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迟走过的这条小巷并不长，没花什么时间便走到了巷口，但见到沈轻若的刹那，还是有一种在海上漂泊了许久，见到灯塔时的安心感，些许彷徨也消失殆尽。

沈轻若手指夹着细长的香烟，红唇徐徐吐出烟雾，夜色的衬托下，精致的脸显得格外迷离。她似乎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眼神微微滑了过来，唇角也随即挑起，薄唇微启，袅袅的烟掠过脸侧，说了句撩拨的话。

孟迟脑海里突然滑过三个字，狐狸精。

沈轻若像是志怪小说里皮相绝佳的妖精，蛊惑上京赶考的书生们，挖取吞食他们的心肝。

她唇上口红那么娇艳，像是残留唇边的血，妖冶极了。

衬着这古色的小巷，她又像是从百余年前穿越回来的金陵女郎，眼神妩媚，看谁都有情，身段妖娆，叫人魂牵梦萦。

孟迟脸上不动声色，随口接话道：“想我什么？”

她表面看上去，就像闲聊一般的自然。

“想着这么晚了，要不要过去接你。”沈轻若将烟拿到身侧，似乎不想让烟味跑到孟迟跟前。

刚才谢蓁给孟迟发消息，随口说了一句，有空一起玩，孟迟便接话了，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谢蓁没有多想，说自己在酒吧里，礼貌地问了一句，要不要过来一起玩，没成想对方应了下来。

谢蓁把位置发给孟迟后，就跟沈轻若说了这件事。

孟迟留意到沈轻若拿开烟的举动，说：“我不知道你还抽烟。”

“不好的习惯，”沈轻若说，“抽得不多，偶尔抽两根。”

孟迟停顿了下，说：“能给我试试吗？”

沈轻若诧异地挑起细眉，似乎觉得自己给人带来了错误示范，转身将烟掐灭，随手丢进垃圾桶里，并推开身侧的木门，以半转身的姿势看着孟迟，朝里偏了偏头，示意她进来，且说了句话，语气带了点教育的口吻：“小孩抽什么烟。”

孟迟这才发现沈轻若身侧有门，她跟在对方身后，走了进去，小声嘟囔道：“我不是小孩。”

她们进来的门，似乎是酒吧的后门，走几步就到了正厅。

舞池里人群挤挤挨挨，伴随着轰鸣的音乐声胡乱地甩着四肢，看不出是什么舞种，发泄的意味居多。

孟迟绕过舞池边，跟随沈轻若来到了右边的一桌，漆黑的光线里，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软皮沙发上，那人见到她们，立即站起身，迎了过来，因酒吧里太过喧闹，盖过一切其他声音，她不得不扯着嗓子喊道：“欢迎欢迎，过来坐。”

头顶的旋转灯光掠过这边，孟迟看清了这人的脸，跟她预计的一样，是谢蓁。

谢蓁觉得是自己把人家叫过来的，应该尽招待的义务，所以比之前热情了几分。

她招呼孟迟坐下后，又问一同落座的沈轻若：“你去接的小孟吗？你们怎么一起进来的？”

“后门遇上的。”沈轻若说。

“这还真巧。”

片刻后，音乐鼓点声变得更强劲，谢蓁本就容易受感染，喝了几口酒后更有些上头，她将酒杯放下，往舞池里走去，经过孟迟身边时突然想起，便说：“小孟，有时间给我画张像吧。当然你不想画也行。”

这没头没尾，孟迟听得有点不解，但还是说：“好的。”

一会儿后，谢蓁玩嗨了，又跑过来把沈轻若拉进了舞池。

刚才在画室看到谢蓁的朋友圈，孟迟突发奇想便过来了，在画室里用的平板，直接放包里背了过来，此时百无聊赖之下，她把平板拿了出来，看着不远处晃动的沈轻若，微微握紧手中的画笔。半个多小时后，音乐声消停了不少，沈轻若和谢蓁也回来了，两人脸上都有了层薄汗，前者呼吸均匀，脸颊微微发红，而后者反应大得多，小跑过来，一口气喝了半杯水，往沙发座上一瘫，休息了会儿，她捞起桌边自己的手机，说话声里仍带些喘：“让我计算一下，我刚才消耗了多少卡路里……”

很快她“咦”了一声，满脸高兴地朝孟迟说，“你刚才画了我们俩啊。”

她本来准备登录瘦身软件记录运动量，结果发现微信里，孟迟传来了一张速写画。

图里正是她跟沈轻若刚才跳舞的样子。

她称赞道：“画得真不错，这构图绝了，就是我身边这个太碍眼了，我来剪裁一下。”

