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钧和郑振坤吃了午饭,下午回到海山唱片的录音棚,一直忙活到晚上,才把那首《天大地大》给完美的录制下来。
至于《蝶儿蝶儿漫天飞》则是由邓丽君来唱,邓丽君现在正在全岛巡回做新唱片宣传,得还有两天才能回来。
“爸爸,爸爸!”一回到家里,好几天没看见爸爸的林熠飞奔进王梓钧怀里。
王梓钧抱起儿子,问道:“在家有没有听妈妈和青霞阿姨的话啊?”
“我很听话,早上起床我还帮妹妹穿衣服呢。”林熠自豪地说。
“哇,这么厉害,那这几天有没尿床?”王梓钧笑着问。
林熠垂着头,细声细气地说:“尿了两次床。”
王梓钧见儿子情绪低落,安慰道:“呵呵,没关系,爸爸妈妈小时候也尿床,等你长大了就不尿床了。”
“真的吗?”林熠问。
“当然是真的,骗人的是小狗。”王梓钧道。
林熠伸出小指头道:“拉钩。”
“好,拉钩。”王梓钧跟儿子拉着钩,小霏雨也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霏雨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满了两岁,林熠再过半个月就满四岁了,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王梓钧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王梓钧一手抱着一个孩子,问道:“小熠,你妈妈和青霞阿姨呢?”
“妈妈在看书,青霞阿姨在写字。”林熠说道。
刘妈端着菜出来,朝王梓钧笑道:“不知道先生你要回来,幸好多做了一点。”又回头朝厨房喊,“美枝,快去请两位小姐下楼吃饭。”
美枝是刘妈的小女儿,十五六岁大,为人老实,来家里帮忙照顾两个孩子的。
林清霞和林凤娇很快下楼,看到王梓钧时,林凤娇脸色一喜,林清霞却是投了个幽怨的眼神过来。
刘妈是老人,对一夫二妻的事情,没感到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像王梓钧这么有能力的男人,只有一个女人才奇怪。
美枝年纪轻轻,心底却有些鄙视王梓钧花心,不过这种想法也是埋在心里,毕竟是王梓钧给她发工资吃饭。吃住在王家,不仅能拿到远比一般工人高的工资,每天的工作也轻松,除了看顾一下小孩子和帮忙做家务外,还有时间看电视和玩游戏机。这种生活,让美枝觉得自己简直活在天堂。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没吃几口门铃就响了。
美枝努力地表现着自己,飞快地跑去大门,拉开一个小窗口,看到外面站着个四五十岁戴眼镜的男人,斯斯文文的,不像是坏人。便问道:“先生你找谁?”
“我找林清霞小姐。”男人道。
“你是谁?找林小姐什么事?”美枝问。
男人说:“我叫李行,是个导演,找林小姐谈拍电影的事情。”
美枝说:“你等一下,我去问问小姐。”
美枝回到饭厅,说道:“青霞小姐,外面有个叫李行的找你,说是谈拍电影的事情,要不要他进来?”
“人家都上门了,难不成要赶出去?吃个饭也不得清净。”王梓钧苦笑道。
王梓钧和林清霞拍的第一部戏,就是李行的导演,算是他们的入行引路人之一,这点情分却是不能丢的,不然以后被人戳脊梁骨。
林清霞道:“李导打了几个电话来了,我说要带小孩没时间,没想到今天居然直接登门了。”
王梓钧对美枝说:“快去开门吧。”
林凤娇放下筷子,问道:“我和小熠要不要避一避?”
王梓钧和林清霞对视一眼,说道:“没必要,反正迟早他们会知道。李导的嘴还是很严的。”
李行今年49岁,这几年他的文艺片虽然还是挺卖座,不过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走进饭厅,李行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正想说句玩笑话来避开闯人家晚饭的尴尬,结果却看到林清霞和林凤娇坐在王梓钧身边,饭桌上还有两个小孩子。
李行的脑子当场就当机了,他马上要拍的这部戏叫《原乡人》,心目中的女主角人选是林凤娇,但无论怎么也联系不到林凤娇本人,才转而来请林清霞。
却没想到,要找的人居然就在王梓钧家里。看这情形,李行转了个脑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有些无法确定。
“李导,快坐,还没吃晚饭吧?”王梓钧对刘妈说,“刘妈,快去添一副碗筷。”
美枝立即说:“我去!”
“不用,我吃过了。”李行撞破别人的私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正事。
王梓钧站起来,走到一个酒柜前,拿出一瓶茅台,笑道:“吃过了就坐下来喝两杯吧。这可是对面解放军飘过来的正宗茅台,我在金门的时候拿回来两瓶。一瓶孝敬了老爷子,一瓶还没舍得喝呢。”
王梓钧很随意地给李行倒酒,倒是打散了李行的尴尬。
李行心想人家都不在意,自己还多想什么,与王梓钧碰了下杯,酒杯举到嘴前还没喝,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酱香味,当即喝彩道:“好酒!”
几杯酒下肚,气氛很快就融洽起来,李行也对林清霞和林凤娇两女与王梓钧的关系选择性遗忘,而是跟王梓钧聊起了电影。
李行赞道:“梓钧,你那部《夺面双雄》很有味道,我这个不太喜欢暴力片的老古董都看得很舒服。难得你在暴力戏中间,居然能将情感表现得那么细腻。”
“多谢夸奖。”王梓钧举杯笑道。
李行突然问:“票房多少了?”
