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些事情交代妥当了以后,林封谨又去查看那些之前误饮生水,抽搐发烧,神志混乱的人,发觉他们的症状和陈家两兄弟颇为类似,不过应该是药物对症的缘故,所以灌药之后明显开始恢复。
接下来林封谨又去查看陈家兄弟,对于林封谨来说,虽然他有夜视之能,此时却也不可能脱离营地,走上那条岔道去追查个水落石出,因此要想解开心中谜团的话,那么最方便快捷的办法就是陈家兄弟自己醒过来,然后述说自己的经历。
不过,陈家老二此时依然是鼾声如雷,心神受损的后遗症继续持续着,并且他的额头滚烫,也不知道是淋雨太久受了风寒,还是说中了未知的毒药?而陈家老大也是昏迷不醒,身躯不时发出来了一阵一阵的抽搐,喉咙当中也是出现了阵阵干呕,看起来情况也是不大妙,估计短期内是很难醒转过来的了。
“这鬼地方真是他娘的邪门得紧呢……”林封谨皱眉道。
这时候,林家的大管事也是前来探望病人,将林封谨拉到了旁边低声道:
“公子,我看陈家兄弟的这病来得有些蹊跷,咱们遇到很可能是不干净的东西呢。”
林封谨微微点头道:
“这是有些不大对劲,毕老你现在有什么办法吗?”
林家的这位毕大管事当年却是林家老爷的竞争对手旗下的干将,李虎当年见了也要叫一声毕伯,后来却是林封谨有了出息,所以被林老爷挖了过来委以重任,其资格之老可想而知,走南闯北的也是几十年。
面对这位老爷子,林封谨也是不敢托大,所以颇为恭敬。
毕大管事便道:
“恐怕他们的这病,药物起到的效果不是很好了啊,是不是可以换一些其他的方法?”
林封谨愣了愣道:
“那当然可以了。”
毕大管事便叫人过来,陪着走入到了寄放牲口的岩洞当中,然后走向了洞中的那位土地公公,可以见到,虽然洞里面颇为拥挤,但是土地公公的周围都是被隔了开的,显然保持了十分的敬重,而土地公公前面的香蜡盆子里面,还有青烟袅袅,显然是刚刚上过香。
毕大管事走了上前去,对着土地公公拜了三拜,然后从面前的香蜡盆子里面抓出来了一小撮香灰,然后混入到了旁边的酒袋子里面,拿去给陈大喝了下去。
陈大此时乃是半昏迷状态,喝下了香灰酒以后,忽然呕吐出来了大量的黑水,奇臭无比,然后看起来虽然还是昏迷不醒,却也是转危为安了。一见到了这招有效,诸人便是纷纷的用香灰混合到了酒水当中,让那些误饮了生水得病的人喝下,顿时效果也是立竿见影,这些人都是纷纷呕吐,然后便渐渐恢复了清醒,虽然身体虚弱,却是已经有人嚷着饿得慌,要喝粥了。
见到了同伴们都纷纷恢复了以后,整支队伍的气氛也是变好了许多,仿佛是阴云一般笼罩在队伍上的压抑感觉也是随之被驱散,因此不待催促,车队的大部分人都在帐篷里面进入到了梦乡,整个营地便是迅速的寂静了下来。
不过,就在半夜时分,营地的寂静气氛顿时被一连串的犬吠声给打破了,正是看守营地的獒犬发出来的怒吼,紧接着又传来了犬类的哀嚎声。
很显然,游荡在营地里面的獒犬发觉了异状,然后猛扑上去,却是被那未知的威胁给伤害到了。好在这个时候,林封谨预先安排的值夜机动队伍已经是迅速的做出了反应,和衣而卧的他们立即就冲了出去,啪嗒啪嗒的踩踏着泥水猛扑了上去。
不过潮湿的地面依然拖累了他们的行动速度,等他们赶到了叫声传来的营地西面的时候,发觉已经是有一头獒犬倒在了血泊当中,肚皮都似乎是被剖开那样,肠子内脏都流淌得一地都是,血腥扑鼻,另外的两头獒犬朝着西面狂叫着。
要知道,林家带来的这三头獒犬可以说是十分凶猛,胆大包天,可以扑杀饿狼,更是能够与狮虎抗衡,格外凶暴,可是现在却是明显的表现出来了畏惧的模样,真是令人十分担忧,非但如此,外面都是一片漆黑,格外的泥泞,因此值夜的队伍一时间也是不敢贸然深入。
这时候,林封谨等人也是赶了过来,拿来火把照耀,竟是发觉了此时的泥泞地面上,多出来了好些脚印,脚印的模样却是和林封谨之前见到的类似,后半边脚掌类似于人,前面却是类似于鸟爪,这脚印相隔至少也是有一丈,说明来袭的怪物的弹跳力也是格外的惊人。
一干护卫见到了这样的事情,也都是面面相觑,看起来颇有些惊惶疑虑,林封谨却是不愿意暴露身份,所以也只能默不作声,不过毕大管事跑商四十年,什么怪事没见过,当下便是大笑道:
“原来就是一头区区的山魈而已,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这句话说出来,场中的气氛顿时就为之一缓,立即就有人道:
“大管事,你知道这怪物的来历啊?”
