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这样勉强着自己。
宗昙越看越烦躁,那不知名的情绪,如扎根于内心的黑色藤蔓,气势汹汹的生长起来。
他双手抱肩,背靠雄伟高大的佛像,眉心紧蹙的盯着二三十米之外的殷长夏。
宗昙无法辨别出这是什么感情,只得用自己最熟悉的胜负去阐述——
殷长夏不能输给除了他以外的人。
宗昙打了个响指,很快便出了手。
幽蓝的火焰围成了一圈,压过了头顶虚假的月光,在黑夜里愤怒的盛放。
上方掉落了好几把巨大武器,地上满是斜插的武器刀片,刀、枪、棍、棒无一不有,稍不留神便会被波及受伤。
因为宗昙的帮忙,殷长夏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一分钟后,他终于站起身来,手里那把匕首在月光的折射之下,泛着金色的刃光。
殷长夏:“打开防护道具,见机行事。还有,别再刺激游戏内核。”
符万清:“……啧,放心。”
纵然不乐意殷长夏发号施令,但现在他们利益一致。
防护道具为了支撑上方掉落的佛像手臂,已经快要破裂。
符万清刚才因异魂的攻击而无法挪动身体,现在倒是可以试一试离开。
殷长夏说的见机行事……约莫是想让这条手臂不是压着他们,而是压着那只鬼婆。
殷长夏一步步走向了外面,火光停止了。
“把许娇的下落说出来。”
鬼婆低笑起来:“你是想要奴家那盏灯笼?这可不能给你。”
殷长夏:“……许娇的下落和灯笼有关?”
原来灯笼被鬼婆拿到手了。
“你和奴家一起玩,奴家就告诉你。”
鬼婆没想到他竟然主动送上门,兴奋的看着殷长夏,“你的肉……可真漂亮。”
她的眼神仿佛是透过了薄薄的皮肤,看到了里面的鲜血淋漓,甚至连内脏也不放过。
一点点,一秒秒,越来越放肆。
鬼婆统领着异魂,那些全都是一颗颗失去神智的头颅。
他们仅仅现身了半秒,又隐匿了起来。
周围再度变得风平浪静,像是一汪没有波纹的黑色的深潭,异魂们安静的等待着偷袭的机会。
看来说不通了。
那就用力量让她臣服!
殷长夏不再保留体力,在这瞬间便已做出了取舍。
“徐默。”
罗盘被殷长夏拿了出来,徐默用仅剩的鬼力将复制的刀片悬于空中。
可笑的是之前是惧鬼在帮他,现在立场调转,徐默反倒在帮昔日的敌人完成这招。
其中一只头颅笑嘻嘻的撞击而来,殷长夏拔出了浮空的匕首,就算是看不见异魂,也凭借载物对接的感知力,刺到了他的脑门中央。
黑色的斑痕开始蔓延,瞬间将匕首腐蚀。
符万清:“是诅咒!”
殷长夏手上的武器应声跌落,重重跌落于地上。
“正好,武器管够。”
殷长夏现在还发着烧,滚烫的额头令他目光迷离,面颊上也烧开了一层红霞。
而他动作干净利落,就连此刻的狼狈也成为了吸引人的美感。
而那些主动撞击的异魂,几乎是……
一刀一个。
刚才的近距离接触,符万清不是不知道殷长夏的身体状况。
而如今近距离接触,才让符万清发现,殷长夏发着高烧!
他处于载物对接状态,还能在此刻有这样冷静的判断,这不禁令符万清频频侧目。
这人真是机器吗?
符万清出自善意的提醒:“……压制他们就行了,你快到极限了。”
殷长夏:“极限?”
父母去世,他又得了绝症的那段时间里,他每天都在极限。
现在已经好上太多了,不是吗?
他不愿被困在过去里,这才主动选择和周迎划开界限,和自己进行了了断。
“那就跨过去!”
