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这个,柳子越的收获也够了,也许她带着技术部门跟行政部门的十多号主管来这个从来都不起眼的区级电视台视察,让他们看看一帮基层员工用最渣的设备,起码十年前市台就已经淘汰的装备做出了什么样的片子,对比下成天牛逼哄哄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市电视台技术人员们,有什么资格觉得自己就是最牛?
用柳子越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这帮孙子成天只看见市里面自己是牌子最硬的,就以为天下老子第一,却没想过横向看看从沪海到湘南那一带的几家电视台做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现在她做个稍微想有点竞争力的栏目,好些岗位都得到平京或者沪海去借调人手,甚至有些片子干脆得去别处借棚,丢死人了!
这中间当然有市台就是个更高一级死水微澜的现状,还因为下面更多分支很难调动起来的原因,如果有石涧仁这个区有线电视台的带动,让整个局面能动一下,她也是有心要追求一些变化的,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得给自己找几个帮手出来,特别是从区县级电视台里面涌现出来的鲶鱼,那种精力旺盛,特别希望追求进步的年轻带头人,这样才能把整场风气吹到市台里去。
本来这个带头人由石涧仁来掌管,是最合适不过的了,石涧仁投桃报李:“还是老规矩,你招揽,我来帮你把把脉,现在我对电视台的基本架构、各部门运行的特点也有点概念了,帮你梳理下,不是比我淘神费力的全力投身到你这么家电视台更有效率?”
柳子越鄙夷他:“就是瞧不起我的庙小了!糖糖什么时候回来?”
石涧仁算算时间:“快了……”
柳子越打趣:“那吃你们的喜糖也快了?”
石涧仁呃的做个暂停手势:“现在应以事业为先,不宜耽于女色,我还以为您跟其他人不一样呢。”
柳子越提口气,看看商务车里其他直起耳朵的员工,忍住交流,换成干脆揪耳朵:“你才多少岁,就装着这样老于世故,等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会后悔的!”结果说了又觉得不妥:“男人也不一定,没准儿你越老越帅气,还更吃香,对啊,我想起来你那秘书了,哦,还有晓影也在你那……嘶,有点复杂啊。”
女人说起这个就兴致勃勃。
石涧仁半白眼送她,专心开车。
参观或者视察完毕以后,柳子越就坐他的车一同返回江州市了,石涧仁也到了返回统战部述职的时候,这是第四次了,本来应该在一个半月以后做最后总结的,结果临时通知提前去一趟市委市政府。
柳子越也不只八卦男女之事,小声点把自己知晓的关于一些市领导的事情说了,她在电视台,自然消息是极多的,简直如数家珍,石涧仁挑拣着听,知晓了统战部那位部长是从别的区域调过来的,原本是党政一把手的那种希望之星,但某个事情倒点霉就放到这个不那么紧要的部门来,基本算是边缘化了……
这倒是印证了石涧仁当初看见那位于部长的神色,不怎么带劲,有些许怨气的感觉,相比之下朱宏涛就要进取清醒得多,虽然两人现在职位高低有别,但假以时日也许会反过来差距越来越大。
主动问的就一个人,盛国祥。
柳子越更压低声音:“也是外来的,政法委体系出了些事情,所以上面几个争得厉害,为了平衡从外省调过来的,主抓业务的副局长但却没什么实权,前面几位经常给他穿小鞋,据说有次命令都下了,直接取消,还让他去夜总会给常务副局长敬酒,他没去。”
石涧仁摇头笑笑:“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柳子越滞了滞,真有些看自家弟弟或者侄儿的眼神:“你……不在体制内也好,这太多言不由衷的乌烟瘴气了。”
石涧仁却反过来教训前辈:“心态!你这么想,你就只能看见乌烟瘴气了。”
柳子越再次愣愣,看着那黝黑年轻的侧脸几秒,笑得脸上如同初雪消融般春意盎然:“对!不能让这样的负面情绪污染了自己,怪不得糖糖跟你在一起就成长了!所以说一个好男人就是一本好书……”
这成熟的女性啊,就是懂男人。
电视台一行的车在进入江州市区以后分道扬镳,换车的柳子越再次叮嘱:“别说糖糖的关系,现在我俩之间也算是合伙合作,你有前途我也有需要,所以别没事儿不开腔,电视广播广告这一块,有什么事情尽管吱声,我们相互协助,好不好?”
石涧仁对车窗边的丽人点头致谢。
资源只有自身具备了相匹配的渠道以后,才会源源不断的流过来物尽其用,肆意横流的不受控制反而会深受其害。
转头开车进了机关大院,却让石涧仁有点惊讶,来的人只有他和蒋道才!
