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近在眼前, 景王不宜当面询问李鱼,暂且放一放再说。
皇帝见到大宝高兴得不行,李鱼就知如此, 与景王对视一眼,将二宝和三宝也抱过去, 皇帝又见到了另外两个小胖子, 欣喜若狂。
二宝和三宝没有大宝这么重的包袱, 见到爷爷了,双双张嘴要叫, 结果只流了许多口水下来。
二宝指着皇帝衣裳上的龙, 笑着拍手,这个他好像见过!
二宝:“啊!”蛇!
声音清脆响亮,一听就很康健。
皇帝惊喜地摸了摸这只小胖子的脑袋。
三宝不甘示弱, 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啊啊啊!”是蜈蚣!
皇帝也乐得摸了摸那只小胖子的头。
大宝独自生着闷气,二宝三宝都是笨蛋,这是龙, 鱼爹告诉过他们, 爷爷衣裳上长条的是龙。
别吵了, 听我说!
大宝一张嘴, 口水争先恐后地流出来。
大宝:“……”
大宝想着丢人就丢了,憋红了脸, 轻轻道:“呀?”
大宝听见自己的声音自己都要捂脸, 怎么回事, 他、他以前可是最先最清楚叫爹爹的鱼, 为何如今连爷爷他都要叫歪!
当人太难了,好想还是一条鱼!
皇帝:“……”
皇帝也听见了,逗他道:“大宝,你想说什么?”
大宝很努力,握紧小嫩爪继续:“呀、呀?”
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李鱼笑着肯定道:“父皇,他是在叫您,请父皇恕罪,因为在家……在西陲,都是对着他说爷爷的。”
皇帝还从没被别的小皇孙叫过爷爷,全都是正儿八经的皇祖父,眼下景王家的小世子忽然唤了声爷爷,虽然磕磕巴巴,还很不准,皇帝却喜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这孩子才十个月多,就能叫爷爷了,以后定是个聪明的孩子。
且本来就是小孙子,唤爷爷也是应当,寻常人家可不就是如此?!
要知道皇帝身在高位,内心也是极度渴望最单纯的天伦之乐的。
皇家有抱孙不抱子的说法,皇帝念叨了景王几个月,景王好容易回来了,皇帝顶多勉励几句,不能太过亲热。
可是小皇孙不一样,隔了一辈,皇帝想怎么抱就怎么抱,有了小孙子就懒得看儿子的皇帝,抬手就把大宝抱了起来。
罗瑞生与景王连忙扶了皇帝一把,大宝被养得很好,身上有些份量,皇帝用了不少劲,愣是将大宝抱得稳稳的,喘匀了气,回头笑着对景王道:“这小胖子,可真沉。”
景王:“……”
皇帝把大宝抱在怀里,大宝乖顺,也不哭叫,小胖手搂住皇帝脖子,爷孙俩很是亲热。
李鱼怕累到皇帝,想把大宝抱下来,皇帝却摆了摆手。虽然大宝的确有些沉,皇帝却很得意大宝一点都不怕他。
毕竟别的小皇孙见了他就如同耗子见了猫,哪有景王家的孩子这般贴心?
皇帝不仅不让人把大宝抱走,还朝李鱼招了招手,李鱼会过意来,把二宝和三宝也抱过去。
皇帝让罗瑞生将孩子们挨个抱到自己的膝上。
“父皇,这太沉了。”李鱼有些不好意思。
此时的皇帝童心大起,轻轻嘘了声:“就让他们坐一会儿。朕抱了大宝,不抱他们,他们要不开心的。”
景王、李鱼:“……”
李鱼无语,他才没看出宝们哪里不开心,皇帝这是强行加戏啊。
“还有四宝呢?”皇帝数了数怀里的小屁股,的确少了一只。
四宝正在景王怀里呼呼大睡,从西陲到皇城,也把四宝累坏了,这只鱼崽有个非常好的习惯,一旦睡着雷打不动,景王面圣也没吵到他。
在皇帝不断催促下,景王把这只宝也抱过去,放进皇帝怀里。
睡得香甜的四宝,受到了来自哥哥们的热烈欢迎,二宝和三宝手舞足蹈,把四宝拍醒了。
四宝坐起来,揉揉眼睛,见到了抱着自己的皇帝。
这是谁?
四宝吃着手回想了一下,鱼爹仿佛说要带他们见爷爷,四宝困了,就先睡了一会儿。
……所以,这就是爷爷吗。
“啊啊!”爷爷!
