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若闻言,瞬间在心里把“小朋友”三个字叫了上万遍。
要换做平时,她会说,只有小朋友,才会在乎被人叫作小朋友。
但她现在莫名有点不敢,怕被弄得腰酸腿痛,之前那次她就差点起不来床。
沈轻若说:“孟迟吗?孟浩然的孟,迟早的迟?”
“是的。”孟迟脸色好看了许多,说,“你刚才睡着了?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沈轻若觉得孟迟现在的样子很精分,刚才跟头狼似的,现在又变得温柔起来。
但她生来皮实,见孟迟温和了些,又皮了起来,舔着发红的唇珠说:“倒没有什么其他的不适,嘴唇有点肿。”
孟迟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说:“别在浴缸里泡着了,我扶你起来吧。”
沈轻若眼睛里有了些笑意,懒洋洋的把手搭在她的肩头,借力从浴缸里出来。
她带出来的水珠,沾湿了孟迟的衣服。
孟迟这两次在宾馆里洗完澡后,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她不像沈轻若那么放得开,裹着摇摇欲坠的浴袍乱跑。
她浑不在意被打湿的衣服,礼貌地揽着沈轻若,稍稍用力,试图一口气将沈轻若带出浴缸,却发现自己不是很能办到。
在这之前,孟迟一直不觉得自己力气小,虽然她力气没有男生大,但解决日常生活中的麻烦完全不是问题。
沈轻若借力出来后,随即走到花洒下,准备还冲洗一下。她转过头,见孟迟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便笑着说:“你想跟我再洗一次吗?”
孟迟摇了摇头,闷声走出了浴室。
沈轻若边调试水温边纳闷,小朋友怎么突然看上去不开心了?脸上表情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难道青春期还没过去?
二十分钟后,沈轻若吹完头发,感觉有些口渴,随即走出浴室,直奔酒柜旁。她喝了两口红酒后,才往孟迟的方向看,发现小朋友拿着手机在看,并且另一只手小幅度地弯举着两瓶水,像是练哑铃一般。
看着还挺有意思。
沈轻若身体轻倚着酒柜,笑说:“热身呢?”
小朋友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格外入神,似乎都不知道她出来了。
孟迟仍在看经济周刊,听到沈轻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动作停滞了半秒钟,而后默默地把矿泉水放回到原位置。
刚才孟迟在卫生间里的复杂情绪,沈轻若并不知道,她缓步走到孟迟身边坐下,散漫地梳理着发丝,而后靠在孟迟削瘦的肩头吹气,笑说:
“之前我都好久没缓过来,你要是再练,我就没活头了。”
……
第二天刚睡下没多久,沈轻若的手机闹钟便开始振动,她本想发扬工作狂精神,一鼓作气地起床出去干活,可四肢软得厉害,实在没了力气,只好作罢。
她抬腿,踢了踢孟迟,理所当然道:“小孩,我定了好几个闹钟,你帮我都关了。”
孟迟本想就沈轻若的称呼说些什么,但见对方一脸疲色,只好收了声,起身拿沈轻若的手机,发现有锁屏密码,便递向沈轻若说:“你手机有锁屏密码。”
沈轻若懒得动,说:“1128。”
“这密码是你的生日吗?”
沈轻若确实太累了,不像平时那样开玩笑,胡说什么是我第一次下海的日子。她“嗯”了声,便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很闷,语气也有些迷糊了:“十二点钟之前,不要叫我,除非宇宙要毁灭……算了,毁灭吧,保卫地球这么多年,我已经累了……啊我说得太多了,我都忘了自己签了1999年的保密协议……”
孟迟:“。”
孟迟:“这个梗也太老了。”
记得初中时的某个课间,姜思甜一脸严肃地把她拉到角落里说:“孟迟,你知道99年的保密协议吗?昨天姜一苦无意间说漏了嘴,说他们都曾经签过协议。”
孟迟又想起昨天沈轻若喊别人“小朋友”,便说:“你还是留着骗其他小妹妹吧。”
沈轻若没再说话,呼吸均匀,肩背微微起伏着,已经睡了过去。
孟迟发了会儿呆,担心沈轻若着凉,抬手掖了掖她的薄毯,而后躺了下来,没多久也睡了过去。
下午一点多。
孟迟听到床边细微的穿衣声,迷糊地睁开双眼,很快她意识到这人又要走了,立即清醒了过来。
沈轻若轻手轻脚地穿上吊带裙,似乎察觉到身后炙热的视线,转过脸来。
刚才还在熟睡的小朋友,正安静地坐在床头,她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乌黑柔顺的长发垂下来,披散在削瘦的肩头,尾梢微有些凌乱。