他如此斩钉截铁,和他此刻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符万清看得入神,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要干什么,被他给深深的吸引。
那些虚幻的月光像是一层银屑,照得地上水光粼粼。弯下腰的佛像眉眼间都带着慈悲,它们缓缓睁开了眼,竟在这一刻全都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符万清扬起了头,看到游戏内核发生了改变。
就像游戏内核也在被他吸引一样。
这太神奇了。
眼看着殷长夏已经快要接近了,鬼婆不再动用那些异魂消耗殷长夏的体力,她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闪身抵达了殷长夏的面前。
鬼婆伸出了猩红的舌头,想要嘴对嘴钻到他的食管,伸到最深处去品尝美味,搅动他的血肉。
然而刚一伸出,符万清那边便奋力掌控着防护道具,使其在即将破裂之前,推动那条巨大的佛像手臂,紧紧压住了鬼婆。
轰——
巨大的尘埃扬起。
鬼婆之前本就是被佛像所镇压,就算此刻是活人无法触及的魂体,佛像也会对她起作用。
鬼婆原以为自己逃出来了,没想到她面临的竟然是相同的结局:“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她便被佛像手臂压制。
殷长夏喘息得更加厉害,区区几个动作,已经极大的消耗着他的体力。
符万清:“别停!另一波来了!”
殷长夏抬起头,发现之前他提着的那盏灯笼,不知从何时已经缓慢飘至上空。
而那些被吸引的鬼魂,宛如朝圣一般注视着它,一群群簇拥的飘至上空,伸出手想要将它拖住,又像是在接住初生的婴孩一般。
鬼婆在被压制之前,便将手艺人所制成的灯笼拿了出来,寄居到了肋骨之中,企图借机逃走。
可她刚进入这盏灯笼,便发觉了不对劲。
那的确是她的肋骨没错,可支撑灯笼的灯架却很不对劲,就像是被人换过一样。
鬼婆整个人被弹了出来,重重跌落到了地上。
“唔!”
鬼婆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已经被充填了起来,根本不需要辛苦去吸食别人的血肉,原来进入灯笼就可以。
鬼婆痛苦的尖叫了起来:“竟然是这样!”
那盏灯笼起初被殷长夏所执掌,而如今也缓缓落到了他的怀中,那些鬼魂朝圣的对象从灯笼,已经变成了他!
鬼婆忽然间泪流满面,痴痴的看向了殷长夏怀中的灯笼:“他没骗我,他没骗我!”
谁没骗她?
手艺人!
殷长夏大惊,却瞧见灯笼的光终于熄灭,所有异魂都展现出来了。
这四周竟然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鬼魂,他们头戴葛巾,身穿破烂的麻衣。佛像周围几乎看不到缝隙,熙熙攘攘、人山人海。
他们眼露怨毒的看着殷长夏,许娇在鬼群当中大喊‘救命’,正是殷长夏初初抵达正阳大街时所听到的声音。
这一幕何其骇人。
原本神圣的佛像之下,竟然密布着如此庞大的鬼群。
佛像慈悲的表情,也透上一层诡谲,显得狰狞可怖。
符万清:“分头行动。”
玩家已经被鬼婆杀了太多,她恢复的容貌便是证据,要不然游戏内核里面,还会有更多的玩家出现。
已经无法期待其他玩家的帮忙,必须由他们二人扭转乾坤!
这一刻所有隔阂全部消失,殷长夏和符万清靠着利益和性命紧紧相连。
殷长夏:“拼了!”
由于灯笼的原因,异魂的所有注意力,自然集中于他的身上。
殷长夏高举着灯笼,一层如身处于阴曹地府的绿光,笼罩在殷长夏的身上。
那些异魂既珍重,又想要抢夺灯笼。
就连混迹中间的头颅,也在借由游戏内核的滋养,渐渐长出了身体。
他们无不怒视着殷长夏,犹如饿死鬼一般,朝着殷长夏扑咬而来——
殷长夏已是满头汗水,四周悬于半空的匕首,已经开始刀尖向下,剧烈的摇晃了起来,即将坠落到地上。
殷长夏:“撑住,徐默。”
灯笼也让徐默虚弱的现了身,被育成者状态影响得快要消散。
“你不是说要证明自己吗?”
