]
[二、船舱可供玩家藏匿,但决不能恐惧,一旦被捕捉到了恐惧,就会被水猴发现。]
[三、船只上水猴数量超过十只,即开始沉船。]
[四、水猴上岸五分钟,必须回到水底,除非它们处于狂化状态。]
他们把岸边的小船狠狠朝前一推,很快便坐上了小船。殷长夏仔细观察着,发现小船的那些木头里,还藏着些碎肉,木浆上都是血迹。
脑海里飞快浮现起了画面——
也曾有玩家使用这只小船,想要抵达中心的孤岛,却不慎唤醒了水底那些怪物,被一拥而上,当场啃食了干净。
这些碎肉,就是它们没吃完的证据。
而木浆上的血迹,想必也是玩家拼死挣扎时,拿木浆击打水猴时所留下来的吧。
殷长夏绷直了身体。
裴铮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你就算兴奋,也好歹克制一些,早点完成了B馆的任务,才好抵达D馆。”
殷长夏:“???”
谁兴奋?
裴铮看向了水面,声音沙哑道:“你身体蹦得这么紧,是想控制自己想要大闹一场的想法吧?我也跟你一样。”
殷长夏:“……我们不一样。”
裴铮低低的笑了起来,像是个神经质一样:“是啊,我至少比你按捺得住。殷长夏,你可要顾好大局啊。”
殷长夏表情有点中毒似的麻木,努力扯了扯嘴角:“没想到我们相处的时间这么短,你就这么了解我了。”
笑得好狰狞。
这不像他。
完全是神经抽搐所致。
裴铮却表现得很愉悦,有种见到同类的兴奋感,觉得这味儿直冲,有些上头了。
“那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真话裴铮反正是不信的了。
殷长夏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轻飘飘的,回响在裴铮的耳朵里,“我一般不喜欢出手,但一出手就是不死不休。”
殷长夏你长进了,这么羞耻的话都能说出口了!
他默默在内心给自己束起一个大拇指。
裴铮眯起眼,神经再次被挑动。
“很好,我果然没看错你。”
选择殷长夏,而没有选择寒鸦,果然是做对了。
裴铮将手里隐藏的道具球给收了回去,本想试一试殷长夏的身体是否真的被那只鬼魂占据,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殷长夏:“……”
变态。
不过他说这些也不是全没有目的性的,为的就是给裴铮植入,他一旦先发起进攻,自己将和他不死不休。
至少让裴铮有个忌惮。
眼瞧着小船即将抵达岸口,水底忽然间有一堆黑影聚集到了一起。
还未等殷长夏看仔细,前方一个巨浪涌了过来。
殷长夏和裴铮两人飞快进入船舱,这艘小船的船舱极其低矮,像是江南小镇的乌篷船。
不能和底下那些东西硬碰硬!
本来就只有十五分钟时间,如果对上,很有可能是牵一发动全身,水猴会一只只的涌到小船上。这只年久失修的小船,根本无法承载剧烈的攻击。
两人藏匿了起来,蜷缩着身体。
殷长夏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啪嗒。
什么东西蓦然跳上了小船,留下极其粘腻的声响。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越来越多的声音,踩到了小船上,让小船剧烈摇晃的同时,又往下沉了不少。
殷长夏心都被提紧,无法分辨清楚,到底有多少只水猴。
只是那个声音,每一声都触动着神经。
水猴像是在巡视,不断来回走动着,起初还只是安静着,而后脚步声越来越急躁。殷长夏手里握住的匕首,也越捏越紧。
直到……船舱包裹的铁皮上,猛地凹入一只手!
