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极佳”的评分，杨哲人都傻了。

他看了端坐于位，清冷美绝的杜音韵一眼，满脸不可思议。

不过杜音韵表情淡漠，似乎对她来说，打出“极佳”的评分，是一件极为理所应当的事情。

杨哲见杜花魁如此淡定，心中对自己的文学水平，愈发怀疑。

难道何云霄这一首狗屁不通的诗，真是什么佳作？

但，杨哲仍不死心，他又扭头看了一眼杜花魁旁边的姜花魁。

姜无忧在尹京是成名已久的花魁了，单凭进宫为太后献舞这一项成就，就是其他花魁所不能及的。

姜无忧的文学素养，比不过杜音韵这种从小培养的大家闺秀。但，只凭春风楼对花魁的教育来说，她的水平，便已经超过绝大多数人。

单论诗词一项，不说比肩进士，少说也是举人的水平。

姜无忧不似杜音韵那样淡漠，感受到杨哲的目光后，姜姐姐便朝他点头微笑以示回应。

杨哲见姜无忧也是形色如常的样子，心里便对自己的怀疑更甚。

怎么她们都是那般从容？莫非真是我有眼不识好诗？

正在这时，何云霄的声音适时传来。

“何某多谢杨统领相助，在此恭送统领离开。天黑路滑，早点回家。”

听到这话，杨哲握紧拳头，几时回家并不要紧，只是对赌失败，自己难道真要放弃音韵妹妹吗？

不久之前，他与何云霄立下赌约，谁输谁就离开杜音韵，当时有整个春风楼的观众作证，一旦反悔，颜面尽失。人无信而不立，不讲信用之人，做事处处寸步难行，此后便不用再在尹京城混了。

更别提他杨哲还是禁军统领，长公主的亲信，河西杨氏的希望，若是反悔，后果实在太大。

杨哲最后深深地看一眼杜音韵，然后站了起来。

他不怕失败，却独独因为杜音韵一下也不看他而感到失落。

音韵，你是对我失望了吗？就在不久之前，你还看着我，叫我杨家哥哥的。

杨哲站起来后，想要掩饰失落，装作洒然的样子。但却只憋出一个别扭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滑稽。

一代状元绝不可能就这点水平，杨哲很快便利用形势，以退为进，道：

“何云霄，今日我愿赌服输，从此与音韵妹妹再不相见。只是，你也莫要高兴得太早。今日我杨哲就此立誓，你若敢用权势逼迫音韵妹妹，我杨哲便与你不死不休！”

此一番壮志凌云、情深意切的话语，确实感动了不少春风楼的观众。

只不过，何云霄却只想哈哈大笑。

“杨统领，你少自我感动了。我家杜妹妹，最是清高自傲，她自己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轮不到你替她定义什么‘权势逼迫’。她若喜欢，你便是乞丐她也喜欢，她若不喜欢，你便是皇子她也不喜欢。”

何云霄这话，真是说到杜音韵心坎里去了，她就是这样的人，不追求所谓财富与高贵，只要“你喜欢”和“我喜欢”。

即便是咬着嘴唇，心里不住赞同，这位花魁依然记得自己的使命。

为了造反大业，需与何云霄保持距离，并且不能暴露他假纨绔的身份。

“何公子，音韵如何作为，音韵心中有数。”

这种颇有距离感的话语让杨哲精神一震，他知道，即便自己输掉赌约，但赢了赌约的何云霄也无任何染指杜音韵的机会。

只要何云霄染指不了杜音韵，杨哲就始终相信，自己还有机会。

他有自信，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自己相比何云霄，或者相比尹京任何青年才俊来说，都有独到的优势。

在长公主和韩丞相面前都炙手可热的人才，含金量可见一斑。

时间还长，只要有音韵妹妹的好感在，一切都可以慢慢磨。

感情虽然不怕耽搁，但有一事已经拖不久了。

杨哲心知自己已然出局，但他也知道，长公主的势力，并未全部在此次落败。

起码还有李进呢。

多少算个队友。

杨哲面上开始与诸位拱手告辞，实则暗中传音给“队友”李进。

“李进，杜音韵是杜烈之女，若此女能收归长公主门下，必然可以助力我们拿到楚家军旧部的支持。你务必竭尽全力，赢下此次‘落花’比试。赢下后，先与我商议再做决断，我在春风楼对面的面铺等你。”

传音完后，杨哲无所留恋，大步起身起开。

实际上，杨哲对李进并不抱太大希望，但凡事总有万一，万一李进赢了呢？

当然，此番传音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就是与李进互通口信。

杨哲惦记着长公主的身子，自然是不能出入风尘场合的。不过总有突发情况，比如此番，自己若不去争夺杜音韵，那恐怕就会丧失联系楚家军的良机。

李进这人，才能虽无，但论对他表姑的忠心，就完全可以称为“肝脑涂地”。

到时长公主询问起来，有李进为自己作证，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杨哲一路思量，从马厩牵出坐骑，来到面铺。

长公主的地位是不能动摇的，至于杜音韵，虽有和何云霄的约定在前，但想到私下交情，只是见见面的话，音韵妹妹应该不会拒绝，只要能见面，就完全可以徐徐图之。

把骏马拴在面铺立旗的木柱旁，杨哲寻了一处座位，坐下道：“老板，来一碗阳春面。”

还不等老板答话，有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从杨哲耳边传出。

“老板，俺也一样。”

老板：“好嘞，两碗阳春面。”

杨哲万万没想到，本以为李进就算不赢，撑个两轮应该不是问题，但现在，只一个牵马的功夫，这小子就输了？

李进坐下，搓了搓手：“杨哲，这里的阳春面好吃吗？”

杨哲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还有心情吃面？”

李进道：“那当然没有。”

然后李进当着杨哲的面，捧着热腾腾的面条，呲溜呲溜，狼吞虎咽。

很快，瞧着一碗清水，李进道：“杨哲，你要是不吃，我替你吃了吧。”

杨哲真想抽刀宰了这货，但无奈他后台实在太硬，只得道：“滚。老子也要吃面。”

杨哲刚要动筷子，似乎想起什么，于是问道：“李进，杜花魁给你的手绢是什么样的？”

李进一脸茫然，掏出手绢一看，是绣的兰花。

杨哲道：“李公子，这手绢借给杨某观赏几天可好？”

李进倒是不在乎，但听杨哲叫他“李公子”还是非常开心。

把手绢递给杨哲，看他珍重地收起来后，李进满脸不解。

这有什么好的？有阳春面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