毕大管事不屑的道:
“无非就是一头山魈鬼物罢了,这东西我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也就只能对那些两三个人的小商队作祟而已。你们不妨想想,它若是不怕咱们,为什么见到咱们的人一来了就转身跑掉?也就充其量和狐狸狼这种偷鸡摸狗的畜生一样了。”
众人一听毕大管事的话,顿时就觉得说得很有道理,对啊,这畜生不怕我们的话,为什么见到人多了过来要逃呢?后面毕大管事用狐狸和狼来打比方,更是将其威胁下降到了与之等同的地步了。
接下来毕大管事又吩咐了人,准备渔网,屎尿之类的,见到雨已经停了后,便下令在营地周围的要道处插上火把,然后将獒犬用绳索拴住,不让其到处走动,只是取其耳目灵敏,嗥叫预警的能力。说实话,这獒犬死起来也是很心痛的,每一头都差不多要价值几百两银子,并且训练起来也是相当不容易呢。
众人见到这些事情可以说是被交代处理的得井井有条,因此本来浮动的士气和军心又稳定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起床以后,虽然也没有再下雨,天色也是十分阴沉的,一干人便开始重新打理行装,准备上路。林封谨早上起来以后便也是去查看过营地西边,发觉那里乃是一条死路,尽头就是十分陡峭的绝壁,看起来那脚印竟然是攀援绝壁而下来的,其余的人见了,便对毕大管事“山魈”的说法信以为真,只有林封谨心中却是知道应该不是山魈。
因为山魈林封谨也是见过,其身上有着十分浓重的腥臊气味,非常容易识别,而绝对不是带着浓重腐败气息的血腥味道!
今日起床以后,那些误饮了生水病倒的人都一个个恢复了过来,虽然精神还是萎靡,但也差不多没有了什么症状,空手走路都可以了,只有陈家兄弟依然是昏迷着,不过烧也是退了,应该很快就能够醒转过来。
一干人草草吃了些东西就上了路,此时整支车队当中也差不多断粮,再得不到补充的话,就只能和马抢料吃了,好在前面的淄河渡口应该有东西吃,所以也并不怎么担忧,此时地上虽然十分泥泞,不过根据来过好几次的路熟的人说,这里距离淄河渡口也就只有十多里路,中午的时候一准就到了。
本来这一次还是要派出打前站的人,林封谨却是觉得昨天陈家兄弟的事情实在有些蹊跷,便私下对毕大管事说了大家一起走,等过了这鬼地方再分开,毕大管事也是知道今天这山路十分泥泞,肯定是要耽搁一天,顶多走到兴安县城,便赞同了林封谨的意思。
大概走出了四五里,途中也经过了那条隐蔽得很好的岔道,林封谨让商队先行,自己带着几名手下走了进去,发觉昨天发现陈家兄弟的地方,两匹马的尸体居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若不是地面还有暗红色的大片血迹,几乎都是让人以为走错了地方。
林封谨观察了一下周围,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继续朝前走了一两里,发觉这条路竟然开始渐渐的盘山了起来,也不知道还有多远才到尽头,从陈家兄弟的反应当中看得出来:淄河渡多半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林封谨觉得自己不宜离开商队太久,便原路返回了去。
商队大概又走出了两三里,一干人忍不住都往地面上呸了口吐沫,叫了声见鬼!原来这里距离昨天宿营的地方也才多远?顶多七八里地,居然地面上都是十分干爽,连半点下过雨的痕迹没有了!