“还是说,你无法统管那具由百只魂魄组成的身体,要再度失去人形和理智了?”
“惧鬼骂你什么,你还记得吗?”
“废物、废物、废物……”
殷长夏的话大大的刺激到了徐默。
失去人形和理智……那永远是他的逆鳞。
他不想再活成那样!
徐默紧咬着牙关,脸上原本在消散的鬼纹,再度爬满到脖颈。
“我……”
徐默的语气变得坚定,同殷长夏一起直面那些危险,“我不做废物!!!”
刀尖再度立直,甚至被鬼力掌控,像是拥有了自主意识一样开始袭击着鬼群。
他的确本场游戏的boss,但游戏内核是特别的,他无法影响游戏内核里的异魂。
既然如此就只好坚持到底!
殷长夏露出了苍白的微笑,再度更换了手中的匕首,毕竟杀一个就会有诅咒侵袭,若是没有徐默的罗盘,怕是要出问题。
只可惜……
罗盘已经快破裂了。
他要赶在这之前,制服这些异魂,救出许娇!
殷长夏再度从半空拔出了一把新的匕首,对准了那些朝着他扑咬而来的异魂。
地上已经不知道堆积了多少的武器,犹如武器的尸骸。
殷长夏朝前迈开一步,正杀得起劲的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一软,即将跌倒在地上。
糟糕了……
殷长夏表情大变,瞧见伸口而来的异魂,又立即朝上捅了过去,这才成功躲过一劫。
只可惜他的体力已经越来越差,已经撑不了太久。
[为什么不用我的力量?]
是宗昙?
他果然在游戏内核里面!
殷长夏心脏咚咚直跳:[因为,这是我给你的回答。]
宗昙:[……回答?]
殷长夏咬着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不少,殷长夏再度抽出一把匕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大喊道:“我不再做你的囚笼!”
殷长夏已经杀到了异魂群中,明明自己这样狼狈,也不肯认输的倒在地上。
他不想应了夏家的话,让宗昙生生世世做夏家的狗。
这力量,不用也罢!
宗昙:“……”
真是固执。
但恰恰是这一点,才让他和那群自私自利的夏家人区分开来。
此时为自己贴上符纸的符万清,已经悄然间走到了异魂中央,即将要触及到许娇的身躯。
见此一幕,殷长夏咬紧了牙关,为他吸引着最大的火力。
他将灯笼交托于徐默,重重朝上一抛。
一切嘶吼声都安静了下来,异魂们再度眼露呆滞的看向了灯笼。
徐默的身影越来越快,越来越高,即将要冲至和佛像平行的距离,用鬼力托着灯笼全速飞行。
符万清终于拽到了许娇,将她猛地从异魂群里拉了出来:“接住啊!”
一条极长的阴阳绳,从鬼魂的缝隙之中钻到了殷长夏的手中。
殷长夏不断后退,拽紧着这条绳子,想把许娇给拉过来。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后退到了纪今棠的身边。
纪今棠仍是那副没有波动的模样,就连身体也没能展露清楚。
只是因为他的到来,就仿佛被激活一番:“阿祈……”
殷长夏终于发现了,眼前看似是纪今棠的东西,只有他去靠近,才能将他激活。
还未等殷长夏有所深思,符万清那边便抽出了刀套里的武器,露出嗜血的笑容:“很久没有这样大干一场了。”
他看向了殷长夏,欣赏着殷长夏刚才的表现。
因着殷长夏刚才的表现,符万清一边杀着异魂,一边大声喊道:“我查到的第三条,便如实告诉你吧。升仙图,浮屠塔,全是手艺人的杰作。”
殷长夏已经不止一次在怪谈一看到升仙图了。
还有万老爷墓的浮屠塔,殷长夏至今印象深刻。
他始终不明白其中原因,符万清竟然在怪谈二的故事里查到了!
殷长夏:“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符万清:“是为了完整,是为了永生。”
殷长夏睁大了眼,想起刚才灯笼祭出后,所有异魂显现,甚至还缓慢的从头颅生长出身体。
就连鬼婆……
那个被手艺人当初所镇压在佛像之下,也依靠撞入灯笼,而恢复了身体。
等等,他好像猜到了!
