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羽没看柳长生, 目光看向她身后不远处的宋浅，对她笑得眯眯眼。
地上躺了一片的人挣扎着要爬起来，木羽拍了拍手, 她身后的黑西装大汉一人手提着一个木桶，里面是灰褐色的液体。
大汉动作整齐划一比军训过的都要和谐, 他们一扬手将木桶中的水全都泼在村民身上, 那些躁动的村民被淋了一身脏水反而慢慢平静了下来, 有几个眼睛恢复了清明，看着自己浑身湿淋淋地坐在地上有些迷茫。
“我听说，柳长生生着一双鬼眼，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本事大得很。”木羽摸着下巴来到柳长生面前，看着她那只只有眼白的眼睛啧啧出声：“不会就是你吧？”
“怎么连最简单的解迷符水都做不得？”
柳长生知道她确实是懂行的人, 这会儿正视着她, 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你就这么确定他们是被迷了神志？”
说罢，她的目光移向村民，刚刚还清醒过来的村民此时昏迷一大片，脸色变得黑红如铁，鼻腔和嘴巴不停吐着黑水。
木羽看过去眼底有些意外, 而后轻轻笑了出来, 声音娇软柔媚：“有意思。”
“既然听说过我，想必应该也听过吴一指的名号, 他做出来的东西，哪一个是容易解的。”柳长生声音淡漠，撇了她一眼：“所以凡事还是不要乱下结论。”
木羽听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柳长生这是在教训自己。
好久没被别人教做事，木羽心里反倒感觉有些稀奇。
“那柳大师有何见解？”
柳长生目视前方, 坦坦荡荡：“没有。”
“唉。”木羽叹了口气，“我真的很善良啊，像我这么漂亮又心善的……人真不多了。”
她的声音本来就有特色，几人听得清清楚楚，目光齐刷刷地移到了她身上。
这个女人突然自恋什么？
“那个吴一指是吧，他现在正躲在山神庙里练鬼。这可是行业大忌啊，哪有除鬼的天师主动去练怨气冲天的恶鬼呢。”
柳长生脸色突地一变，盯着她：“你说什么？”
“吴一指不是那样的人。”
“不信？”木羽挑了挑眉稍轻笑，兰花指翘得十分漂亮，她指尖夹着一张符纸，符纸在她指尖燃烧殆尽，白烟在几人面前展现出模模糊糊的画面，里面的人正是吴一指。
柳长生心中诧异，这个女人……竟然是精怪。
虽然他们修习此行确实会生火破术，在别人看起来是十分厉害，可这种实时监控到别人的能力普通人是做不到的，除非是修为极高的鬼和逐渐成形的精怪有这能力。
后面柳长生的注意力全被画面中的吴一指吸引了过去，吴一指脱了上衣，胸膛后背被画上血符，收完还在流着鲜血，整个人像是被吸干了的干尸，柳长生不禁握紧了手内心翻涌起来。
吴一指……你要犯浑到什么时候！
说实话，柳长生并不愿意看到昔日好友变成这副模样，为了心里的那个人不顾一切，往日谨记于心的行规全然不顾。
她眼睁睁看着好友用了邪恶的炼鬼阵术将云初包裹在一层层由怨气组成的容器里。
他要将云初炼成恶鬼，这种炼鬼的条件极为苛刻，不仅要求死者怨气极大，还必须要刚死之人，还有炼鬼之人的全身血液来浇灌。
吴一指在拿自己的命帮云初成鬼。
荒唐！
柳长生再一次觉得爱上一个人是极其愚蠢的事。
画面转到吴一指时突然消散了，木羽看着符纸的边角飘在空中吸了两下鼻子，一脸轻松道：“哎呀，被发现了。”
柳长生抬脚就要往上山的那条路走，炼鬼的步骤极其麻烦，她还有机会把吴一指救回来。
这么想着，柳长生直接跑了起来，她朋友不多，吴一指排得上第一个。
“柳长生！”齐不语在她后面喊，第一个跟了上去。
宋浅和林清也准备跟上去，却被木羽伸手拦了下来。
“你们去干嘛？俩小菜鸟。”
宋浅和林清：“……”
虽然她说得没错，可是心里就是有些憋屈。
姬无心打掉她的手，瞪了她一眼：“你才菜鸟！宋森森不菜！”
说完拉着宋浅追了上去，谁也不能说宋森森。
木羽唉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怎么不听劝呢，这一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林清还没走远，他脚步顿住回过头疑惑地问：“前辈这么说是知道些什么？”
木羽只问了他一句：“你知道承载灵的本体碎裂是什么后果吗？”
“灵体受损，严重的会导致灵本体消散。”林清下意识回答她的话，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您是说……”
“嘘——”木羽看着他欣慰的笑了笑：“言尽于此，到底会如果全看她的造化了。”
林清瞳仁一缩，转身追着宋浅的身影跑去，这个人说的是姬无心！
姬无心要是出了什么事，宋浅也会有影响，况且两人结了契，这一伤便是两个。
木羽看着几个人模糊的背影向后伸出手，后面的女孩识趣地递上红酒杯，在里面倒上早就准备的红酒，纤细的手指捏着红酒杯轻轻晃了晃，然后一饮而尽。
“退下吧。”
女人身后的女孩和大汉听后齐齐点头，随后一群白鸽展翅高飞和女人形成一副绝美的画。
木羽拍了拍手扭了扭脖子：“干活。”
