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台阶,站到走廊上,祈无病看了看两边挂着的画,很正常啊,怎么看都不像有摄像头的样子。
他没再仔细观察,冲着画上的抽象人脸咧了咧嘴就进了屋子。
今天的温度有些冷。
看预报说还会下雨。
祈无病发现这个世界雨水极多,明明是夏季刚过的时期,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多雨的。
感觉整个房子都有一股子湿气。
他喝了口青叶水,开始慢吞吞的套衣服,动作愈发迟钝,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了,说不出来的怪异,他晃了晃头,裤子脱了一半,直接坐到了床上。
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门就被推开了。
闻观站在门口,视线落在祈无病小腿处的裤子上,眼神里边儿的意味很明显,是嘲讽,“八点半了,您还打算做个运动再走?”
祈无病摇了摇头,眼前一阵发黑,“闻医生,我觉得,我的病又加重了。”
闻观看着他,皱了皱眉,抬脚走了过去,蹲在了他面前,“什么感觉?”
祈无病有些恍惚,“就偶尔,会眼前发黑,四肢很沉,这具身体明明很年轻,竟然比我二十七岁的时候还要虚弱,我怀疑我肾也虚了,我早上都没有硬过。”
闻观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瘦削到能看到骨骼的身体,眉头犟的更紧了,“你这段时间都没有?”
祈无病点了点头。
闻观还想说什么,就听到了一声惊呼。
周华亭站在门口,捂着嘴,眼睛瞪的很大,“你们……你们?”
闻观看了看她的表情,又看了看自己和祈无病现在的样子,立刻确认,他们被误会了。
他没有着急解释,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让你看到这一幕。”
祈无病迷迷糊糊的想,看到什么了?为什么要道歉?
周华亭连连摆手,“没关系,我就是上来说一声,我先出门了,公司打卡时间要到了,本来想跟你们一起的……呃,既然你们还需要时间,那我就先走了。”
她转过身,又很贴心的转回来把门关了,脚步声这才渐行渐远。
祈无病这会儿有点缓过来了,他晃了晃脑袋说道,“她怎么了?突然这么奇怪。”
闻观站起身,像是在思考,不知道在想什么。
祈无病问他,“你又怎么了?”
闻观回过神儿,看了他一眼,眼神是习惯性的嫌弃,“快把衣服穿好,我在门口儿等你。”
两人出门的时候没有看到霍乱,也没去找,很淡定的上了车。
听着音乐,他们很快就到了医院。
闻观并没有习惯性的按自己那层,而是按了十七层。
“去哪啊?”祈无病靠着墙问。
闻观没看他,站的板直端正,“检查身体。”
突如其来的全身检查让祈无病有点儿懵,他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拉着做了一系列的身体检查,到了最后一项,他有点尴尬。
“为什么要搞这个?”祈无病看着那个小房间,更懵了。
闻观朝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进去,看看自己还能不能有正常反应。”
祈无病很不爽,“一定要去吗?”
闻观言简意骇,“嗯。”
祈无病皱着眉,还是听话的进去了。
这种把隐私暴露在阳光下的感觉,实在是不太舒服。
小房间里的色调是暗红色,里面有一个躺椅,面前还有个屏幕,还两个按钮。
一个印着男女拥抱的标志,一个印着男男拥抱的标志。
祈无病:“……”
站在门外的闻观看着手里的检查资料陷入了沉思。
没多久,旁边快步走过来一个人,也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额头上渗着汗,手里还拿着一个化验单,有些焦急的说,“查出来了,是MXSW新型药剂。”
闻观语气还是很冷静,“他和药物融合多久了?”
程教授叹了口气,脸上还带着惊异,“已经很多年了,按理说,他早就应该……”他顿了顿,“这简直是奇迹!他竟然活下来了!”
“还有治愈的可能吗?”闻观看着上面的恶性指标,红色的圈有些刺眼。
程教授想了想,“可能性是有的,但是需要时间,现在他的身体已经遭到了反噬,短期内,”他再次停顿了一下,尽可能说的更委婉了些,“无法正常使用身体器官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祈无病有些丧的走了出来,情绪非常低落,好像受到了十分严重的打击。
他一直没说话,默默的跟在闻观身后上了楼。
进了办公室,闻观给他倒了杯水,放到他眼前后,还没说话,就见祈无病直接掏出了自己装在挎包里的保温杯,“我有青叶茶,喝这个能缓解困意。”
闻观看了看他的杯子,伸手就夺了过来,他闻了闻里面的味道,淡淡地说,“如果你以后不想再重振雄风了,那就继续喝它,我不拦你。”
祈无病皱眉,嘴角抽了抽,“什么意思?”