殷长夏吓了一跳,又想起这不是鬼,它们拥有实体。
殷长夏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对鬼的抵抗力弱,对这种东西,抵抗力倒是还行。
水猴缓缓的抵达了船舱,终于把薄薄的船舱刺破,平时都是这样挑弄着玩家脆弱的神经。又恶劣又像是玩趣那样。
船舱的铁皮不堪一击,直接灌入了水花进来。
殷长夏才终于看清了它的长相。
原以为水猴,是一些猴子和人类躯干结合的产物,毕竟他们之前遇到的怪物,大抵都是这个套路。
而眼前的东西,和人体结合的那部分,竟然是毛发。
黑色如水藻般,向外生长着的长发,全都拖在了地上,湿漉漉的,让小船内部都积了不少的水。
在那些毛发当中,好像隐藏着一张鬼脸。
而仔细看去,又觉得是幻觉。
虚虚实实,牵弄着脆弱的人心,就算是坚强的人,看了这一幕大抵也会害怕起来。
殷长夏心头发紧,原以为水猴已经发现了他们,毕竟是这样的正对着。
但水猴却像是瞎了一样,眼神空洞的扫视着船舱。
殷长夏这才回想起来,游戏规则说,只要不露出恐惧的表情,水猴就看不到他们。
他越发的紧绷着自己的面部神经,没有展露出任何的表情。
反观身旁的裴铮,呼吸越发急促了起来。
殷长夏看向了他这边,生怕裴铮出什么岔子!
裴铮却耸动着肩膀,笑出了声:“太有趣了,这种规则。”
等会儿!
说话不会被水猴发现吗?
殷长夏迅速看向水猴,发现它根本就视若无睹。看来这怪物的雷达,就是针对那些恐惧的人。
另类的躲猫猫吗?
殷长夏恍然大悟:“应该马上就要到岸了。”
“到岸?”
裴铮还有些意犹未尽,“这条规则还真是为我们量身打造的,你说是吗?”
殷长夏:“……”
不要把我跟变态混为一谈!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当然。”
裴铮自从被那只邪物上身后,就不爽了很久。而如今总算是遇到了一些有趣的事,就更不可能放过了。
裴铮难得的关心起了别人:“你的食材收集好像是水猴?”
殷长夏点头。
裴铮:“这么长的头发,你能拖得回去吗?”
殷长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倒是有些棘手。
裴铮拿出了道具,递到了殷长夏手里:“你手里的匕首,也不知道换了多少把了,看起来像是E级道具。我手里这个,不会那么轻易损坏。”
殷长夏正要道谢,可定睛一看,手上竟然是一把尖锐的金色剪刀。
殷长夏:“……”
在裴铮的心里,他的变态程度一定是升级了。
都可以同流合污递道具了,他们关系这么好了吗?
船舱外的水猴没找到人,突然间嘶吼了起来,用自己的尾巴不断的朝前摔动,直接开始无差别攻击。
它尾巴上的那只手也终于展露了出来——
那只手干瘦犹如枯草,却涂满了红色指甲油,像是一个老巫婆。
殷长夏的心沉入谷底,不停的朝里面躲避着。
船舱两头是连通的,两边都能进出。他们步步紧退,小船也随之停在了岸边。
终于到了!
然而小船上还有剩余的水猴还没离开,他们如此此时走出船舱,一定会被水猴发现。
船舱狭窄,那只手已经无比接近两人。
他们即将离开船舱范围,退得外面仅有一线之隔。而水猴的手,这才停了下来,不再无差别攻击,小船上的水猴纷纷跳入了水中。
船舱内,最后一只水猴仍然不肯善罢甘休。
殷长夏屏住了呼吸,水猴收回了尾巴,以那张长满了头发的脸,凑到了殷长夏的面前。
这动作姿态,仿佛是在感受着附近活人的气息。
殷长夏心脏跳快了好几拍,谈不上害怕的程度,但到底是头皮发麻的。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水猴才放弃离开。
看来是五分钟到了!