殷长夏极度震惊的看向了符万清:“你不觉得,手艺人在故事里,表现出的是两种不同的样子?”
符万清:“……?”
殷长夏:“一个是他被灭了满门,不断在世间游荡,寻找凶手的可怜形象;而另一个,则是处心积虑,无法控制自己制造那些小玩意儿的疯癫形象。”
符万清倒吸一口凉气:“这……”
殷长夏:“他被灭满门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符万清:“将这盏灯笼制作完成过后。”
殷长夏目光幽深:“他需要的材料到手了,自然也不需要伪装了。”
符万清心脏咚咚直跳,口舌都不太灵敏:“材、材料?”
殷长夏:“是鬼胎。”
符万清:“艹!!!”
游戏的题目出得可真够巧妙。
从题目便自然而然会代入手艺人受害者的角度,而后他们所知道的一切信息,也都如重重迷雾,让人觉得手艺人深爱着他的夫人。
再加上异魂对灯笼的态度,以及鬼婆最后的释然,都让人觉得古怪。
凶手——或许就是手艺人本人。
殷长夏仍然有些疑惑,暂时还不敢确定,故事的全貌,恐怕得等到许娇才能够填充完整。
那边徐默和符万清正全力对付着异魂,他们制造出来的时机,绝不可以浪费。
殷长夏不断退后,手里的绳索不断往前拉拽,想要尽可能早些得到许娇回答。
[叮——]
[离鬼门关开启时间,还剩最后14分钟。]
得赶快了!
殷长夏额间满是冷汗,而这个时间似乎成为了什么结点,周迎终于在此刻闯入进来,在看到这么多异魂的时候,面颊瞬间苍白。
三人终于齐聚,纪今棠缓缓的醒了过来。
佛像弯腰弯得更低,石雕的经文上面,竟然开始渗出一颗颗黄豆般的鲜血。
周迎看着纪今棠,表情里满是痛苦:“今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殷长夏:“他不是纪今棠!”
周迎:“我知道,他是虚灵。”
殷长夏诧异的朝着周迎望去,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是何物。
周迎眼瞳里爬满了红血丝:“他已经被载物反噬,连鬼魂也称不上,虚灵是个炸弹倒计时,炸裂的时候会把这个游戏内核全毁掉,所以……游戏内核才珍贵。”
殷长夏:“这些,你都是从李蛹哪里得知的?”
周迎双手无力下垂,笑着笑着竟然哭了起来:“不仅如此,能够成为游戏内核的载物极少,不得是次数类载物,狂化值还得超过49%。无数种巧合,才能让游戏内核诞生。”
狂化值超过49%,竟然这样危险?
殷长夏:“……”
难怪曹登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非要跟着他。
搞不好……他就是下一个游戏内核!
“今棠他……处于主人格和次人格的争夺之中,是最合适的人选。”
周迎眼眶发红,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可笑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殷长夏的心不断在往下沉,纪今棠和周迎,就像是他的过去,如此真实的席卷着他。
空旷的兵器冢内,那些佛像忽然张开了口,无数声音涌入过来。
“阿祈……”
“阿祈……”
它们一尊尊的看着他,弯腰的弧度更大,以这两个字,诉说着自己强烈波动的情感。
直到所有的佛像都凑到了殷长夏的面前,几乎伸手便可以触碰。
这些佛像的脸,形成了一圈围栏,把殷长夏和周迎困在了里面。
一句句,一声声,如此真实的撞击而来。
那就是纪今棠。
“你终于来了。”
殷长夏知道纪今棠融合得太深,或许连自主意识也没有,只剩下几段残片:“抱歉,我又来晚了。”
纪今棠仿佛因这一句话,便平和了起来。
他沉默着,只是静静的看着殷长夏,什么话也没有说,仿佛要凝视到天荒地老。
阿祈总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可以说幼小时知道安全感为何物,便是殷长夏给予他的。
上空却传来了一阵阵的声音,如同解剖一样,将纪今棠的内心血淋淋的展现出来——
“好痛,谁来救救我。”
“我知道错了。”
“呜呜呜,别打我。”
纪今棠终于有了变化:“别听、阿祈别听……”
那是他悲惨的过去。
纵然这在殷长夏的面前,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他也不想让殷长夏听下去。
周迎扬起了头,目露悲悯:“今棠,有我在呢。”
纪今棠幼时被继父虐待,母亲软弱的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继父在外光鲜亮丽,能够给予他们足够富裕的生活。
纪今棠起初还能发出求救的声音,而后连求救也发不出来了。
他只能麻木着,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忍耐封闭了自己。
可疼痛再怎么忍受,那也是疼痛。
佛像不过是表面,狰狞而残破不堪的内心才是里层。
就像明明敞开了猪圈,却无法往外逃走的家畜一样,他被永远困在了幼年。
殷长夏发现,他脚上所站立的地方,竟然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就像是心脏!