身边这个，自然指的是沈某人。

孟迟已经习惯她们俩互相揶揄的相处方式。

沈轻若身体素质不错，蹦了这么久，脸上愣是不见疲累，她缓缓落座，抿了口水，闻言瞥了一眼孟迟的平板，见到上面的画后，朝向谢蓁，秒变无辜脸，并且掐甜嗓音说：“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艳压你的，你把我剪掉吧，别让我影响了你。”

沈轻若的声音本就好听，现在她故意装成甜妹腔，忽略她话里的内容，单从语气上来说，确实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思。

谢蓁几度想竖出文雅的手指，但当着孟迟的面又觉得不太雅观，只好忍了下去。

片刻后，孟迟看到谢蓁发来两个微信红包，其中一个红包名为“画得很好看”。这是给酬劳的意思吗？

孟迟没有收，微信回复道：“谢谢，红包就不用了，我也没做什么，而且我还正好练了笔。”

谢蓁没有发消息，直接跟她说道：“钱你收了吧，又没有多少，你们做学生的，也不容易。”

沈轻若默默喝了口水，心想，老谢，你可别闹了，说不定人家的压岁钱掏出来，比你整个身家都多。

她确实没怎么跟谢蓁说过孟迟的事情。

孟迟确实不想收谢蓁的钱，一是像她刚才说的，这只是她随手画的，二就是她还从来没有接过商稿，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谢蓁是沈轻若的朋友。

孟迟停顿了片刻，说：“要不这样吧。我就要一个报酬，可不可以让我把这画上传到微博，我不做商用。”

谢蓁：“这有什么，你直接上传吧。”

她不想占学生的便宜，但见孟迟执意不肯收，也只好作罢。

就在这时，酒吧里的音乐声突然大了起来，不靠在一起根本没法听到彼此在说什么。

沈轻若和孟迟坐在同一侧，她轻轻靠了过去，说：“这画里有我，你上传到微博，不该征求下我的同意吗？你打算给我点什么好处？”

两人离得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炙热的呼吸。

沈轻若唇角微弯，细密的睫毛轻颤，说：“不如，你亲我一下？”

“现在吗？”孟迟艰涩地开口道。

沈轻若没有说话，但眼里的笑意加深，似乎在回答，要不然呢？无声地肯定了孟迟的问题。

孟迟微微垂下眼睑。

见到她这副不自在的样子，沈轻若也好似完成了自己恶作剧的目的，往旁边退开了些。她知道对方性格内敛，在公众场合放不开，也不打算真做点什么，只是临时起意开个玩笑。

两秒后，沈轻若眸子微缩，只见身边人的脸放大了些，孟迟快速地靠过来，薄凉的唇如蜻蜓点水般吻过她的脸，温热的呼吸一掠而过。

孟迟飞速地退了回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又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酒吧音乐声忽高忽低，此时声音略低了几分，对面传来玻璃杯底砸在桌上的清脆声。

谢蓁无意间看到刚才那一幕，惊得没抓稳杯子，手心里打滑，杯子“哒”地一声掉在桌上，她声线颤抖地说：“你们干嘛呢？”

孟迟后知后觉感到羞耻，抬手，把巴掌大的脸掩住了。

沈轻若看着孟迟，目不斜视，把手机扔给谢蓁说：“到吧台点东西去，随便你点什么。”

“桌上有点单码，干嘛要跑去吧台？”

“我能保证，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一定很不想看到。”

谢蓁见两人蜜里调油，恨不得把这儿就当做酒店房间的模样，脸色白了又绿，绿了又白。

谢蓁：“……”

临走之前，她实在忍不住，还是竖起了文雅的手指。

孟迟快把头埋到桌底下去了，但她没有这个机会，谢蓁刚一走，看着很淡定的沈轻若，轻轻靠了过来，将她压在沙发靠背上。

那是一个极其漫长的吻。

她尝到沈轻若嘴里淡淡的薄荷烟草味，平时闻到烟会觉得很不舒服，可是此刻却并不排斥。

唇瓣很麻，肺部里的空气全被抽了出去，天花板跟着旋转灯，一起转着圈。

她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跟人大胆地接吻，还是一个跟她一样的女人。

沈轻若唇擦过她的唇角，说：“别害羞，没人看过来，这是我们的秘密。”

“秘密”这两个字，被她略有些沙的声音说出来，格外的撩人心弦。

奇怪的是，接下来很长一会儿，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们俩，喧闹声离她们很远，像是被隔绝开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轻若靠回沙发软背上，侧着身体朝向孟迟，她眼睛里湿润一片，眼尾微微发红，舔了下湿亮的唇，说：“好的，我同意你上传了。”

孟迟偏过头来，视线扫过她的脸，脑子被亲得仍有些懵懵地，片刻后，孟迟鬼神神差地凑了过去，吻了下对方的软唇，随即退开，轻声说：“你可以当我的模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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