它们必须要返回水底,像是上岸的人鱼一样,如果一直停留在岸边,就会因为没有水而窒息。
水面又再度恢复了正常,殷长夏额头满是冷汗,同裴铮一起走出了这里。
孤岛外围栽满了树,内部却显得空旷,反而堆满了一人高的巨石,犹如迷宫那样。
里面忽然间传来了对话声——
“这、这些尸体怎么?”
“太吓人,他们的皮呢?”
在听到唐启泽的声音后,殷长夏飞快走到了里面,他心跳加剧,总觉得另外一个声音听着有些变形,不知道唐启泽现在到底和谁待在一起。
殷长夏迅速绕过了前方的一颗巨石,已经看到了唐启泽的影子,已经快要赶过去的同时,被身后的裴铮死死捂住了嘴。
“嘘。”
裴铮的表情充满了凉薄和残忍,“这可是观察伥鬼的好机会。”
殷长夏终于看到了那个和唐启泽对话的人——
是王昆!
唐启泽:“你没事吧?声音怎么还这样?”
王昆:“腐尸毒……在腐烂我的喉管。”
唐启泽一脸的同情,王昆还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唐启泽将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这边,企图寻找到更多的线索。
他拧紧了眉头,不由的蹲了下来:“这些都是……许可劵?”
这样大批的许可劵,全部都浸泡在尸堆当中。
B馆的气候可比A馆炎热太多了,尸堆散发着腐臭的气味,还引来了无数苍蝇,耳旁全是那些令人烦躁的嗡嗡音。
久不开口的魏良总算发话:“也不知道找这些干什么,累得慌。”
唐启泽眼睛都没抬:“你不懂,我和殷长夏上个游戏,就是这么稳扎稳打来的赢来的。”
魏良因他这态度有些生气,阴阳怪气的说:“你们好歹也是因为有我的启示之书做提示,才能安全上岸……”
抱怨的话尚未说完,唐启泽便地喊了声:“真的有东西!”
魏良拧紧了眉头,再一次被挑衅。
他在内心升起了无数念头,内心一股狂躁无法得到宣泄。
自从得到‘时空之钟’这个B级道具后,魏良就一直很小心,毕竟能够夺取他人载物的道具少之又少,他自然想要攻击力强大的载物。
时空之钟的使用限制极多,且无法夺取进入到第二步对接的载物。
那些被用得过多的次数类载物,魏良又瞧不上,就一直没能下手。
如今带上唐启泽,也是想从他的嘴里打探出殷长夏的载物信息。就算殷长夏没有载物,他的目标也是郑玄海。
只要夺走他们手里,赖以生存的载物,三个考核官的地位,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调转。
他要狠狠把殷长夏踩在地上,让他那张漂亮的脸哭着求自己。
魏良越想越兴奋,又故作淡定的蹲下身来:“怎么了?”
唐启泽:“一本工作记录,是仆人手札!”
他还没忘记,刚来博物馆时,游戏做出的背景提示。
[馆长的邀请是在三天前发出的,可博物馆却发生了血案,里面的人全在一夜之内死绝了。]
[你们因为风雪而迟来了三天,恰恰躲开了那场血案。]
唐启泽指出:“三天前,以及……血案。”
魏良颇有些不耐烦:“那又怎样?”
唐启泽顿感无语,和殷长夏一起行动得太久,他都觉得顺利和默契才是常态,都当成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反倒这次阴差阳错和魏良在一起行动,才让唐启泽产生了诸多的不适感。
这样的对比,令他越发珍视起殷长夏来。
唐启泽:“也就是说,博物馆在三天前,可是有NPC活跃的!”
魏良隐隐有了些不祥的预感:“那前几批玩家……?”