王梓钧道:“全球票房3亿多美金了吧,具体多少不清楚。”
“嘶!”李行吸了口凉气,随即无奈地笑道,“我一部电影平均1000多万台币的票房,要拍上百部加起来才有你这一部的票房那么多。人比人,气死人啊!”
王梓钧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李导你的全是低成本电影,次次以小博大,一样是赚回好多倍的利润。”
“不提了,说起来就伤心。”李行终于进入正题,“这次我来,是来请演员的。”
王梓钧道:“不知道李导要拍什么电影?”
“《原乡人》。”李行道,“讲的是台湾乡土文学的奠基人钟理和先生。”
王梓钧点点头,乡土文学这几年在台湾影响很大,李行要拍乡土文学的开山祖师算是不错的选择。
李行怕王梓钧不了解钟理和这个人,介绍道:“钟理和先生生于日统时期的台湾,十八岁时爱上在钟家农场做工的钟平妹,但因客家规矩,同姓之间不能结婚,钟先生在完成学业后就带着平妹私奔到了沈阳。
为了生活,钟先生当过计程车司机,随后就辞职不干。出于民族自尊心,又拒绝了酬劳较高的日本翻译工作,只能靠怀孕的妻子为人糊鞋盒子谋生。
1931年,钟先生带妻子搬到北平,开了一家木柴小店,并他写完平生第一本书《夹竹桃》。抗战胜利后,他率家回到台湾当教员,却因肺病咯血,不得不回老家休养,仍由妻子外出打工挣钱养家。
1947年冬,钟先生肺病恶化,其妻变卖掉家中仅有的几亩薄田,将丈夫送进医院,作了残肺切除手术。从此钟先生身体异常虚弱,他坚持日夜写作,但收入却还是不多。其妻平妹为了支持丈夫,挑起全家生活重担,后为生活所迫去盗木材,最终不慎跌倒摔伤。祸不单行,钟先生的次子又因病错过治疗期而早早夭折。
在多重的打击下,钟先生含泪写出一系列吐露农民心声的《故乡四邻》、《原乡人》等佳作。1960年8月4日,钟先生在桌上修订中篇小说《雨》时,旧疾复发,伏在文稿上咯血,终于力竭而逝,时年四十五岁。被人誉为‘倒在血泊里的笔耕者’。梓钧,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为他拍一部电影以作纪念?”
“应该。”王梓钧点点头,听了李行的介绍,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钟先生也是肃然起敬。
林清霞和林凤娇两个女人更是情感泛滥,听到这种故事都快流泪了。
林清霞说:“钟平妹女士是个伟大的女人,我怕我演不好。”
李行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心中最理想的人选,还是凤娇,她来演钟平妹最合适。可惜一直联系不到她,没想到凤娇在你这里。”
林凤娇脸蛋一红,朝王梓钧看了看,显然是对这个角色有些心动。
林清霞和林凤娇两女,虽然在七十年代被称为双林,不过两人的特色却是很有分别的。
七十年代的时候,林清霞的戏路比较单一,就是演学生或者是年轻女性,与男主角爱得死去活来。
而林凤娇呢?不仅可以演各种爱情戏,而且善于演贫苦、勤劳、善良的女性,《汪洋中的一条船》里,林凤娇简直把里面的女主角吴继钊给演活了,在所有观众眼里,心怀大爱的吴继钊本就该是林凤娇的样子。究其原因,乃是源于林凤娇从小的经历,各种苦都吃过,更能体会到角色的心理。
可以说,七十年代的林凤娇,从演技上来说,其实是要强于林清霞的。之所以后世林清霞的名气更大,一是因为林凤娇早早隐退,二是因为徐克的武侠片为林清霞找到了新的戏路,从此为香港和大陆的观众所熟悉。
王梓钧见林凤娇的表情,就知道她对这个角色有些心动。当下也不提答应的事情,而是问李行道:“李导,你这部戏准备让哪个公司发行?”
李行道:“名毅公司。”
王梓钧说:“怎么不找王氏?名毅的发行能力可不怎么样。”
李行笑道:“老交情了,换发行商面子上过不去。”
“大众电影公司的片子以后就让王氏来做发行吧,名毅的发行能力至少会让你的电影票房低三成。”王梓钧想趁机把李行这座摇钱树拉到王氏影业的体系中,“另外,我听了李导你这个故事很感动,想为这部电影免费写首插曲,你看如何?”说完王梓钧就清唱起来,“茫茫原乡对唐山,摇摇摆摆辞海岸。雨泼面肉,风吹帆船,存亡向天影孤单。渺渺他乡落土酸,无暝无日来打算,血汗无情,俭肠捏肚,为求生存找家园……”
王梓钧唱的是后世罗大佑的台语歌《原乡》,唱的腔调就如同在为死人念悼词一样,可那种感觉却把台湾早期居民背景离乡,奔向未知远方那种茫然、辛酸、孤苦等等情绪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
李行听到一半,手中的酒杯都差点落了下来。这首歌虽然跟主题没多大关系,但用在里面做主角逃难时的插曲却是再好不过,甚至有可能因为这一首歌,为电影增加几成的票房。
一首歌唱完,李行已经答应王梓钧的要求,以后他的大众电影公司的片子都有王氏来发行,这对他也是有利的。而王梓钧则把这首《原乡》以1块钱的价格卖给他做插曲,林凤娇则是出演该片女主角。
当然,这只是第一部,王梓钧想的却是把李行那规模较小却名气很大的大众电影公司并入王氏影业的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