殷长夏明白游戏内核总是在反射着持有者的内心,那佛像手里那些无法被承受的武器,一把一把的掉落下来,是插在了纪今棠的心脏上?
他的心脏在不断下沉坠落,直至掉落在地上,生出了疼痛。
周迎想要朝着佛像伸出手,谁知道佛像竟然猛地后退。
佛像发出尖锐的声音——
“你根本不喜欢我!”
周迎:“不……我是真的……”
佛像打断了他的话:“你是私生子,和我一样从小受到伤害。你说的喜欢,不过是看到比你更加弱小的人,就想通过我来建立安心感!”
周迎眼瞳紧缩,语气变得急促:“我、不……”
佛像:“周迎,你谁也不爱,你只爱自己。甚至于,你喜欢阿祈都要比喜欢我多一点。”
周迎完全不敢看殷长夏的表情。
他藏匿在心头十几年的心思,被最直白的点了出来。
“他比你强,你心高气傲,就拉不下这个脸,也不敢放任自己喜欢他!因为你知道,他一定会拒绝。”
“你自卑又骄傲,早在当初就掐灭了这份喜欢。周迎,你比生出双重人格的我更扭曲。”
周迎赤红了眼,强辩道:“我就是喜欢你的!”
佛像已经幻化出纪今棠的脸,低低的笑了起来,对待周迎的态度不屑一顾。
“四年前的事,你成为推动阿祈被人唾骂的一员,你在背后做的那些小动作,以为我后来查不到?”
“你是不是想等着他跌入谷底,再拉他一把?”
“这就是你的喜欢,比你强大的人,你就要毁掉他身边的所有。”
“如果你真是喜欢我,周迎……在我成为游戏内核之后,第一件事情做了什么?”
周迎呼吸急促,忽然间被纪今棠点醒了什么他无法相信的事情一样。
第一件事,他做了什么?
那些话还历历在目,他四方收集着脱离游戏的方法,想要为殷长夏凑够百年阳寿。
不……!
他只不过是介于朋友之间,想要帮助得了绝症的挚友。
“你还想诡辩?”
“阿祈,你说我说得对吗?”
殷长夏:“……”
他对周迎深深的厌恶,自然也源于此处。
不仅是因为周迎当众让他滚,还因为周迎的卑劣。
他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一个人的喜欢,便是对他的打压,只因为他比他更强。
宗昙之所以让殷长夏出乎意料,也是因为他和周迎极其不同。
胜负,便要对等。
周迎嘴唇发颤,深深凝望着殷长夏:“我不是……”
殷长夏表情极冷,这份喜欢不强烈也不纯粹,想必也十分廉价,还想打压他看他一无所有,让自己犹如救命稻草一般的抱紧他吗?
殷长夏:“我没兴趣听你继续说下去。”
周迎所有的诡辩都哽在了喉咙里。
也许是装得太久,他也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了。
难怪今棠对他的态度,才会从不搭理,也不重视,反倒像是在对……情敌?