唐启泽:“很有可能他们只是一般的参观博物馆,并不像我们一样,还得自行通过尽头的房间,才能抵达目的地。”
毕竟有NPC带领,游戏难度会大大降低。
听到这里的殷长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真是如此,他们就不能按照D级场的方式对待了,这将会是一个迅速成长的C级场。
可上一个游戏,由E级场变为C级场的方式,是游戏boss的升级。
这一个游戏,转变成C级场的条件,又会是什么呢?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如果不调查清楚,到最后一夜他们就被动了。
唐启泽还真是继承了他对线索的执着啊。
巨石迷宫后方的唐启泽翻开了仆人手札,其中大部分已经被血水给糊过,读起来十分费劲儿,而上面的第一行,就写着——
“馆长观察记录。”
这越发令人感到诡异,馆长不是已经死了吗?
唐启泽迫切的想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正要继续翻动仆人手札的时候,王昆缓慢的靠近了他们。
他的脚步被放得极轻,踩在细小的碎石上面,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唐启泽仍旧专注,忽略掉了后方。
殷长夏看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正要上前,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鸟鸣。
他们全都听了下来,立马僵硬的退到石堆后面,躲藏了起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惊动了那些水底的水猴,犹如喷泉一般,大量毛发朝着中央水区往外涌出,令人紧张得肌肉紧绷。
前面有水猴,里面有怪鸟。
该怎么办?
事情变得紧急了起来,怪鸟也在此刻抵达了孤岛。
原来这里并非水猴领地,毕竟它们上岸五分钟,就要潜入水底交替呼吸。而那只怪鸟则不需要,扑腾着如人类手臂一样巨大的翅膀,停在了尸山之上。
它的翅膀力气极大,将尸山周围的苍蝇都给扑散。
原来这里是它储存食物的地方!
殷长夏死死盯着前方,并未能收到启示之书的提示。
奇怪?
明明进入B馆之后,启示之书的功能就开始发挥作用,几乎所有怪物,都能在紧盯十秒后,出现其名称和简单的介绍。
而这只却没有……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NPC。”
两个细弱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没想到魏良和唐启泽刚好退到了这边,和他们碰上了。
唐启泽一脸狂喜,仿佛见到了亲人。
殷长夏做出一个嘘声的姿势,让他暂时不要发出声音。
裴铮大约是不愿意见到这些人,在他和唐启泽汇合之后,裴铮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水猴离他们更接近了,殷长夏的表情也越发难看。如果水猴是被恐惧吸引的怪物,在场玩家知道了那个规则,又绝无可能放纵自己继续下去。
恐惧的生物,要么是疑似伥鬼的王昆,要么……就该是这只怪鸟!
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了这只怪鸟的身份。
怪鸟嘴里叼起了一具尸体,人类一般黑白分明的眼瞳,忽然警觉的扫视着巨石迷宫。
殷长夏更是把身体贴合于石壁上,生怕被怪鸟注意到了自己。
耳膜里充斥着杂乱无章的心跳,坚硬的石块咯得人后背生疼,大量的活动,令身体严重缺水,嘴唇有些干裂,仅仅是扯了扯唇角,便令血珠渗了出来。
殷长夏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那样,注意力仍然集中在那边。
怪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瞳跳动着,这并非夸大,而是真真切切如同乒乓球一般上下跳动,根本摸索不到规律可言。
它在惊恐。
众人吞咽了口水,向外围望去——
一只水猴爬上了岸边!
他们吓了一大跳:“该怎么办?”
没有小船根本无法回到岸边,这里将会是最危险的地方!
瓮中捉鳖,他们成了那只鳖。
眼看着水猴即将发现他们,殷长夏夺过唐启泽身上的仆人手札,犹如一个赌徒那样,飞快冲向了尸山。
他高举着仆人手札:“记下这东西的人是你吧!”
怪鸟突然发出了鸣叫。
赌对了!
这只怪鸟,就是博物馆里的NPC!
殷长夏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却有种兴奋的快感。
怪鸟像是被激怒,狠狠煽动着翅膀,孤岛内也涌起了一股风,随着它煽动翅膀的速度越快,这风也越大。
水面的波纹更多了,越来越多的水猴开始涌动而出。
魏良瞪直了眼。
殷长夏怎么敢就这么冲出去!?