同样穿着短袖白衬衫扎在黑色长裤里的蒋副镇长和石涧仁站在一起,一看就是俩公务员,只是从气质上看起来,蒋道才像个咄咄逼人的领导,石涧仁则温吞吞的更像文化部门与世无争的老干部。
坐在奥迪车里面好像在整理什么文件的蒋道才推门出来叫住石涧仁一起进去,看得出来他眼里也有点惊讶:“还没到挂职总结的时候,叫你来做什么?”
石涧仁本来可以笑回一句你来干嘛我就干嘛的,但对方态度认真,他也认真:“可能……我那边有点小成绩,跟我讨论下?刚才市电视台都过去考察了。”
蒋道才脸型柔和,戴着眼镜,说话很容易就带着文质彬彬的笑容,发型也是比较柔和的在头顶横着偏分,因为他的发质有点少,梳这种发型不但符合气质,也能显得多一些,不过最突出的还是那由此显得很光亮的印堂。
印堂发亮,多么有名的相面词汇,稍有识人阅历的人,都会觉得这样的人有头脑有前途,包括石涧仁在第一次见面以后,五位挂职同伴中,印象最好的就是这位蒋副镇长。
但是在三次挂职汇报会中,石涧仁每次都有比较新的感受,这位蒋道才能力是有的,但眼底的严苛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柔和,没准儿他外形上的柔和就是为了掩饰自己也知道的这种性格上缺陷,只要讨论到公事,这种雷厉风行的态度固然是对工作很专注,但由此带来的负面因素石涧仁觉得说不定会坏事儿。
而且有了想搞一个花木产业园基地的思路以后,蒋道才在三次汇报中都表现得比较急,一种看到就要得到的急切感,有一次甚至当面忍不住批评某些政务部门办事拖沓,效率低下的不正之风。
这种事情在很多基层办事机构屡见不鲜,他作为副镇长接触到的方方面面肯定比电视台副台长要多,这些情况也多半属实,但一个副镇长来这么说很不合适。
同为体制内的成员,如果不是主管部门的领导,在这种事情面前,有问题写报告啊,分析问题在哪,要怎么解决,而不是带着抨击的口吻发泄情绪,这对于解决问题没有丝毫帮助,反而因为巨大的体制会像张密不透风的网一样,把这种情绪反弹回来。
这就是眼光缺失,缺乏站在高位看待整个体制的格局。
这位据说是数千万美元投资资产机构所有人的蒋老板,政治格局还差点,这样的人一起做做生意是无妨的,其他还是少往来。
当然现在笑嘻嘻的伸手揽住石涧仁的肩膀一同进去,打听搞了些什么小成绩也无妨。
曹天孝来迎接的,分别握握手:“这么紧迫的把两位找来,当然还是因为有市领导来,时间上所以得配合下,先过来坐坐。”
石涧仁沉得住气,笑眯眯的点头,双手交握靠在单人沙发上面养神,因为蒋道才从坐下来就开始找曹天孝询问自己上次递交给统战部的建言献策有什么回音没,为什么这种涉及到民生大计的思路就如同石沉大海一样?
石涧仁偶尔抬眼看看曹天孝,这位习惯于交朋友的笑眯眯额头有点冒汗,跟他对上眼连忙抓壮丁:“石总!你们是一起挂职的伙伴,你来解释一下!”
二十四岁的石涧仁面对两个快四十的家伙慢条斯理:“蒋镇长,你也在政府机构基层一线工作了,只要是想做事的人,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反而是没有责任心的人,完全不把岗位和自身责任放在心上的人,才会无所事事,那么建言献策这种非正式文件,大多来自社会上的成功人士,都是积极做事的人,每个月我估计全江州市会收到不下于一千件。”
曹天孝连忙补充:“三千二!全市有超过一千名注册联络的新阶层人士,还要加上各级人大、政协委员,提交的各种建言,去年国庆那个月有三千二百件,真不是推脱,处理这方面公务的经办人只有那么几个。”
石涧仁帮腔:“其中当然有什么建议国内学习美国取消审车制度的拍脑袋废话,但也有长篇大论的真知灼见,就挂在统战部办公室走廊外面的宣传栏上,蒋镇长你试试看花一小时把那十几篇都看完,还得领会精神、分析其中对错,是什么感觉?”
蒋道才骤然放松笑起来:“抱歉抱歉,我也是急在心里!”
石涧仁还是慢悠悠的一脸赞同点头。
曹天孝不停把目光在两人之间游动,很容易做出些比较来。
正说着呢,又是朱宏涛引导,又是那位闫副书记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后面又跟着五六名官员,而且还不是石涧仁上次看见过的那些。
但从副书记那精光闪闪的眼神里,石涧仁感觉这回的阵仗比上次还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