沈轻若自然地坐在床边,伸手捋了捋她的发丝,指尖掠过滑腻的皮肤,看着对方认真的眸子,沈轻若思索了片刻,唇角含着些笑容,打趣道:“这次,可要收费了。”
“多少?”孟迟立即道。
她觉得沈轻若的手指有些凉,心想这人真奇怪,明明体温这么低,还每次把空调调很低。
“你想要微信,还是支付宝?”孟迟边拿手机,边自然地握住沈轻若的手。
她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帮沈轻若暖暖手。
沈轻若视线掠过她们交握的手,含笑说:“微信吧。”
孟迟突然想到,她可以借这个机会加沈轻若的微信。想到此处,她唇角多了些笑容。
沈轻若目光掠过孟迟的唇边,像是知道对方在开心什么,眼睛里也滑过一丝笑,把手机递向孟迟:“你扫我。”
孟迟看到屏幕里的二维码,愣了半拍。
沈轻若点了点收款二维码,慢悠悠说:“这次收你一块钱。”
孟迟刚才高兴之下,都忘记了转账不需要加好友,随后她听到沈轻若的话,又愣了半秒,一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沈轻若逗小朋友上瘾,演起戏来,说:“上次没收钱,这次又不收,该让你觉得我免费了,可是我又对你很满意,所以,收一块钱,意思一下。”
孟迟听罢,立即拿起手机,扫了下二维码,二话不说把钱转了过去。
沈轻若还准备说些什么,视线随意地滑过自己的手机屏幕,旋即停住了。
收款到账通知
收款金额
10000
显然是刚刚孟迟发过来的。
沈轻若方才光顾着调侃对方,忘记设置收款金额了。
她还真没想到小朋友会有这样的操作,似笑非笑道:“趁机占我便宜呢。我说一次一块钱,你还想再来九千九百九十九次?”
孟迟脸一红,没料到还有这样的解读方式,辩解道:“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沈轻若倒没有继续打趣,说:“小朋友,把你的收款二维码打开,我给你转回去。”
“不用。”
“你现在还是个学生,吃穿用度都靠家里,”沈轻若说,“你家人知道你在外面这么,胡作非为、花天酒地吗?”
她特意重读了后两个成语,一夜放纵,她声音本就有些沙,现在听起来愈发声色。
孟迟微微晃神,又认真道:“我家人不知道。”她停顿了片刻,说,“你拿着吧,这钱是我自己赚的。”
“压岁钱?”
孟迟:“……你少瞧不起人。”
她觉得沈轻若又在取笑她年纪小。
她本不打算说自己怎么赚的钱,但见沈轻若不肯收,便说:“炒股赚的。”
沈轻若笑:“现在散户炒股还能赚钱?你不如说路上捡的呢。”
孟迟抬起手,放在她的肩上,语气中颇有些安抚的意思:“我明白你被套牢的痛苦,但不能你没赚到钱,就说别人也没赚到。”
沈轻若:“。”
她确实被狠狠地套牢过两年,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再沾过股票。
难道是她刚才的笑容太过苦涩,被小朋友看出来了?难道她那两年脸上冒着的绿光,直到如今还萦绕不散?
她觉得小朋友可能没看出来,单纯套她的话。
虽然她仍有些不信孟迟炒股赚钱,但想起那两年被套牢的痛楚,她还是咬牙道:“股市里没有永远的赢家,我劝你还是早些收手。”
孟迟:“。”
虽然知道接下来的话很拉仇恨,但她还是说了。
她说:“之前炒股,我只是为了写论文,论经济政策变化下的股票市场,论文写完后,我就把股票全抛了,我知道应该会赚回一些钱,但没想到那两天股市行情不错,让我赚了不少钱,算是意外之财。不过,我同意你的观点,股市里没有永远的赢家。”
沈轻若:“。”
孟迟担心她还是不肯要,便说:“我炒股的钱,是打暑假工赚来的……”
沈轻若伸出食指,抵上孟迟的唇:“嘘,不准凡尔赛了。钱我收下了,就当是为股市里的难民们报仇雪恨。”
话虽然这么说,但沈轻若还是不打算要小朋友的钱。
她快速收拾了一番,准备出门工作,临走前问孟迟:“小朋友,要不要加个微信?”
先加个微信,以后再随便找个理由把这钱还了。
孟迟一直在想,该怎么要对方的联系方式?万一对方拒绝怎么办?能不能找到一个不被拒绝的理由?
她不在乎花精力花时间,再一次去寻找对方,可北城这么大,北城以外的世界又那么大,她担心这一分开,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者,就这么分开了。
所以当她听到沈轻若提出加微信,脸上思索的神情立即被高兴所取代,就好像站在起跑线,正要全力冲刺时,就被裁判当场宣布晋级。
沈轻若以前没觉得自己有多恶劣,遇见小朋友之后,发现自己还挺坏,总想着调戏对方。
她加过孟迟的微信后,朝孟迟眨眼睛笑:“刚才说好了一块钱,我也不能太欺负你。现在我们有了联系方式,也好让我‘还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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