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齐朝堂,能给宵月长公主孟清浅施加压力的,仅有三人。
第一位,无需多说,掌管半壁江山的大丞相韩文辛。
第二位,则是年纪轻轻,但代表大齐正统的小皇帝。
第三位,便是孟清浅亲生母亲,太后李氏。
太后虽已经不涉朝政,手中也无兵权,财力也不充裕,最多也就仅仅可以使用部分属于娘家江南李氏的资源。但她对付孟清浅,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便是她乃孟清浅亲娘。
齐国重礼无需多言,父母对于子女的影响力巨大。
孟清浅再怎么权势滔天,她在婚姻大事这方面,还得母亲点头。
换言之,太后虽不能按住孟清浅的头,让她去喜欢谁,但她能不让孟清浅嫁人。故而,杨哲想动歪脑筋,除却孟清浅本人以外,还得讨好太后。
不过之前,河西杨氏也听过太后的名声,觉得她不过尔尔,不足为虑。
万万没想到,太后在朝政上随波逐流,却能在儿女私事上这样强势。
杨行广一听太后打算许宵月给何家,登时慌了神。
杨行广知道,杨氏一族,早晚得交到杨哲手上,毕竟他是齐国百年难遇的文武双状元。而杨哲这个族侄,哪哪都好,唯独在感情上,如同着了魔一般,一心扑在宵月身上。
宵月此女,既有眼光,又有能力,还有手腕,莫说尹京,就是齐国上下,也是罕有不服。若真能和杨哲结合,这对夫妇,便能保河西杨氏百年兴旺。
故而,杨行广本人,加上杨氏几乎抛弃了曾经摇摆中立的立场,一股脑地随着杨哲倒向孟氏。
不求别的,只要人。
有了人,凭借他们二人的才干,什么资源都能翻倍挣回来。
现在人快没了,即便是一贯行事老辣的杨行广,也有些稳不住心神。
这不仅仅是儿女私情是事情,还有杨氏这几年不计其数的资源投入,若真娶不到孟清浅,这些资源不说全部打水漂,也算折损大半。
杨行广顾不得擦拭被茶水浇湿的官服,立马起身跪地,行大礼劝道:“太后三思!长公主殿下政事缠身,万不能任性出嫁,让我等群龙无首!”
黄庆鹤看杨尚书已经带头冲锋,自然利索地闪现跟团,也大礼劝道:“太后三思!”
南珠嫁人不会影响何元豪的立场,但宵月就不一样了。宵月嫁人,说不好真能让何元豪改换门庭,韩孟两方本来均势,何元豪一倒,孟氏占优。这可对大燕大大不利。
吕梁也选择跟团:“太后三思!”
李工勤相比他们,多了个外戚的身份,他虽是太后侄子,可也知道自己姑姑的脾性,当下就招呼太后宫中机灵的宫女,去长贺宫请正主过来。
而后李工勤也劝道:“太后,殿下的婚事还是问过殿下的意思最好。”
何元豪天天上朝,深知孟清浅的能力,此番太后有意嫁孟清浅到何家,那是最好。凭孟清浅的手段,不怕她管不住何云霄。
何元豪索性道:“太后所言甚是,是臣思虑不周,没准备齐全聘礼。臣思量再三,觉得再往礼单上增加物件,一是费时费力,二是还要请太后再看,太过麻烦。臣想着,不如这样,此礼单上的聘礼,侯府再备一份,以双倍聘礼,求娶宵月长公主!”
太后眼睛一亮。
她觉得父如其子,何云霄不简单,何元豪也是个人才!
一份聘礼确实不够,两份就绰绰有余了。
“好!本宫很是满意。那此事就算……”
眼见太后就要答应,李工勤急得满头大汗。
他心知自己的表妹不可能答应这门婚事,也知道姑姑只是一时口快,算不得数。但偏偏姑姑地位超绝,真算不得数也不合适。
姑姑在表妹面前一贯弱势,此事只要宵月本人前来,便可尽数化解。
李工勤频频看向殿门口,久久不见孟清浅的身影。
杨行广比李工勤更急,对别家来说,孟清浅嫁人,不过是看热闹,出出血,群龙无首这等小事。对杨家来说,这可是关系家族百年前景的大事!
别说百年了,按杨哲那个个性,孟清浅嫁人,他重则痴傻,轻则拉上家族整出点事,小小报复。这样一来,以后河西还有没有杨氏都不知道了。
何元豪这个老东西,一点武德都不讲,上来就搞偷袭!
聘礼当场翻倍这种操作,那是人能干的事情吗?
杨行广沉声道:“太后三思!宵月殿下的婚事,还需从长计议!殿下一旦出嫁,我等文武百官,各姓大族,以后由谁统领?吾皇大好河山,以后由谁看照?如杨哲等日夜仰慕殿下的齐国才俊,以后又要何去何从?”
太后当时没想那么多,听杨行广这样说,心里便对局势明了了一些。
此时把宵月嫁出去,确实有些冲动。
太后道:“武庆侯,你先把礼单收着,等三年之后,宵月交权,圣上临朝,你再……”
何元豪摆出上将军的架子,道:“太后,且听臣一言。”
太后道:“你说。”
何元豪朗声道:“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深以为是。可如今,君尚在,臣尚在,百官尚在,齐军尚在。大齐男儿全都健在,何至于靠一弱女子苦苦支撑?我朝每年发俸何止百万,各级官员,数以万计。若事事都做不了主,得靠殿下决断,朝廷要你们何用?”
黄庆鹤反驳道:“何大人,你有丞相撑腰,自不会在乎我等痛楚!”
何元豪一挥衣袖,傲然道:“好!本侯明日便脱掉这身官服,把侯府让给长公主住,自己穿上铠甲守边疆去!”
吕梁一听何元豪守边疆,心道:那可不行。你守边疆我燕军怎么南下?
两害相权取其轻,相比齐国孟强韩弱,吕梁更怕何元豪去守边疆,于是立刻叛变,道:“太后!臣突然觉得,宵月殿下嫁去侯府确实极好!”
杨行广眼看吕梁倒戈,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
当场道:“太后!古来婚配便讲究门当户对。宵月殿下身世显赫,要嫁也是嫁一国主君。次一些,也得是世代的公爵府邸,或者一方豪强的世家大族。何府不过是新晋的侯爵府邸,怎配长公主殿下下嫁栖身?”
杨行广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何元豪官拜上将军,品级足有二品,整个尹京,敢说何家何府不行的,有资格说何家不行的,极少极少。偏偏河西杨氏这等世家大族,文武通吃,黑白通吃,百年不倒翁,势力错杂,树大根深。确实可以在门庭底蕴上,狠狠压住新晋的侯府一头。
世家可压侯府,人尽皆知,但敢当众下侯爷面子,却需要莫大勇气。
太后寝宫一时噤若寒蝉。
正在此时,却听一金属落地,如雷炸耳。
“咣当!”
未等众人看清这落地之物是何等东西,武庆侯何元豪,便抢先将此物拾了起来。
举着此物掸去灰尘,何元豪笑道:“哎呀,一不小心把兵符丢到地上了。不好意思各位,你们继续说,我看看这铁疙瘩摔没摔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