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沈轻若茫然而又震惊的脸,?孟迟颇有点不自然地、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的家底。
孟迟下车后,沈轻若神情恍惚,似乎仍然没有消化得了孟迟刚才给出的信息。
沈轻若:“你说你在长风做事?”
孟迟:“嗯……”
沈轻若双目无神:“我没想到你在长风做的是总裁。“
孟迟:“……其实严格意义上,?也不算总裁……我只是帮我奶奶处理一些问题……”
她正这么说着,?旁边又有职员路过,?朝孟迟洋溢地打招呼:“孟总,?早啊。”
孟迟:“……”
她只好转过脸去,露出礼貌的笑容:“早……”
沈轻若茫茫然看了眼手机时间,?说:“你去上班吧,快到时间了。”
孟迟身形动了动,但又回转身体,?微微弯下腰,跟坐在驾驶座位上的沈轻若平视,孟迟眼里含着水光,欲言又止,但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可怜地说:“你又会把家里的锁换掉吗?”
不会,?我会搬家。
不过因为沈轻若此刻太过震惊,也没心思说笑,她见孟迟委屈的样子,?又想起孟迟上次因为换锁的事情掉眼泪,不忍再说些让孟迟难过的话,便说:“不会。”
沈轻若尽量保持镇定,保持语气像平时那样正常,?说,“上次都跟你说了,是忘记带钥匙所以换锁的,?不是故意的。”
她现在心情复杂,但仍然保持着温柔的语调,生怕孟迟下一刻掉泪,说,“你不要多想。”
孟迟乖巧地点了点头:“那我去上班了。”
孟迟去会议室开例会,会议室的楼层比较低,能够看到沈轻若的车。孟迟没想到沈轻若还没走,参加例会的人员还没到齐,会议没开始,孟迟站在窗户旁,思索了片刻,拿出手机给沈轻若发消息:“姐姐?”
沈轻若回:“不用担心,我见过世面的。”
没过多久,孟迟就看到楼下马路对面悠悠地骑来一辆小车。小车停在沈轻若车旁,骑车人戴着专业的黄帽,跟沈轻若交涉了几句,便把车放在了沈轻若车后备箱里。
沈轻若从车上下来,颠颠地跑去后座,把驾驶位让给了对方。
片刻后,车开走了。
沈轻若……请了代驾。
孟迟:“……”
当天上午,沈轻若的游戏公司。
谢蓁工作告一段落,起身接了杯水,四处晃悠,很快晃去了沈轻若的办公室。
沈轻若窝在皮质沙发椅里,神情看上去颇为恍惚,双手捧着热水,慢慢地喝着。
谢蓁惊讶道:“你不是不爱喝热水吗?”
沈轻若表情放空,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水杯,然后慢吞吞说:“哦。走神了。”
“第一天送小孟上班,感觉怎么样?”谢蓁说。
昨晚公司聚餐,大家多多少少都喝了点酒,就沈轻若没喝,说自己明天要送孟迟上班。
沈轻若:“还可以,还撑得住。”
她在谢蓁疑惑的神情里,接着慢慢说,“孟迟,她在长风上班。”
谢蓁:“?”
谢蓁:“好公司啊。”
谢蓁不愧是沈轻若多年的好友,反应如出一辙。
沈轻若:“你之前不是提过长风集团的孟家吗?”
谢蓁:“咋?”
沈轻若:“孟迟也姓孟。”
谢蓁:“……?”
谢蓁本来还是满脸笑容,表情之中只带有一点困惑,逐渐的,困惑越来越大,转变成震惊、不可置信,眼睛逐渐瞪大:“啊?”
当天晚上,孟迟、沈轻若、谢蓁一起吃饭。
孟迟低头吃了口饭,又抬头看了眼守在她旁边盯着她的谢蓁:“蓁姐?”
谢蓁腼腆道:“不好意思,第一次见到活的巨富。”
她回到孟迟对面,但没有接着扒饭,见孟迟低头吃饭,不无震惊道:“你们巨富居然也亲自吃饭?”
孟迟:“……”
虽然谢蓁的表情看上去很诚挚,但是她的话听起来怪揶揄人的。
孟迟心想又来了,之前沈轻若跟谢蓁拿自己的年纪开玩笑,现在又要拿自己的家世玩笑。她知道,她越是表现得不好意思,沈轻若跟谢蓁就越来劲。
所以孟迟坦然说:“我们还亲自喝水。”
谢蓁口型张成了O。表情震惊得像是初次得知。
孟迟:……
地球人有不需要吃饭喝水的吗?