本来民谚当中都有“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之说,甚至河这边下雨,河对面出太阳的事情在场的人也不是没有见过,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将这反常的现象和之前商队遇到的事情联合起来的话,那么未免就有些凸显出来格外的诡异了。
不过路面干爽也是自有好处,那便是行路的速度陡然增加,很快的,风中都带着扑面而来的水汽,有人已经开始欣喜的道:
“前面绕过去就是淄河渡了,他奶奶的,这两天起早贪黑的,让咱老熊结结实实的掉了一身膘,今儿非得好好的吃一顿了!这渡口的酒店虽小,上次见到那个酒娘子的腰肢儿却是着实的细呢!”
林封谨此时已经皱起来了眉头,因为走到了现在,差不多也是中午时分了,这淄河渡虽然被遮蔽在了路边的树林里面,却好歹也应该有做饭的炊烟呢。可是现在却是半点迹象都没有,不过,昨天陈家兄弟的反应已经是让林封谨心中有了底,所以不动声色的继续随着商队前行着。
同时,林封谨已经暗中叮嘱毕大管事,让他一切小心从事,因为陈家兄弟就在这里着了道儿。
忽然,一声尖利无比的唿哨声响了起来,这正是商队当中约定俗成的警哨,若不是遇到了重大的事情绝对不会吹响的,紧接着,整支商队就停了下来,在前方开路的趟子手疾奔了回来,凝重的对着毕大管事道:
“大管事,前面道路上面横着两个死人!!”
毕大管事顿时皱眉道:
“我去看看。”
“我也去。”林封谨顿时出声,同时正色道:“所有人都远离尸体,不得靠近!”
林封谨此时已经是大概明白了,因为这一段并没有下雨,陈家兄弟见到了这路上躺卧着两具死尸,当然不可能策马跳跃过去,其反应必然是第一时间从马上下来查看,而他们很可能就在查看尸体的时候中的招,因此,贸然靠近尸体都可以说是相当凶险,商队毕竟不是军队,已经有些人心惶惶,此时已经最好是不要折损人手了。
此时在林封谨的示意之下,天狼已经是从马车上面走了下来,前往那两具尸体前方,此时的天狼已经不是铁甲神兽那种一看就是机关人的造型,而是金盔金甲的战将造型,林封谨给他戴上面具,套上披风,外表看起来与常人无疑,只是动作略有些僵硬。
而被石奴操控的天狼无视毒素,不怕任何幻想和魅惑,更是可以随意拆卸四肢零件换上新的,乃是去查探陷阱的最佳人选。
此时林封谨见到了天狼慢慢靠近,即将触动尸体的时候,尸体表面立即就腾起来了一阵淡薄的雾气,仔细一看的话,便是大群的蚊蝇。这其实也是很正常的,因为此时的这个天气随便放一块肉在外面,一日夜的功夫也是要变臭,何况是死人了?
不过就在这时候,天狼忽然反手一拍,然后迅速的后跃,林封谨眼力绝佳,立即就见到天狼那一巴掌拍到的,赫然是一只看起来很是有些普通的甲虫,本来按照常理来说,从腐尸上腾起来的蚊蝇里面飞出来一只甲虫也是不算什么,但是这只甲虫却是令林封谨立即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为什么?