可他却无法挪开自己的目光,仿佛殷长夏的身上就有这种吸引力。
同怪鸟对峙中的殷长夏,也一步步爬向了尸山。
尸山太抖了,他趔趄了两下,又重新站直了身体,缓缓朝着上方走去,已经即将抵达怪鸟身边。
那些模拟阳光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时,像是让他整个人都笼罩了光晕,而偏偏是这样光明璀璨的画面,底下却是由腐烂的尸山堆叠而出的。
光是吸引力,已经无法形容。
他们只是直勾勾的,犹如欣赏一副油画那样,在看着殷长夏。
殷长夏站到了怪鸟身边,朝着它伸出了手。
怪鸟却直接挪开了鸟嘴,眼神又慌乱又怨毒。
殷长夏却完全没有动弹,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揭露底下的阴暗,好让那些东西彻底的展露出来。
殷长夏迅速翻开了仆人手札,飞快的念出上面记录的话——
“7月19日,馆长竟然让我做一块蛋糕,他是最厌恶甜食的,喜欢甜食的应该是夫人。”
“7月21日,晚上听到了些响动声,我拿着烛台去了A馆的植物园,发现馆长正在芭蕉下面埋藏着什么东西。”
“7月22日,我越发感到好奇,晚上偷偷赶了过去,却发现里面是婴儿的骸骨。”
“7月30日,情况越发反常,馆长开始梦游,他……穿上了夫人的睡裙!”
记录到这里,手札中止。
殷长夏以仆人的口吻,充满了恐慌和惊悚,念出了仆人手札上没有存在的话:“救我。”
怪鸟越发混乱,惊叫了起来。
“救我救我救我……”殷长夏却像是要刺激它似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每一个救字,都仿佛要戳入怪鸟的心。
魏良终于忍不住:“殷长夏,别拉着我们跟你一起共沉沦!”
唐启泽:“他是在救我们。”
魏良瞪直了眼:“他这是哪门子的救我们?分明……”
话音刚落,魏良便瞧见了怪鸟扑腾着翅膀,似乎想要逃离这个孤岛。
殷长夏一手拽着鸟脚,又回过头,朝着唐启泽伸出了手:“拽着我!上来!”
唐启泽立即拽住了殷长夏:“就猜到你想搞骚的。”
魏良:“……”
目瞪口呆,脸疼。
眼见他们二人已经上去了,魏良也急急忙忙拽住了唐启泽:“别丢下我!”
怪鸟纵然体积巨大,一连带了三个人,也很是吃力。
不过殷长夏刚才已经深深刺激到了它,几乎是发疯一般,努力煽动着翅膀。
殷长夏目光灼灼,突然看向了怪鸟的背部。
魏良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难道你想……”
殷长夏眼露欣赏的评价着:“这个坐骑不错,背脊宽大,还自带飞行模式,毛摸上去也挺软和。”
魏良:“……”
他竟然想骑鸟。
魏良强忍着恐惧,根本不敢抬头看这只怪物。
唐启泽:“王昆还在那个孤岛,我们要不要回去救他?”
殷长夏:“我不是一个人上的孤岛,是和某个人一起过来的,他应该会救王昆。”
但前提是王昆没问题。
时瑶拿来的那张许可劵上,可是写着‘控制玩家死亡数量’。
在没摸清这到底什么意思之前,裴铮不会犯蠢,这一点殷长夏有足够的信心。
但凡想找死的人,是绝不可能从十区爬到A级玩家。
怪鸟和水面的飞行距离太低了,最下方的魏良脚都点了好几次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他突然瞧见,有东西被水面的涟漪给惊醒。
水面立即变得不清澈了,极长的头发如水草般,在被惊动的瞬间,就布满了整个水域。
就像是水底长满了黑线一样。
唐启泽:“要是被缠上,这……”
魏良立马就缩回了自己的脚,僵硬的蜷缩着一团,也不顾道具是否珍贵,立即拿出一个圆球,机械手很快就展露在了众人面前。
魏良的机械手伸长,立即就抓住了另外一只鸟脚。
机械手伸长的范围有限,爪尖又是锋利的刀刃。
这一举动,让本就受惊的怪鸟尖叫了起来,飞行轨迹变得歪扭倾斜。
唐启泽忍不住爆了粗口:“你TM的,这么贪生怕死?有这么好用的机械手,不用来对付水猴?”