闻观优雅的转开保温杯的盖子,拿起杯子就把里面的水倒进了一盆郁郁葱葱的植物盆里,闲聊似的说,“进那小屋的感觉怎么样?”
祈无病烦躁的扭头,不看他,嘴上回答的还是很老实,“里边儿的片子我全看了,还男男呢,男女都没用。”
万万没想到,重生后,竟然变成了一个某器官残废的废人。
这太打击自信心了。
没话说。
闻观没有笑,语气还有点严肃,“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蠢的人。”
祈无病的阴暗脾气立刻上来了,一拳锤在了桌子上,逼近了他,“你说谁蠢呢?”
闻观跟他对视,眼神冷的能冻出碴子,“MXSW药叶,早在三年前就被我们医院放到了展览讲解,让每个人都知道它的气味和样子,就为了避免被人哄骗误食,”
他端起那盆盆栽放在了祈无病面前,“现在你这水里泡着的,没有变样子,气味也没遮盖,明显就是那种致人上瘾的药物,你还喝的津津有味?”
祈无病傻了一下,“啊?”
闻观眯了眯眼睛,嘴角一勾,脸上的嘲讽铺天盖地恨不得把祈无病掀翻,“啊?你是不是只会说啊这个字?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硬不起来也实属正常。”
他嘴巴这会儿像是开了光,毒的气势磅礴叱咤风云,“脑子有病我能理解,毕竟不是自己可以控制,但智商也被你吃了?把毒药当可乐喝,把瘾粉当药材配枸杞红枣吃,还挺讲究。缓解困意?养生?痴呆患者都没你这么会玩儿。”
祈无病还没反应过来青叶有毒的事儿,被闻观劈头盖脸一顿明抨明损,自己火儿也上来了,“我早说过,我不是这个祈无病,我是二十七岁的祈无病,我早就死了,被车撞死的!睁眼到这儿没多久!我怎么知道这青叶是什么玩意儿!”
闻观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面带无奈的看着他。
面貌极佳的痞帅少年这会儿不酷了,还有些委屈,嘴角倨傲的撇着,像是攒足了劲儿想扑上来揍自己。
气氛僵硬了一会儿。
闻医生终于找回了职业操守,开始反思。
在这个病人面前,自己莫名的总是会控制不住脾气,不刺儿他两句就嘴麻,怕是有毛病了。
冷静后的他态度转变非常快,直接对着祈无病表达歉意,“好,是我错了,是我没了解清楚情况,那咱们好好聊聊你死之前的生活吧。”
祈无病冷哼一声,怒气来得快去得更快,他坐回去,靠在了椅背上。
本来想沉默拒绝不说甩冷脸的,但是,习惯性对医生的配合还是让他妥协了。
他扭头对着窗外,眼角的情绪有种从内心不自觉流露的凉薄。
安静中,他缓缓开口。
“死之前的我很丧,很坏。职业是酒吧老板,经营着一个大家嘴里的黑店,嗯……当然,严格来说,本质上的确是家黑店。”
祈无病端起桌上的白水开始喝,“我做的事虽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但也差不多了,当时也不觉得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对,因为我圈子里的人都这么干。慢慢的也就习惯了,还青出于蓝胜于蓝,缺德事儿越做越多,混的挺渣的。后来应该是遭了报应,我开始走下坡路,两家店都倒闭了,跟了我很多年的狗也消失了。”
“有一天,我走在路上,一辆大卡车直接就朝我冲了过来。”
祈无病无意识的捏着左手的小指,掐出了红印,“我现在还记得那个感觉,那个瞬间像是被拉长了,意识一直清醒,一直在疼。”
“最后闭上眼睛的时候,太爽了,那个感觉……就像是脱去了一个捆了我好久的绳子。”
他舒了口气,“我当时就一个想法,哎呀,我他妈可终于死了。”
闻观看着他,“我呢,我在你的那个世界里,是什么?”
祈无病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许久他才出声。
“你是我在垃圾堆里捡到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