因为这只甲虫的外形就是十分奇特,通体呈现出黑色,但是背上却是有着星星点点的白点,并且这白点更是诡异的组成了一张人面笑脸,甚至连嘴角都扯动了起来,这样的甲虫造型,很自然就令林封谨想到了那歹毒凶残无比的苏我使者。
毕竟苏我使者这东西也是黑白相间的造型,虽然背甲上的图案是个骷髅头。
但问题的关键是,林封谨不仅仅是听娲蛇神亲口说过,更是见识过,那苏我使者乃是至阴至毒至邪的东西,乃是集合了当时献祭的几十万人的血煞戾气生成,根本就会被中原龙气排斥,在中原大陆上就完全失去了威能,呆上了半个时辰就会死,否则的话,吴作城若是被这玩意儿攻击,相信早就陷落了。
天狼一巴掌将这甲虫拍飞了出去以后,立即转手就拿起来了一块石头砸在了这家伙身上,令人吃惊的是,这石头直接裂了开来,不过天狼立即又是拿起了一块石头猛砸,最后连碎了三块石头,总算将其砸死了。
见到了这一幕,林封谨这才确信这玩意儿不是苏我使者——真正的苏我使者不要说是用石头砸,就是拿打铁的那种大锤子敲,也是别想损伤它分毫,但是他也是有一种直觉,那就是天底下绝对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怎么可能有甲虫会与苏我使者如此相似?这其中必然有什么渊源。
干掉了那只“伪苏我使者”之后,天狼继续小心翼翼的翻动着尸体,将两具都查看了以后,站立了起来。已经是给林封谨传递过来了消息:
“两具尸体的伤势一是刀伤刺胸,还有一具是头骨碎裂,都不是正常死亡,看这两具尸体的打扮穿着和年龄,应该是一对老年夫妇。最奇特的是,这对老年夫妇的肚子被剖开了,内脏被掏空,假如是活着的时候遭受到这样的酷刑,手脚上一定会有很清晰的挣扎痕迹,所以可以判断是死后被袭击的。”
林封谨眯缝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不过还是没有得出来任何结果,他让人将尸体挪移到了路边,沉着脸对着毕大管事道:
“这里似乎转过去就是距离淄河渡渡口?”
毕大管事道:
“前面就是。”
林封谨皱眉道:
“这尸体烂成了这样子,估计至少在路上摆放了一两天,可是渡口里面的居民却都没有发觉,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便是渡口里面的情况也是不容乐观呢。”
毕大管事愣了愣,微微点头道:
“公子高见,那公子的意思是?”
林封谨道:
“我带些人先去前面探一探路再说,大伙儿做好防备。”
毕大管事立即皱眉反对道:
“公子你怎能以身犯险?”
林封谨淡淡地道:
“留在这里未必也就安全了,再说了,我若不去,难道让你老人家这把老骨头去折腾么?放心吧,我会带足人手的。”
毕大管事捶了捶自己的腰,叹息了一声道:
“罢了罢了,公子你一定要小心。”
林封谨点了点头,然后一干手下纷纷涌出,将其围在了中央,大步对准了前面的淄河渡走了过去。
拐过前方的树林,就是一片平缓而微微倾斜的坡地,这坡地一直是倾斜到了淄河的河岸旁边,前方的官道便在这里弯出来了一个弧度,而淄河渡这个小集镇便是坐落在了这河滩上面,周围还点缀着几从竹林,不少的水冬树,绿荫掩映。
这渡口一共是几十间错落有致的房屋组成的,几乎都相当于一个小镇了,这些房屋都是很典型的泥墙砖瓦型,红色的泥土混合截断了的麦秸做出来的厚实墙砖,一天一夜功夫才烧得出来的簇青大瓦都显示出来屋主修房子的时候颇为上心。
根据之前来过的人介绍,这淄河渡常驻的人口足足都有两三百人,其中还有一位做过县尉的杜大户,还有个李屠夫,都是家道殷实中人,倘若是甜菜糖的旺季,常驻的人口能达到四五百人。
林封谨的鼻翼微微抽动,他已经是隐隐约约的闻到了血腥气息,不过不是腐臭的,而是那种已经干涸的,其余的人虽然没有林封谨那么灵敏的嗅觉,却也看了出来这淄河渡当中一片死寂,完全都没有其余的村庄那种外人一来,立即鸡叫犬吠,孩童奔走的生机勃勃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