当她准备展出自己的翅膀飞向大山时，后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她回头看去，跑过来的是一个清秀的少年，少年头发凌乱还有几片小嫩绿叶子。
两人擦肩而过，少年看起来很急，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干死了，该死的林清。”
木羽心里轻笑，哪来的小树精，头上长叶子了也不知道挡一挡，这要是被发现了还得了。
她没想到的是，少年跑了几步停了下来，回过头盯着自己，眼中带着疑惑。
他说：“我认识你吗？”
木羽摇了摇头。
她没有见过这个少年，虽说这少年的模样确实给她一股熟悉感。
江翊看着眼前的女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他确信自己没见过她，可她的气息像是熟悉到了骨子里，仅仅一眼，就让他感觉到了灵魂深处的动荡不平。
奇怪。
不再耽误时间，江翊转身朝着上山的路跑去。
这次没有遇鬼指路，柳长生按照记忆中的路走，条条小路交错，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灌木高树包围着。
她迷路了。
咬着暗骂一句，记不住路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她硬着头皮向前走，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长生。”
厌恶至极的声音顿时让柳长生头大了起来，她转过头冰冷地看着明文君，这人是真不怕死吗，自己不想找她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明文君，我现在没空和你纠缠。”
明文君抬脚向她走过去，边说着：“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山神庙不在这个方向。”
“你走错了。”
柳长生：“……”
明文君眼中噙着笑意：“长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会认路。”
柳长生太阳穴突突直跳，面前人的话她真是听不了一点。
“闭嘴。”
明文君并不在意她对自己的厌恶和排斥，自顾自说地说：“要不要我带你去？”
柳长生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
她不可能接受这个人的援手。
她转身换了一个方向走，身后的人笑出声，轻飘飘道：“又走错了，小长生。”
柳长生已经过了三十，听到她叫自己小长生心里一阵恶寒，当下转头怒视：“很有意思吗！？”
知道她要去山神庙救人还这样拿自己逗趣，她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做事只顾自己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明文君终于收起了笑，有些无措地上前一步想解释：“长生，我不是……”
“柳长生！！”
“柳长生！！！你在哪儿！！”
齐不语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明文君听到这几声近在耳边的呼喊脸色黑得像锅底，她看着柳长生扭头就走根本不听自己的解释。
明文君深呼了两口气，胸口上下起伏不停，她侧眸看向齐不语声音的方向，眼中带着浓浓的杀意。
“齐不语，你不要太过分了。”
她知道这两句是齐不语故意的，故意喊给柳长生听，让她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柳长生找到齐不语的时候她正蹲在大树根旁边，她身后隐约能看到山神庙的轮廓。
柳长生松了口气，总算找到对的方向了。
她走过去对齐不语伸出手，嘴上埋怨：“你跟过来干什么，很危险的。”
齐不语借力站起来倒在她身上，柳长生扶着她的腰让她站稳当。
“不是有你呢，我还有这么多法宝，不怕。”
柳长生沉默了下来，她对这次上山找吴一指并没有把握，吴一指炼出来的凶鬼自然实力强盛，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收服。
“你现在下山，到吴一指家里等着我。”
齐不语嘟着嘴想撒娇，但看着柳长生那张正经严肃的脸只好低声道：“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好。”
等柳长生走远了，齐不语收起脸上的笑，眼皮垂下来，余光看向斜后方，语气上扬了一个调。
她心情似乎很好。
“怎么样，明文君，看到柳长生被我抱着搂着，是不是要气爆炸了？”
明文君从她身后走出来，目光阴沉：“你故意做给我看的？”
齐不语笑了，脸上挂着甜甜的笑，语气薄凉入骨：“不然呢？”
“你何必和我作对，如果主人知道了你耽误玉灵的事……”
齐不语听出了她话里的威胁，她收敛起脸上的笑。
“你应该知道，主人最信任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