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时,太阳微灼。
继续追逐那支汉军踪迹,黑狐显得额外小心。
连续派出斥候,在前探路,随时准备应变。
李尚轻笑道:“有我在,你不用如此小心。我兵家在战场上,可借助修行以观气,那支汉军早走远了,不在附近。
我祭出兵家的一种行军策,你让随员驻马等待片刻,我帮你隐藏行军。”
黑狐的警觉性半点不减,眼神灵活的扫视远近:“李公有所不知,我等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谨慎。”
李尚取出一副竹简。
这是他为此行做的准备。
竹简上记录着他灌注兵家修行,抄录的行军之法。
李尚以兵家手段推动简书,那记录着行军之法的简书微微发光。
汉匈交战,数百里内弥漫的一股兵家战伐之气,似被简书引动。书中的行军策气机分化,与虚空相融。
恍惚间,像是有一种微妙的力量,笼罩覆盖着黑狐麾下部众,形成加持。
黑狐及其麾下人马不由得生出一种感觉,整支队伍仿佛被气机串联,成了一个整体,连行进时的马蹄声都在减小,玄妙至极。
黑狐道:“李公所用是兵家的行军术?
我这些年也搜集到一些行军法门,但都不及李公之法精妙。”
李尚淡然道:“我所用是战国时赵国名将李牧的隐匿行军法,可惜我只得了部分传承,不够完整。否则整支队伍行进会毫无声息,连蹄痕都可遮蔽,且能藏气,让人无法观望。
修行兵家有成的将领,皆有自己的行军策,若能日夕和兵众一起操训,整个队伍气机如一,妙用更多。”
黑狐麾下是杂牌军,和真正的兵家部众相比,差之远甚,许多手段都用不出来。
队伍继续前行,李尚仍在观察地面痕迹:“这支汉军在追逐驱赶那些溃败的匈奴部众。”
黑狐身畔有一副手,是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女子:“汉军在驱赶匈奴人?”
李尚道:“打猎时,将一只兔子打伤后放掉,让它回巢,就能找出它更多的同伴。而因为兔子受伤,会将恐慌也带给它的同伴。
汉军是想找到更多匈奴人,所以才驱赶匈奴部众回营。”
女人抿嘴道:“这支汉军如此好战倒是叫人意外,他们就不怕匈奴营地兵员众多,自己反被吃掉?”
“匈奴的营地有多少人,只要简单的审讯俘虏,相互对照就能得知,汉军已经心里有数。”
“李公有什么制胜手段,可能先说个一二,让我等安心?”
李尚微微一笑:“我所修兵符,最善袭杀敌将。一旦遇到变故,你等从旁策应便好,局势混乱些,我只会更有把握。”
黑狐心忖你说的混乱,怕是要我们来牵制汉军,给你创造机会……他回头对几个心腹使了个眼色。
几人交谈间,李尚忽道:“这里开始,蹄痕骤然加深,汉军开始蓄力,怕是匈奴营地就在前方了。”
黑狐派出去的斥候,也正策骑回返,印证了李尚的判断。
“前方就是匈奴人的驻营地。”
视线尽头,出现起伏的矮丘,正是匈奴人依仗扎营的落足处。
斥候道:“那营地里都是尸体,血腥味飘散,若非汉匈在这一区域开战,怕是会引来狼群。”
一刻钟后,黑狐等人在确定了匈奴营地内,战斗已经结束的情况下,才小心靠近。
须卜勇突统领的匈奴游骑,来到大汉边关后展开游猎,他身边的两千余众,设陷阱袭杀霍去病时,大半随行,留守在临时营地的不过数百人。
霍去病带兵冲过来袭营,历时不足一个时辰,战斗就结束了。
李尚和黑狐等人赶到时,霍去病统率的汉军,已经再次消失。
“你们分散在周围,小心警戒,若有异常,立即来报。”
黑狐进入前,吩咐斥候。
眼前的营地静悄悄的,让他非常不安。
临时搭建的营地,规模不大,只有连绵的皮质帐幕,呈环形围绕排列。
进入营地,就能看见匈奴兵的尸体,足有数百具,摆放堆砌在营内最显眼的位置。
通过观察,可以看见这些匈奴兵有一小半,都是被汉军制式的长枪穿透挑杀。
这说明当时冲营的汉军,速度迅猛,借助狂风暴雨般的冲势,席卷了整个匈奴营地,才可能造成这种挡者睥睨的效果。
霍去病统帅的汉军,战力之强,屡次刷新李尚事先的判断。
他和黑狐等人,迅速巡查了一遍整座营地。
没有一个活口。
“我们先离开,我感觉这营地不对……”黑狐面色阴沉。
进入营地后,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这是他常年刀口舔血,养成的一种对危险的感知。
“匈奴兵被杀后,为什么要堆放在一起?”
有黑狐手下的人道:“还有的被吊在了帐篷外。”
李尚面色突变:“我们先离开。”
他忽然想到霍去病在率军袭营后,刻意留下匈奴人的尸体,堆在一起,目的只可能是想激怒其他回营的匈奴部众,那霍去病仍打算和匈奴人继续交手。
换句话说,这营地是霍去病蓄意布置过的,而他们一头扎了进来。
有没有可能……霍去病率领的汉军根本就没走,正在附近等待再次阻击匈奴回营的某支部众。
而他们一路跟过来,先闯进了霍去病布置过的陷阱!
暗处有汉军在附近!
李尚感觉寒意上涌,全身冰凉刺骨,急道:“汉军袭杀这里后,往哪去了,蹄印找到没有?”
汉军撤走的路线,痕迹,始终没被发现。他们袭营后,就像幽灵般失去了踪迹。
李尚念头起落,那他们之前一路跟过来的行军痕迹,为什么如此明显?是汉军在张网以待,想让人循迹过来,故意留下的?
霍去病针对的应该不是他李尚或黑狐,目标应该是匈奴人。
李尚迅速脑补串起了整个事情的因果,心惊肉跳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和黑狐等人迅速上马,直到顺利出了匈奴营地,才微微松了口气。
“快走!迟则生变。”李尚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不是说兵家能观气吗,进来前没看出这是陷阱?”
黑狐也反应过来,气急败坏。
一行人急火火的策骑出营,往远处而去。
匈奴营地斜向数里外,有一座低矮的小丘。
夕阳晚照,霍去病坐在马上,眺望远处李尚等人的队伍。
“我们本想引一队匈奴兵回来。这支队伍是哪来的,好杂乱的衣饰。”一旁的赵破奴蹙眉道。
“跟着我们的方向来的……且见到匈奴营地仍然敢入,此刻又仓皇离去,怕是醒悟到营地有布置。这支队伍有问题,把他们拦下来。”
“若来路不明,就将他们剿了。”
霍去病的视线转向草原深处:“舅父那边和匈奴主力的交锋,应该快了,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唯!”
赵破奴和姚招齐声答应,呼啸间策骑而出,身后近千部众披甲执锐紧紧跟随,直扑黑狐和李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