四宝一急,口水喷了出来,还把他自己呛到了。
皇帝憋着笑,都快憋出内伤了。
这个孩子一睁眼他就看出来了,很像李鱼,若说心里之前对李鱼生子还有一丁点疑惑,如今在见到几个孩子之后,是真的没了。
子肖父母,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皇帝原本存了一肚子话想对景王说,可是孩子一抱过来,皇帝一高兴什么都忘了,光顾着逗四个孩子。
罗瑞生暗中提醒了几次,皇帝才想起景王一家子刚回皇城就来见他了,景王与李鱼细看之下都是一脸倦容。
皇帝安慰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回去休息,顺便把几个宝留下来,可是放眼望去宫里也没合适之处安置这么小的孩子。且孩子们跟着大人一路奔波,一定更累,皇帝不好意思再不放人,笑着道:“给你们三日休整,三日后进宫来,给你母后上香,让她在天之灵也见一见孩子们——朕想,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皇帝说着话,抬眼望着景王一家,喉头竟有些哽咽。
若是孝慧皇后还在,大皇子、四皇子未殇,再加上景王……大皇子、四皇子活到如今一定也有孩子了,该有多好啊……
“快去吧。”皇帝笑容淡了些。
景王点头,带着李鱼和孩子们离开。
出了殿,景王拍拍李鱼的手,皇帝脸色后来不太好,他怕李鱼误会。
“我知道……不会误会。”李鱼轻声说道。
皇帝明显是提起孝慧皇后伤感了。
“天池,你也别难过。”温柔干燥的手回握住景王掌心。
景王凝望着李鱼,心中似被涓涓暖流灌溉。
小鱼常劝他不要难过,其实他早已习惯,怎会难过。每次他劝他、关心他的时候,景王会觉得无比幸福。
低下头,怀里孩子们都睡着了,四宝翻了个身,把口水糊在景王爹爹身上。
回到景王府已很晚了,王喜早令人把屋子收拾干净,床褥铺好。
屋子里整体还是他们当初离开时的样子,墙上新挂了一副景王画的群鲤图,喻示着主人已经回归。
景王才把孩子和鸭子都安顿好,一转眼,李鱼已歪倒在榻上睡着了。
他将脑袋埋在草绿色镶金边的被子里,平稳地呼吸着,连脚上穿的鞋子都未及时脱,可见有多疲累。
景王心疼他,想了想悄悄出去,重新端了盆热水进屋。
他轻手轻脚为李鱼除去鞋袜,将一双脚浸泡在水里。
从西陲过来的一路,除了偶尔住客栈,都不会太松快,小鱼定是累了,也难为一条鲤鱼精,跟着他四处奔走。
景王为李鱼擦洗脚背,轻轻揉了下脚底,李鱼嘴里舒服得直哼哼,这般竟还未醒。
景王替他把脚擦拭干净,再把外袍脱下来,放入锦被,而后景王自己也解了衣裳钻进去。
李鱼很久没睡过踏实的床铺了,一觉睡到了不知何时。
他如今变人形可维持十二个时辰,为了图方便,通常都是掐着点在凌晨变的,能撑到将近第二天凌晨,恢复成鱼仅短短一瞬,只要再继续变人就够了。
虽然还有些麻烦,但是一般来说他凌晨之时都是与景王在一起,有景王掩护,不会出任何纰漏,至于平时,已完全不必操心他会突然就露馅了。
李鱼一觉醒来,下意识摸了摸身上,他有手有脚,并未变回鱼,因此推断一天的时间还没过去。
景王就在他身边躺着,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
李鱼翻了个身,将被子踢开,睡之前他还觉得脚疼得吃不消,这会儿已完全不难受了,不止不难受,再去几趟皇宫都不成问题,难道睡一觉还能治脚疼?
李鱼看着自己的脚,敏锐地发现鞋袜已被除去,再扫了一眼地上摆的铜盆,自然就发现,脚不难受并非是因为睡觉,而是有人为他泡了脚的缘故。
会做到如此极致的人,除了景王还能是谁。
李鱼仍躺下来,脸贴在对方厚实的背上,嗅闻着他熟悉的气息,试探道:“天池?”
他才唤了一声,景王便转过身来,黑潭般深邃的眸子注视着他。
李鱼抚胸:“吓我一跳,你还没睡?”
景王点头。
为何不睡,还不是为了这条鱼。
——是关于小胖子。
景王听了空禅师说起过,李鱼以前曾救过幼时落水的他,景王自己因为那之后的一场高烧,实际已记不起来多少了,但是景王深信不疑。
小鱼就是因他而来,虽然小鱼自己从未提过,亦不承认,但是如今,他也算找到了证据。
因小胖子是小鱼梦呓时不慎说漏嘴的,景王苦苦追寻,还吃过飞醋,就是没找到人,而今赫然从皇帝处得知,幼时的他竟也有小胖子这个称呼,景王豁然开朗。
难怪他一直找不到小胖子,原来小胖子竟是他自己。
只不过皇帝、王喜、还有叶清欢知道小胖子都属正常,小鱼又是从何而知的?
定是因为曾经见过幼时的他。他的命,就是小鱼救的。
得知苦苦追寻的“情敌”胖子就是本人,景王心情愉悦到了极点。
若是有尾巴,殿下估计也摆起来了。
只是小鱼根本不知道他一直在找小胖子,他也就无从去炫耀这份发自内心的喜悦。
小鱼曾要他保证,不问自己的出处,那不肯承认救过他,应当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他就不让小鱼知道,小胖子已经全都知道了。
“天池。”李鱼一双眼睛亮闪闪,湿漉漉,又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声。
景王翻身亲上他的唇,与他十指紧扣。
李鱼次日走路姿势都有些僵硬,与昨夜的脚酸不同,这是真腿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