“那又怎样?”魏良凶狠的说,“你以为谁都是殷长夏!?”
话音刚落,魏良就呆愣住了。
这种话,不是间接认可殷长夏吗?
魏良越来越看这几人不顺眼,犹如虫子似的,总是在自己面前晃悠,扰乱自己的思维。
他们的存在,就像是否定自己的人生一样。
魏良换了一只手拽住怪鸟的脚,拿起机械手,正准备袭击唐启泽。
刚要动手,一直拉着唐启泽的殷长夏,猛然看向了他,眼神好像混沌的旋涡:“你敢。”
明明不是什么凛厉的语气,却让魏良浑身僵硬。
他没有动手。
随后魏良脑子又变得清醒,他竟然下意识的遵从的殷长夏的命令。
他们明明都是考核官。
殷长夏是E级玩家,而他是D级玩家,按照常理而言,该是殷长夏听他的才对。
可为什么?
魏良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激烈的恶心感。
殷长夏已经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个模样,只是魏良臆想出来的。
殷长夏涨红了脸:“唐启泽,你可要抓住了,我的手……使不上力。”
唐启泽哭了:“回去我就减肥。”
殷长夏:“……”
你不胖,你是肌肉太结实。
他一边拽着怪鸟,一边拽着唐启泽,身体都感觉被撕扯着。
殷长夏有些脱力,可他仍然不敢放松,生怕一个不小心唐启泽就掉下去。
这下面,可全是水猴啊。
怪鸟即将靠岸,已经只剩下三米了!
殷长夏安静等待着那一刻,只要飞到岸边,他便立即松开手,好跳下去,成功逃脱这个鬼地方。
然而上方的怪鸟竟开始流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受的伤,飞行承受太多人的重量后,伤口终于又裂开了。从绒毛顺着鸟脚往下滑落,那血黏糊糊的,像是强力胶水。
殷长夏刚反应过来,却来不及了。
“不好!”
他的反应速度极快,双腿开始发力,一个巨大晃悠的弧度,直接将唐启泽甩到了下面。
唐启泽都懵了,不明白为什么殷长夏和魏良没有下来,只有他一个人下来了。
可他立即就明白了过来,是殷长夏和魏良下不来了。
时瑶赶忙扶起了他:“没事吧?”
唐启泽:“快!追过去!”
时瑶拽住了他。
唐启泽:“你别拦着我啊。”
时瑶仍旧没有动:“你看看后面……”
唐启泽拧紧了眉头,缓缓朝着后方看去,眼前的一切是如此难以置信。
可那些东西的目标,却不是他们,而像是一股脑的朝着怪鸟涌过去那样。
“快躲!”
—
殷长夏和魏良一路被怪鸟粘着走,不知道多久,一路穿行在树枝空隙之间,腿上全是树尖的叶片,粘得到处都是。
殷长夏和魏良一同挣扎了起来,手心依旧奇粘无比。
魏良后悔到要命,他刚才突然想袭击唐启泽做什么?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换了只手去拽紧怪鸟,大可以舍弃机械手。
这下倒好了,不脱一层皮,绝无可能扯动下来!
真是自作自受!