佛像缓缓凑近了殷长夏:“阿祈……我喜欢你。”
殷长夏微微仰着头,朝着佛像伸出了手,而这次他却完全没有躲,反倒恋慕的将手托在他的手掌上,像一只晒着阳光的猫咪。
殷长夏忽然间很难过。
“今棠……”
“你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有人打你,你有足够多的能力保护自己了。”
“所以……别再用喜欢你三个字向我求救了。”
佛像僵在了原地,头一歪,不再靠着殷长夏。
“不是的,我真的喜欢你!”
“我才不像周迎那么卑劣!”
他们三人一起长大,当初惹恼殷长夏的也唯有周迎,纪今棠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受到了牵连。
他一直怨恨周迎,也是因为这件事。
殷长夏:“喜欢一个人的感情,绝不是这样。”
佛像:“那是什么样?阿祈,你又不懂。”
“不,我懂。”
在说出的瞬间,殷长夏这才明白,自己对宗昙的感情发酵变质。
就连殷长夏自己,也充满了错愕的神色。
这话惹得佛像沉默良久,它们的身体全都被渗出的血珠给染红,变得面目可憎,失去了神圣的光环。
“哈哈哈哈……”
“阿祈,周迎他真的得逞了,他让你跌入谷底,让你失去一切,所以你才会在那个时候敞开心扉,可是这都是错觉!”
殷长夏:“不,不是错觉。”
即便是他现在遇上宗昙,也同样会被吸引。
不羁、叛逆、骄傲、别扭、疯癫,他能细数出宗昙的每一面,在漫漫寒夜里绽放,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光华,也活得恣意而自由。
头一个教会他炙热的照彻前路的人是宗昙啊。
纵然殷长夏给得小心翼翼,这份感情并不算太多,只是一个微弱的火种,但这份被对方所吸引的感觉,殷长夏不会认错。
纪今棠彻底愣住了。
佛像的双眼流出了血泪,声音里充满了哽咽。
“不会的……”
“不是的……”
“为什么我的喜欢……会是假的?”
这份认知,令纪今棠痛苦不堪,他和周迎可真是虚假啊,一个掩盖着自己的喜欢,装到最后甚至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一个伪装自己的喜欢,用叽叽喳喳的喜欢你三个字,去向对方求救。
佛像终于承受不住,互相撞击、暴走。
纪今棠的虚灵缓缓浮至上空,落到了佛像的头上,像是操控整个佛像的司令塔。
所有的感情都交织到了一起。
他双眼空洞,载物已经吞噬得他太深了,佛像开始无差别的攻击。
这些攻击不仅对玩家奏效,甚至于对游戏内核里的异魂也同样奏效,一拳下去之后,直接将他们压成了肉泥。
地上已是一片狼藉,光是看上一眼,便要生出不适感和晕眩感。
殷长夏双眼发黑,体力消散得太快,根本没力气躲了。
在那一拳即将靠近之前,其余佛像的头顶,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立在了上空,挡住了佛像的攻击。
殷长夏:“宗……昙?”
宗昙:“你们在里面神神叨叨半天,我可等不及了。”
殷长夏真是太危险了。
他对自己的影响太深,靠得太近不行,远离也不行,看来只有忍一忍,将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得到安心感。
殷长夏心跳乱了好几拍,面颊涨红,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宗昙没听见?
也好、也好。
反正他不想说第二遍。
宗昙完全没理会旁边的周迎,而是轻轻一下便跳到了被佛像围起来的空间里。
宗昙突然想起了刚才纪今棠如何对待殷长夏,那一幕始终膈应着他,在脑海里驱之不散。
……靠得太近了,那姿势可真是碍眼啊。
宗昙拽起了殷长夏,伸出手按住他的手腕,从身后将他压在佛像上:“刚才他是怎么靠近你的?像这样?”
这种不爽感,源自于占有欲,源自于所属物被人觊觎,源自于别人知道殷长夏的过去,而他却一无所知。
他对殷长夏生出了探究欲。
殷长夏:“……”
宗昙目光晦暗难明,恶劣的凑近他的耳垂:“他有像我这样亲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