谢蓁演完戏后,又腼腆地说道:“那个,你能不能帮我问你奶奶要个签名,我挺崇拜她的。”
孟迟坦然自若道:“好的。”
两人自然得,就像经纪人接待明星粉丝一般。
沈轻若有点尬,抬手捂了捂脸。
她消化了一整天,都没消化得了这件事,之前郑深来质问她,无意之中透露出一些信息,让沈轻若知道,孟迟家里可能比她想象得有钱,至少跟郑家差不多。哪成想孟家……会有钱到这个地步,是郑家都远远比不上的程度……
前几天,沈轻若发现自己有想把孟迟留在自己身边的私心后,也曾安慰自己,她并不是贪图孟迟家的钱,孟迟家即便有钱,也跟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好好努力就是,总有一天,不说比孟迟家有钱,但至少也能够上,不至于悬殊。
但是今天发现孟迟的真实家世后,沈轻若感觉自己就像受到一记重击,这几天来的心理建设,刹那间化为齑粉。
她再怎么拼搏奋斗,也不可能比长风集团有钱啊。
吃饭间,孟迟对沈轻若小心翼翼的,似乎生怕她再一次远离。孟迟这个样子,让沈轻若觉得难过,她认为自己并不值得被孟迟这样对待,但又见不得孟迟这样小心,所以没有露出自己心里自卑的一面,像是往常一样跟孟迟相处。
沈轻若的公司渐渐走上了正轨,虽然郑深仍在破坏,但无非是动用自己的关系,指使人不要投资沈轻若公司,或者利用高薪来沈轻若公司挖人。
市场这么大,郑深又不是干这一行的,并不是由他一个人说了算。总有不信邪的,见沈轻若公司产品不错,便来投资了。
老江之后,又有其他几路资金投了进来。
郑深之前算盘打得好,想在沈轻若公司初创最羸弱期间予以重击,也确实给公司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现在沈轻若扎稳了,她培育的这棵幼苗,终于挺过了第一次最艰难的风雨,成长了起来。郑深已经没有那么轻易,可以将之拔除了。
沈轻若公司忙过这段艰难的时期,全体成员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之前说要去老江的农家乐玩,后来又是忙,又是前合作公司撤资,大家忙得人仰马翻的,就把这件事搁置了下来。现在重新提上了议程。
老江豪爽地说费用全免。
但沈轻若觉得没有这个道理,老江投资她们,也算半个股东了,都还没让人拿到分红,哪能还让对方另外再出血。她坚持要出钱。谢蓁也从中劝老江,老江这才肯作罢。
沈轻若确实也够豪爽了,同事们问能不能带家属,她说带,随便带。
谢蓁从中补充道,毕竟我们沈总自己也带家属。
谢蓁负责登记参加人员,一并也把孟迟填了上去。
出行当天,沈轻若安排了两辆旅游客车,大家在公司门口集合,一同上车,然后一起去北山。
客车开上公路,沈轻若在车上将一切安顿好后,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孟迟跟沈轻若一起坐,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拧开保温杯,递给沈轻若:“睡会儿吧。一切有我呢。”
谢蓁在另外一辆车上。
沈轻若喝了口水,揉了揉发酸的腰,压低声音说:“叫你昨晚不要闹。”
这前后左右都是同事,或者同事的家属,她生怕被别人听到,把声音压得很低。
孟迟也压低声音说:“可是后来……是姐姐让我……不要停……”
沈轻若:“小点声。”
孟迟:“姐姐先说的。”
沈轻若脸皮发热,默念,不要跟小朋友一般见识,然后拉起毛毯盖住自己,闭上眼睛打算小憩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轻若觉得耳朵触到一片温软,孟迟呼吸喷洒在她耳边,低头吻她的耳根。
沈轻若心想这还是在公众场合,让其他同事看到了,必定好一番揶揄,立即醒了过来。
孟迟这人,有时候挺虎的,不分场合。
沈轻若小声羞恼道:“干嘛啊?”
“快到了。”
沈轻若环顾四周,发现大家差不多都睡了,难怪这么安静,不像车刚开动那会儿闹哄哄的。
孟迟拧开保温杯,又喂沈轻若喝了点水。沈轻若喝了几口,唇又不由得碰了碰孟迟的手。
孟迟将保温杯拧紧,放在手边,然后倾身过去吻沈轻若的脸。
沈轻若耳根发红,脑子里虽然想着万一被同事发现了怎么办,但身体又很诚实,双手搂住孟迟的后颈,主动把唇送了上去。
她们到北山山庄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孟迟跟沈轻若分在了一间房里,洗过澡后,跟沈轻若躺在床上,虽然孟迟很想做点什么,但想到明天要上山看日出,又放弃了。
第二天天没亮,大家聚集在餐厅里吃早饭,然后又坐上了大巴车,往山顶去。
山顶的停车场离观日台还有一段距离,大家需要步行上山。有的人走得快,有的人走得慢,渐渐地,大家三三两两地走散了。沈轻若早有预料,刚才下车之前,就跟同事们说了看完日出后的集合时间。
谢蓁跟着另一车的同事,没有跟沈轻若和孟迟一起。
沈轻若跟孟迟走到上次她们走过的老地方,一块较为平整的露台。她指了指卫生间,问孟迟要不要上厕所,孟迟摇了摇头。
现在看日出的人并不多,所以不用提前过去抢位置。沈轻若见时间还很早,便跟孟迟一起在这周围游荡起来。
很快她们来到上次来过的铁索桥,之前只是挂锁,并没有走过桥,去桥那边看。
天地昏暗,好像只有她们两人。
孟迟举着手机灯,犹如白昼的灯光,滑过铁索桥两边护栏网上密集的铜锁。
她对她们挂锁的位置极其熟稔,走了过去,卖铜锁的老板说是防水的,但架不住挂在外面风吹日晒,铜锁已经锈迹斑斑了,渐渐模糊了名字。
孟迟寻找了会儿,稍稍拿起已经辨不出“若”字的铜锁,上次她过来,还能看得清的。
她心里很惆怅,对沈轻若说:“你那儿还有钥匙吗?要不然我们把它解下来吧,我担心下次过来,它就不见了。”
沈轻若笑说:“解锁的意头也不好啊。要不然待会儿我们再挂两把?”
孟迟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说:“然后看它们慢慢消失吗?不要了。”
这两把铜锁在孟迟心中,已经不仅仅是铜锁了,有时候她会把它们看作自己跟沈轻若之间的隐喻。而且看它们被风吹日晒,她也感到难过。
沈轻若心中一软,这些天来压抑的情感,再一次露出苗头。
可不可以……把孟迟留在她身边?
孟迟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牵住。
沈轻若手刚才牢牢地抄在衣袋里,暖烘烘的,但是她却说:“我冷。你拉着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