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晓。
天色将明未明。
罗什娜坐在殿内,入乡随俗的穿着贴合感很好的汉服中衣,倍显胸怀。
她坐在那,看向对面的霍去病。
算上上次以歌舞相邀,已经是第二次邀霍去病过来。
罗什娜双腿并坐,裙裾下是细嫩洁白的小腿,脚踝处佩戴着龟兹风格的足饰,金色的细链,在足背上形成重叠如水波纹的装饰,很好看。
“我从七岁被选中成为继任的罗什娜,接受传承,至今已二十余载。”
罗什娜娓娓道:“有些事我若做了会违背本意,若不做则要面临很大的危险,侯爷觉得我该怎么选择?”
“这不是外人能决定的。”
霍去病气定神闲:“有人找上你,让你来害我?”
石破天惊!
罗什娜脸上掠过一抹骇色,眼瞳都瞪大了稍许,看向霍去病。
“你很诧异我为什么知道?”
霍去病道:“你上次从龟兹返回长安,借住在我府上,行为便有些失常。
这是第二次邀我来,且这房里有你的不少布置。
我若对这些毫无所觉,兵事岂不白学了?还谈什么战场争锋?”
更何况他的识海里,美人计一直在示警。
罗什娜被霍去病的异军突起,彻底打乱了节奏和计划。
她深吸了口气,快速压下心底的波澜:“我……要冒犯侯爷了,请侯爷一观我罗什娜一脉的修行。”
自从霍去病应邀进入房内,两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风平浪静。
罗什娜早已展开心灵层面的修行,对霍去病施加影响。
房间内,事先她做过的布置,也在发挥作用,从四面八方涌向霍去病。
并不是攻击,而是她在推动一种奇妙的力量。
罗什娜伸手虚托,眉心居然在发光。
霍去病并未抵御她眉心的光晕,反而主动接引其进入自己的意识。
“侯爷不怕我害你吗?”
“你也得能害得了我才行。”
此时,罗什娜眉心的光晕,产生作用。
两人眼前虚空飞逝,像是坠入了一个‘轮回’,意识里掠过不同的人,身份,不同的人生经历。
这些变化感同身受,仿佛在不同的轮回里,交流着彼此对生命的认知,所思所想。
罗什娜不想屈从暗中人对她的命令,但顾忌难免。
她本来还有些犹豫。
然而当霍去病坐下后,其识海美人计,对她形成了一种反向的强大吸引力。
且霍去病洞察先机,看穿她的目的,也给她提供了强大的信心,让她最终做出决定。
和霍去病合作,共同对付暗中的敌人。
之所以用这种心灵层面的方式来沟通,是罗什娜怀疑那个暗中人当初出现时,在她眉心点出那一指,有未知的力量藏在她体内。
动用心灵层面的修行,来完成讯息交换,可以规避对方的感知。
其过程,还是一种馈赠。
罗什娜这一脉的修行首重心灵,历代罗什娜都可以通过类似的过程,将往昔的人生经验,传递下来一部分。
她们这一脉,主攻的不是战斗手段,而是提升神魂和心灵修养。
罗什娜把她这一脉历代传下来的经验,分享给霍去病,以帮助他在未来的斗争中获得胜利,当然也是在帮助自己。
天亮后,霍去病离开了罗什娜居住的小院。
两人全程没有其他交流,因为已经不需要。
彼此的神魂接触,让他们很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
上午,小雨渐止。
霍去病在书房里,研究韩信留下的兵简。
熊三咚咚咚的跑进来:“公子,我要出去一趟。”
“找赵充国?”
熊三道:“他说他家里炖鸡,让我去吃。”
这约会方式可真是清奇,一叫一个准……霍去病道:“你先别忙着走,赵充国在府外等着接你,我有话问他,你先去府外等一会。”
熊三也不问为什么,答应一声,转身便走。
没多一会,赵充国有些忐忑的被带进书房。
“你找三儿出去,打的是什么心思?”霍去病的视线在手中的简书上。
赵充国深吸了口气,忽然跪伏在地,道:“末将不敢欺瞒侯爷,我……喜欢三姑娘。”
霍去病使劲想了想,把视线从简书上移开,看向赵充国:“你喜欢我们家三儿?喜欢她啥?”
“侯爷,你看过我家阿母,就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三姑娘了。我阿母也喜欢她。”赵充国解释道。
?
霍去病想过赵充国喜欢熊三的各种理由,唯独没想过还有他妈的原因。
“你阿母……和喜欢三儿有什么关系?”
“她们俩有些像,壮实,善良,我母比我父还能打,揍我爹跟揍我一样。”
赵充国兴奋道:“跟三姑娘在一起,我很有安全感,觉得心里安静喜乐。”
卧槽……赵充国你可意外到我了,霍去病在脑海里勾画出另一个中年熊三的形象,慢慢和赵充国的母亲重合。
赵充国的母亲是钟无艳吗?
原来是血脉的力量,祖上传下来的,就好这一口。
那没办法了,看来是真的。
之前霍去病一直替自家的大丫鬟愁嫁,想不到有些事,说来就来。
熊三这样的姑娘固然难得。这个‘难得’没有贬义,就是单纯的很稀有。
但赵充国更难得。
“侯爷要是不信,我让阿母过来,侯爷一看便知。”赵充国情真意切道。
“那倒不用,你俩先接触一段时间,我不反对,其他的往后看看再说。”
“你去吧。”
赵充国执大礼,躬身去了,在门口和熊三汇合,一起回到家里干饭。
俩人的相处方式就是赵充国整吃的,给熊三吃,然后干饭人的友谊不断加深,想在一起吃一辈子。
一天很快过去。
傍晚的时候,赵充国把熊三送到侯府,又回到自己家。
他家住在长安偏东的区域,两进的小院子。
赵充国的父亲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络腮胡,非常魁梧,和他有四五分相似。
他早年也是汉军,战场受伤,左腕无法持重物,落下残疾,提前退出了军伍。
“充国,我问问你,你是不是看上大司马家的丫鬟了?”
