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门火车朱元帅隶属于雷部三十六天将,他的名号通常被刻在道士的法器上。当道士们面对邪祟,做出手诀,念出法号,便可招出一缕雷元帅的神力,压制住邪祟。
泽云观付道长最擅长的就是请朱元帅,包括今年在罗天大醮的时候,也因为自己灵力深厚、最为精满炁足,才在全国上下的道士中出类拔萃,招出了朱元帅神力。当时全国各地道士都是激动烧香,把那火光三昧烧透了天。
在矮道士质疑的目光里,钟庆把一模一样的法号播完。
付道长一捋长须,沉声道:“这位居士,恕我直言,你播放的内容与我一样。况且,手机播放法号,还不及我亲口现场念号。”
话音一落,那会议室里向外刮的狂风就如被人掐断一样。因为风吹门的惯性突然消失,“嗡”得一声,产生了反作用力,还向里倒扣了一下。
敲键盘声唰然停止。
所有人一懵,付道长也愣住了。
秘书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钟庆的手机。
矮道士脑袋转弯转得快,立马给这种神奇的现象找到了解释:“当然是我师兄先行招出了神将,朱元帅正在赶来,只不过你这么一放音频,凑巧对上了呗!”言语之间,都仍是对自家师兄的信赖。
大家先后恍然点头:“哦,对,有道理。”
既然都是请的一样的神,那钟庆手机里的音频,当然还是不如资历雄厚的付道长当场念号了!会议室门未开,于是付道长要继续自己的法术,他提起宝剑,潇洒地挽了个剑花,青衫在动作间猎猎生风:“雷门火车朱元帅,即刻驱邪!”
又见会议室的风又突然吹起,“轰轰轰”,就像被谁大力掼动。冷冰冰的空气又如毒蛇般攀爬了出来。
钟庆不理会他,仍旧拿起手机怼向门口,把那音频再度播放一遍。
下一刻,每一丝风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恰如平静的湖面一样安宁。
付道长也是生平未见这种场景,分外怀疑地抢在钟庆后又念一遍——风起了,钟庆又放手机——风停了——再念一遍,风起了——播音频,风停了。这场景太诡异,就像付道长招来了鬼,钟庆又把鬼赶跑一样。
浑身大汗淋漓的付道长终于偃旗息鼓,放手让从钟庆举着手机,一遍遍戳着音频。他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现象,不知道说什么好。矮道士大概满脑子跑过了无数问题,最终挑选出一个他最想问的:“你不是说,朱元帅没工夫来吗?”
“对啊,他没来,如果他能来,这门应该就能开了,”钟庆说,“只能暂时缓缓。”
矮道士凑近:“既然没来,他的神力又怎能注过来呢?”
“没有把神力注过来,也可以有别的办法。比如,这句话本身就是……”钟庆欲言又止。
“就有神力。”付道长若有所思地捋起长须,看向钟庆,这时,他眼睛里的目光完全不同了,非常复杂,涵盖了许多东西。
矮道士“嘶”了一口气:“师兄,你什么意思?咱们全天下道士,谁的神力能有你强?不对……”他突然止住了,意识到一个问题:就算再有神力,如果念着朱元帅的法号请神将,也得朱元帅亲自来啊。除非这句话是……”
两位道士又懵懂又佩服又敬畏地看着钟庆的手机,就好像他捧着一尊神一样。这导致总裁和秘书也不敢发话,默默地看着他。
突然间,钟庆脸色一变:“不好。”
其他人:???
手机里的法号声截然而止,钟庆:“啊啊啊,没电了!”
他有些崩溃,明明出门时还有半格电,但是没想到这手机会是斗法主力。刚才又是跟郑米米沟通,也是超大声地播放法号,朱元帅的嗓音又那么震感强烈很是费电,导致突然间就黑屏了!
眼看着会议室的狂风再度刮起,俩道士跟一总裁一秘书不带思考、不约而同地奔向员工区,在各个办公位中摸索,寻找钟庆的同款Iphone手机数据线。每个人的心中都在叫喊:怎么能这时候没电呢?
钟庆也急了:“都这么多代了,续航时间就这么不行吗?”
秘书一边疯狂地翻找数据线,一边回他:“Iphone11还行!”
钟庆抓狂:“我就是1啊,1啊!”
秘书喊:“开什么玩笑你明明是0啊!”
钟庆的脸瞬间红了一些。
狂风骤起,黑雾弥漫,办公区的灯光闪闪烁烁如同鬼魅,明明空荡的屋子,却在房间四处、不同地方,响起了诡异的键盘声,有强有弱,有远有近,成为了诡异的交响曲。
付道长:“糟了!”
就在一行人都在被越来越旺盛的鬼气搅得将近绝望时,冷不丁的,“叮”一声,不远处外面的电梯响了。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中,一道身影向这边靠近。钟庆抬起头,看到那穿着黑T的男人。
灯光闪烁,阴风四溢,诡异的声响延绵不绝,他一步步向这边走来。压低了的帽子下有一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一双黑水晶般的眼睛,乜斜看着会议室方向,不屑的表情。
裁剪合适的休闲裤也不能掩盖这把好身材,每一步虽然走得随意、散漫,但却令人觉得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杀气,跟这美丽的容颜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他冷冷地站在会议室门口,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竖起了一掌,“轰”,风停了,气散了,会议室的门开了。
钟庆下意识凑了过去:“白……白丘?”