殷长夏却不像魏良那样慌乱,他们这样被拖拽着,极大的可能是被怪鸟拖回老巢。
不解出谜团,后面的游戏就危险了。
大约三分钟后,他们抵达了一颗巨树。这颗巨树看上去如此眼熟,以至于殷长夏还以为回到了那个树屋,可怪鸟在周围巡视了一圈,都没看到树屋。
殷长夏忽然间想起,蛇鳞藤带给他的那张B馆布置图。
上面正好有两个红点,呈现对立的布置。
殷长夏喃喃念道:“八卦吗?这两个地方难道是什么安全区?”
这两颗巨树,正好是从A馆长到B馆的,打通了两个馆,成为了B馆的两根‘支撑柱’。
魏良哪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眼瞧着离地面很安全了,他立即拿起机械手,砍断了怪鸟的一只脚。
魏良摔打了下去,却无声的笑了起来:“我赢了,我赢了……”
他逃脱了,殷长夏却没有逃脱。
这不就代表,他比殷长夏厉害了吗?
怪鸟疼痛得叫了起来,竟然没有为难殷长夏,反倒将他摔到了鸟巢当中。
殷长夏几乎是被砸到里面,脑子有些发晕,原来是那只怪鸟故意流出血液,想带着他抵达这个地方,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他。
在抵达之后,它便主动抖落了更多的绒毛,接触到那些绒毛后,血液的粘稠就失效了。
殷长夏探出鸟巢的时候,借着这个高度,突然间瞧见了大批地上爬行的东西,黑压压的袭来。
他定睛一看,几乎要失去声音。
是水猴。
成群袭来的水猴。
[水猴群已狂化,请全体玩家注意。]
殷长夏表情凝固,恨恨的骂了句:“该死!”
一只手从殷长夏的身后袭来,把他吓了一跳,立即做出备战的姿态。
然而转过头来时,却惊讶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原以为成功逃脱的魏良,却听到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戒备的朝后望去。
魏良彻底呆愣住了。
大批的水猴被惊动,它们每一只的脸上身上,都长满了人类的毛发,极其浓长,被拖拽着袭来。
水猴无法站立行走,便爬行而来,乌压压一片犹如巨大的蜘蛛群。
魏良牙关打颤,浑身抖得厉害。
刚才是魏良主动脱离怪鸟,此刻摸爬滚打似的起身,死命的朝着巨树冲了过去——
怪鸟却一直盘旋在巨树附近,眼神带着怨毒,不想让魏良凑近。
魏良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后方是大片水猴,靠近的速度极快,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直直朝他们逼近。
魏良大喊了起来:“殷长夏,救救我!”
这是他抛弃尊严,第一次向殷长夏求救。
话喊出的瞬间,魏良才终于明白,原来他早就已经臣服了啊。
就算他们同为考核官,就算自己的游戏经验远比殷长夏高,就算他是D级玩家,就算他手里握着能够夺取别人载物的道具。
这些……通通不重要!
他就是想沉溺于那份强大之中,像是遇上绚烂的极光,身心都为对方臣服。
魏良越喊越大声:“殷长夏,你刚才说什么八卦,说这里是什么安全区,是指水猴无法靠近对吧?”
他想要爬上巨树,可怪鸟不给他这个机会。
殷长夏终于从鸟巢里探出脑袋,目光先是望向了那黑压压的水猴,又落到了魏良的身上。
“我为什么要救你?”
魏良还因为他探出头而狂喜,此刻却僵在了原地。
殷长夏语气无波无澜:“你刚才想对唐启泽下手,又一直旁敲侧击,想要问出我有没有载物,别以为别人和你一样蠢。”
魏良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眼瞧着水猴的距离越来越接近,魏良表情极僵,突然喊出了一句话:“我可以献出所有,成为我的掌控者吧,殷长夏!”
殷长夏叹了一声。
C级玩家以下,只能获取一个人的掌控权。
殷长夏忽而眯起眼:“有人想抢你的位置呢。”
魏良忽而感觉有些不对劲……
一个人忽然从鸟巢里探了出来,仿佛被侵犯到领地那样,已经对魏良产生了杀意。
是郑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