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对面的山岭上,也燃起了回应的烟火,克罗托注视着局势的变化。在两处烟火都烧起来后,山岭隘口处,开始出现了大批的军仆和护送的士兵,中间夹着许多的骡马和车辆,浩浩荡荡顺着山谷,朝着科布哈大营的方向走去——谁都知道,今日是决战的关键日子,所以做好后勤的输送是极为重要的。
看到这一切,克罗托离开了烽燧台,抓着了绳索软梯,迅速地缒到了下面平坦些的山地,对着山坡背阳的那边,划着了火镰,点着了手里的火把,不断挥动着,在黑色半空里,做出了“V”字的轨迹。
山脚下的灌木当中,一排排人影从隐蔽地里站起来:坦克雷德披散着亚麻色的长发,他的头发自从当初勒班陀惨败后就没有剪过,带着其余二百五十名卡拉布里亚士兵,和三十名牵着战马的诺曼人,朝着山头涌上来。
不久,烽燧上继续燃着的烟火,印出了坦克雷德志气远大的脸庞轮廓,他看着下面谷道里,摩苏尔方长长的辎重队伍,而铁门要塞四周的各处突厥人营砦,只留下寥寥的火光,似乎都在沉静地睡着。
“克罗托,你看看,什么判断?”坦克雷德将一只脚踏在了烽燧的垛口上,指着下面险峻谷底的一片相连的树木和草丛,那块比较开阔,并且是通往突厥人囤积粮食的山岭的必经之处。
“他们的技巧,和阿普利亚的武士比起来,简直就像个初出茅庐的雏鸟。”克罗托大声嘲弄着,他很轻易地看到,在坦克雷德所指的那里,有武器和帽盔的反光,“这也能叫做埋伏?”
“看来敌人并不值得我们畏惧,克罗托。发起迅猛的攻击吧!你留在这里,监察着敌人,掌管着旗帜和乐器。我要亲自下去指挥作战,夺取敌人关键的粮仓的武功,就属于特维尔家族了。”言毕,坦克雷德轻捷地翻身上马,他身旁的四十名诺曼骑兵,也挨个上马,其余的卡拉布里亚轻兵们都列好了阔大的队形,徒步站立在坦克雷德的前面,俯瞰着下面的山坡和谷地。
而后,坦克雷德对着卫城和铁门要塞相交的隘口路道,握紧拳头摆下手臂,一名卡拉布里亚的弓手将箭矢伸向了烽燧当中,接着一发赤红色的火焰,流星般从山头升起,带着呲呲的叫声,划过了黎明的空——随后吼叫声纷纷响起,鄂斯都、帕克阿德父子三人,带着六百名亚美尼亚的士兵,三分之一的人骑着各色的马匹,驮马、骡子、劣马,其余的人快速步行追随,争先恐后地侧着朝着摩苏尔的辎重队冲杀过去。
由于事前帕克阿德这个光头潜伏得非常好,距离摩苏尔方的人马,只有七八百尺的冲刺距离,故而很快帕克阿德就挥舞着马刀,骑着头劣马,转瞬冲到了一辆运粮车的面前,上面护送的摩苏尔士兵刚刚举起手里的长矛准备刺下,就被帕克阿德一刀削到了小腿,那士兵带着飞溅的鲜血,倒着抬脚栽到了还在滚动的车轮上,将轮辐给压碎,再滚到了地上,麦饼、面粉袋带着其余几名士兵,全部倾泻到了地面上,帕克阿德哈哈笑着,手里的马刀如敏捷的毒蛇那般驰骋砍刺,将那几名挣扎着想爬起的士兵迅速杀死,鲜血飘洒得到处都是。
其他的亚美尼亚人士气大振,纵马驰骋,伴随着后继队伍呼呼射来的箭矢,一下子就把摩苏尔人的辎重队伍冲成了互不相顾的数段,护送这些车辆的本就不是什么精锐士兵,大部分是被科布哈强征来的呼罗珊农民而已,面对敌人的袭击猛攻,只会丢弃车辆,争先恐后地漫野跑动。
这会儿,预先埋伏在那里的摩苏尔的五百名士兵,包括他们的指挥官在内,也都吓傻了。许多人手持着武器和旗帜,见到面前的辎重队伍遭袭的惨状,放弃了潜伏,暴露了位置,纷纷背对着坦克雷德所在的那座山丘,从草地里站了起来,准备前去救援,但是又没接到清晰的指令,只能原地踌躇,根本没有意识到从后方山丘上逼近的危险。
“傻子般的伏兵!”山丘上,坦克雷德刷一声将腰带悬挂的素色剑鞘里的长剑拔出,一马当先,三百名卡拉布里亚士兵呐喊着,分成数个纵队,势不可挡地冲了下来,很快就闯到了摩苏尔伏兵背后的草地里,他们的前列手持着桡钩、铁叉飞快奔跑着,还不断互相打着尖利的口哨联络——这种情景,就和诺曼的贵族们平日里狩猎一样。
最后面十几名刚刚转过身来的摩苏尔伏兵,瞬间被叉翻刺倒,而后卡拉布里亚士兵直接踏过他们乱动受伤的躯体,继续奔前,去犁翻越来越多的人,后面赶到的,就提着斧头利索地,对着倒在地上的乱砍乱劈,收割性命。最后面,坦克雷德凶神恶煞,亚麻色的头发随风飘荡,带着数十名精锐的骑士,持剑押阵。
瞬间,五百名伏兵就像是被围猎的动物般,该伏击的反倒遭到了背冲,外围的人很快尽数被砍倒杀戮,其余的人绕着自己的指挥官蜂聚起来,惊慌失措,诺曼的骑兵很娴熟地从两翼超越了他们,切断了各处的通道,而后就是场猎杀游戏:诺曼人骑马四面围定,三五骑兵一队,反复短促地突击践踏,挥动的重型武器,上面沾满了淋漓的血。大约一分后,五百名伏兵便全部被坦克雷德杀死。
接着,坦克雷德驱马,和同样取得巨大战果的帕克阿德所部会合,“不要乱跑动,不要乱追击。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山岭上敌人的粮仓,冲上去,夺取焚烧它!”当所有士兵都靠拢在一起后,坦克雷德毫不犹豫,根本不顾满地遗弃的敌人辎重和物资,剑指对面的高耸山岭喊到。
这时候,铁门要塞直到科布哈大营,各处营砦里的突厥士兵都鼓噪跑动起来,远远近近,他们也意识到自己的粮仓可能会遭到敌人的偷袭,故而从每个屯兵的地点,都前来增援。
“阁下,那边出现了敌人大批的援兵。”一名骑兵指着西北侧谷地里冒出的大股烟尘,有些惊恐地喊到,“是否我们要分兵前去抵御?”
“我再重复遍,所有人有进无退,不要管任何方向的敌情,给我只朝着敌人粮仓所在的山岭全力攻去!”坦克雷德持剑大喊,全不顾后面的敌情,带着所有的人,一往无前,顺着山道凶猛杀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