“为父可是听说,她名义上是大司马的丫鬟,实则是大司马少有的亲近之人,一起长大的。
你与为父说说,看上她啥了?”
“那你看上阿母啥了?”赵充国往后院看了眼,反问道。
赵充国的父亲吓了一跳,求生欲瞬间拉满:“你小点声,你阿母多好啊。我当兵那会,我们还打不过匈奴,我们在边关落败,我逃到一个边境村落,你阿母救过我。
她一个人干退了一小队匈奴兵,簸箕大的拳头,一拳一个。
你阿母要是男的,参军说不定能当将军,我都得靠边站。”
赵充国撇嘴道:“你现在不也靠边站吗?你跟阿母吵一句嘴试试,牙给你打掉你都不敢往外吐。”
反问道:“阿父觉得三姑娘咋样?”
“人是很实诚的,就是有点费饭。”他爹想了想道。
“这话说的,就跟阿母多省饭似的。我刚升任曲长,自己养得起。”赵充国梗着脖子道。
“阿父不是怕你养不起。我是觉得我这辈子是站不起来了,咱家向来没什么夫纲,想不到你也这样,好的不学。
你找了熊三,还是大司马家的,咱爷俩以后日子得多苦啊。”
他爹相当感慨:“你问人家姑娘没有,兴许人家就是想来单纯吃饭,没看上你呢?”
赵充国也有些担忧,道:“侯爷说先接触接触,等一阵子再说吧,我也不太敢问。”
“怂货。”
他爹吐槽道:“和我当年一样。”
两天转瞬,距封禅大典开始,只剩一天。
霍去病被茹泊虎和董仲舒,叫到绣衣大殿时,自家媳妇也在。
刘清一身淡紫留仙裙,倾城的容颜,五官精致娇媚。看见霍去病进来,灵动漆黑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喜悠悠的神色。
霍去病挨着自家媳妇坐下,刘清便美滋滋的往他身边挪了挪。
“出什么事了?”
回应的是茹泊虎:“侯爷当初和身毒佛家交锋的时候,他们就试图往我大汉传播教义,数次都被侯爷先知先觉,和道门联合将其挫败。
当时有佛家的一批人,在我大汉边境暗中传播过教义。
此后这些人就踪迹全无,但我大汉的各地边境,一直有民众信佛的事时而发生。这条线索我们绣衣一直在追,陆陆续续仍和佛修有过交锋。”
茹泊虎的长脸上,露出阴沉沉的笑意:“这次多亏了公主殿下。
之前侯爷你说封禅在即,敌人在正面战场不敌,必会想方设法,从内部对我们进行破坏。
你传来消息,让我们绣衣协查大汉境内的一些重要之地,增强防务。”
“公主殿下接手后,在洛阳附近找到了些线索。”
“洛阳?”
洛阳是大汉除长安外,最重要的大城。
董仲舒建议开拓的国渠大运河,洛阳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段。
霍去病沉吟沉吟:“前日在我府上小聚时,董夫子说大运河的开凿,进度比预期要快,洛阳上游已完成开凿建坝,并开始蓄水。
对方潜入我大汉,在洛阳出现……是想破坏那一区域的水坝,冲击洛阳及其周边?”
茹泊虎赞道:“侯爷所思,和你用兵一样,每每直中要害。
我们搜集到消息正是如此。
这事的起因可能也是因为侯爷,你毁了帕提亚的白砣石大坝,显然给了身毒启发,他们也有样学样的来复制侯爷的举措。”
“我们探查到的线索,身毒可能有身份很重要的佛修,亲自潜入我大汉,在洛阳附近蛰伏。
对方可能会在我们封禅的时候,同步动作,实施破坏。”
“有更直观的线索吗?”霍去病问。
茹泊虎摇头:“我让姒雄带人去了洛阳,但还没有进一步消息传回来。”
洛阳是春秋至战国、汉,乃至后世多个朝代的重要城池。
其始建于西周,城池分为宫城、内城和外郭城,三重城圈,东西宽度和南北长度,皆达二十里,总面积一百平方公里,人口一度超过百万。
其规模,是整个世界史上,最大的古代都城。
洛阳周边水系发达,黄河、洛河、伊河、涧河、汝河。
不过洛阳依山傍水,地势颇高,想在洛阳发动水攻,并非易事。
“洛阳附近有一座主坝,若真被掘开,损害之大,难以估量。”
董仲舒忧心忡忡:“只剩一天就到了封禅的日子,陛下启程出长安,最多五日可到泰山,这么短的时间想把对方揪出来,谈何容易。”
下午,众人各自散去。
遂有多队禁军从长安出发,往洛阳策骑而去。
次日。
汉在两年内的第二次封禅,祭告天地的大典,正式拉开帷幕。
清晨,大汉禁军开路,出长安北门,往泰山行去,预计四或五天到达目的地。
过程和上次类似,但细节不同。
这次会启用全新的封禅形式,动用上古时期黄帝传下来的封禅台。
车马出长安,便有阴阳家,道家,儒家相合,天地交感,推动吉兆出现,引得沿途万民簇拥围观。
与此同时,洛阳周边潜流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