好几天没见了,白丘还是这么帅,嗯,可能比他那位死掉的学长还帅。钟庆微微睁大眼睛。
白琦嘴角一抽:“我叫白琦。”
“白先生好。”钟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其余几人看到这情状,都不敢走过去。付道长请不来神将,钟庆手机也压不下邪祟,这个男人来了,只是稍微动作一番,还能把会议室门打开,到底什么来头?
钟庆见他们满眼写着好奇与惧怕,也安抚一番:“没事,不用怕,只是我领导。”
付道长:……
等会议室的黑雾散尽之前,白琦看了一眼满地黄澄澄的符纸,冷冷道:“画得不好,现在都这么差劲吗。”
白琦温声对钟庆说:“你杂志选题做的不错,郑米米说,你想出符咒描红范本。这个可以,你去画,给读者们学习。”
钟庆小声说:“是吗?可是我不太懂,还是零基础。”
白琦道:“我给你画几个范本,你就是随便临摹一下,也比这些涂鸦地道。”
一直听着他俩说奇怪的话,矮道士又不服气了。有的人就算很会法术,但也不能样样都会。他盯着这个神秘莫测的男子:“这……这位居士,怎么能说我们的符是涂鸦呢?再怎样,我师兄画符天下第一,全国顶尖水平。”刚一说完,付道长掐了他一把。他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钟庆还觉得,白琦可能会说出,“因为我认识符咒创始人”这种奇怪的话,把道士们吓一大跳。不过他倒是没说什么,或者说不屑于说。
空气中静了静,白琦低头看巴巴瞧着自己的钟庆,两个人对视一番,那张美艳阴森的脸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么紧张?你昨天,写一篇稿子,就把上煞级煞鬼给收服了。连咱们公司打扫卫生的都知道了。”
被他这么笑,钟庆难得地有点脸热:“还好还好。”
会议室黑雾散尽,白琦跟钟庆先行进去,付道长跟在后面,矮道士迈着小短腿凑来,总裁和秘书大概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缀在最后。
钟庆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睡熟的小郭,睡得面颊红润,头发翘起,打着小呼噜,看上去没什么大碍。至于他身边……
白琦伸出手指,随意且自然地对了空中点了一下。
那可能是一个准备收服鬼怪的动作。
钟庆突然道:“白琦,你等等……先别收鬼吧,他还有愿望呢,”他转头,“蒋总,这只鬼说他叫胡飞,你认识不?”白琦鲜少被人打扰,但钟庆这么说,挑了挑眉毛,又把手收回,揣在兜里,拉了张凳子坐下。
在这间屋子里,只有白琦跟钟庆能看到鬼,别人看着他俩望向虚空的样子,都很惊恐。
蒋明中被提到,整个人一愣:“胡、胡飞?你能看见胡飞?”
秘书来得晚,但也听公司里传过关于他的事儿:“2008年在这里上班的那个胡飞吗?”
今明广告公司的确曾经有个叫做胡飞的员工,是一名文案,文笔很好。广告公司加班是家常便饭,经常动辄加到半夜两三点、三四点,胡飞在那个时候有了严重的失眠症,就算四点下班回家,也睡不着觉,一直清醒着。他也是刚毕业、年轻人,根本不在意身体,上了半年班后竟然猝死了。
在帝都,甚至在广告圈,这种事情也并不罕见,加之时间隔了十多年了,现在几乎没有半点影响,今明广告公司也已经成为帝都最强的广告公司之一。
蒋明中悚然道:“都这么久了,胡飞总也该投胎去了吧,这确定是胡飞吗?”
钟庆不得不替鬼传话,证明身份:“你出席了我的葬礼,装得哇哇哭,很痛心的样子,其实我都看到了,没有挤出来一滴眼泪。”
蒋明中:“……我这个人比较内敛,当时确实哭不出来。”他忽然拔高声音,“胡飞,我给你家赔了八十多万,偶尔还会慰问你的父母,你为什么要在我的办公室闹事,还祸害我的员工?”
钟庆传话,鬼说一句,他说一句:“因为,我看到你还在让员工加班!万一又有人猝死了怎么办?我不得闹一闹,让你们员工提前下班吗?”
蒋明中的脸上浮现出愧色。
钟庆继续传达:“就说这个叫郭钊的员工吧,一进会议室就累得睡着了,还做噩梦,说胡话,说见到鬼了,还给人打电话喊救命!我干脆就把他放倒了,让他睡个够。”
钟庆又对着虚空问:“那你为什么要唱那个‘死了都得码字儿~’的歌呢?用了《小寡妇哭坟》的调子那个。”
那鬼说:“他都睡了,那工作完不成,倒霉的不还是他嘛?我心疼他,就替他搞工作、写文案咯……反正我也不会再累死。”
钟庆:……
真是太社畜的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