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心中涌生出不甘的戾气,大吼一声,法力灌住剑身,身体刹那间仿佛消失,感念间只有手中的剑。
轻飘,沉重。
两种决然不同的感觉自剑身上涌出,刹那间,一剑化两剑,两剑化三剑,三剑成无数剑,点点剑光,成一片迷雾。只这顷刻之间便已经反袭三人。一片迷蒙并非是幻影,而是因为剑太快,一剑剑刺出让人觉得就像是千万柄剑击出。
“叮叮叮……”
金铁交明声不绝于耳,吴蒙、萧玉楼,锦服公子心中同时生出一股寒意,这剑上所附着的法力并不让他感觉到可怕,但是这剑的速度却让他们吃力、心惊。
剑剑如天成,飘忽诡异。
天地间若要将各自修行的护身手段分类的话,自然可以分为法修、术修、武修。而他们三人都是武修,即便是陈景现在也可以算是武修。且三人都自极为自傲的人,自视极高,从不曾想过有一天会被别人一柄剑逼的只有招架之力。在他们的眼中,那点点剑芒仿佛凭空而生,看到之时已经到了眼前,来无影去无踪。
然而就在黑芒最盛之时,突然响起金铁碎裂的声音,随之间黑芒散去。陈景手中空空如也,身前一片黑雾笼罩,黑雾之中一片片碎剑片飘散纷飞,随着陈景而陈景落入黑暗的秦广城中。
“好厉害的魔物,竟有如此高明的剑术。”城头吴蒙惊疑不定的说道。
锦衣公子还剑入鞘,只是朝城内看着。
萧玉楼轻笑道:“呵呵,魔物啊,是不是应该叫亡魂怨灵呢?”
就这时,天空中那几乎要凝若空质的城隍庙中闪出一道雷光,直向深渊般的城中落去,转眼消失不见。良久之后,黑暗的城头突然雷光一闪,城头已经多了一个人。
黑发高挽,斜插紫簪,一袭白衣如电芒,在这阴暗的天地间异常的醒目。
对于站在城头的人来说或许没有多长时间,但是以叶清雪的法力,再配上雷遁术,这段时间内若是尽力而遁的话,至少已经千里之外了。
城头上人并不多,个个都看着叶清雪,虽然叶清雪无论是外在相貌与平日里的言论都不像是什么可怕的人,但是此时都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凌厉的杀气。
没有人说话,只有高空中那闭的严严实实的城隍庙中隐隐有五彩毫光透出。
“我千罗门虽然不是名门大派,却也不是好欺负的,你们当我叶清雪不能弑神灭灵吗?”叶清雪突然不轻不重地说着,看着城中无尽黑暗,似乎是喃喃自语,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弥散开来。
“叶仙子,这是何意吗?”那锦服公子皱眉头道。
其他人也同样看着叶清雪。
“我千罗门开派三百余年,虽比不得昆仑仙宗万年鼎盛,但是门中弟子决不容任何人欺辱,至少在我叶清雪面前不行,哪怕他是神灵。”叶清雪依然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漆黑的城头,阴风沉沉。
“呵呵,叶仙子说笑了,我们怎么会对贵派人怎样!”锦服公子笑着,笑容看似轻松。
“刚刚被你逼落城内的人就是我师弟。”叶清雪看也未看他,淡淡地说道。
这时萧玉楼突然笑道:“叶仙子只怕是弄错了,刚才那人与城内黑甲卫士一般无二,根本就没有脸像,虽然是使剑,剑光却是黑色的,又怎么会是仙子师弟呢?”
“是啊,叶仙子,那不过是亡魂而已,一个厉害一点的亡魂,若是离开了此间,必定会成为危害世人的大魔。”吴蒙也是大声地说着。
“亡魂?魔?那是我师弟,无论怎么变我都能认出来。那剑法中的味道,这世间除了我师弟陈景之外,再不会有别人了。”叶清雪话才落,远处秦护突然说道:“呵呵,就算他是叶仙子师弟又如何,江道长在此,几时轮得到你说话。”
叶清雪微侧回头,只是淡淡的看了眼,随之又看向那黑暗的城内,说道:“你虽为神祗,我要取你之命不过是反掌之间尔。”她看也不看秦护铁青的脸色。又说道:“你说轮不到我话,那我问你,若我是千罗门的掌门,可有这个资格?”
她说的风轻云淡,但是却让城头还活着的几人心中升起一股寒意。江流云仍在,而且大家都见识过他那一珠在手,神灵退避的强大,没想到叶清雪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一时个个心思各异,城头阴风阵阵,吹起叶清雪的黑发白衣,令她有一种孤立城头,绝然遗世的感觉,在她的头顶,丝丝电芒浮现,结成一张雷符,雷符之中那种毁灭性的气息惊心动魄。正上空,一座几乎凝若实质的城隍庙,庙中隐隐有五彩毫光散发出来。
这一切陈景看不到,因为他又躺在了那木屋里的床上。
他自然不知道城头后来发生的事,更不知道叶清雪从城隍庙中出来了,并遁入黑暗中追寻他,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担心叶清雪的安危。在那种情况下,任谁也能看得出来叶清雪根本就不知道五彩毫光是在城隍庙中散发出来的,显然他们是要引黑铠骑将进城隍庙。五彩毫光之下,叶清雪在即将入城隍庙时将他扔了出来。
江流云是冷莫无情的,陈景一直就有这样的感觉。在叶清雪招九天神雷击下而江流云却腾空而逃走,陈景越发觉得他已经绝情,眼里只有自己,或者说是已经入了魔,又或者说是传说中的太上忘情。
陈景自坠回黑暗之中,不知道坠了多久,甚至觉得自己坠了几年,根本就无底,黑暗之中分不清时间空间,望神法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用处。
再醒来之时,人果然已经在床上。床边不出意外的坐着那个名叫幽幽的少女,她依然叫着陈景哥哥,依然亲切,陈景依然看不出半分破绽与造作,又或者是破绽太多,但是她只一句话就让陈景不知所措。
“他们都是天魔,随心幻化,心魔生时,他们就出现了。”
这个世界一切都很真实,天空、大地,山川河流,一切的一切,没有半分幻象的感觉。可是他自己本身的记忆以思想告诉他,这是假的世界。从小一天天长大的身体,身上的伤,记忆中的事与人,都证明了以前的一切是真的。
“哥,你的剑都已经碎了。”
陈景坐在床上并没有起身,只是呆呆地看着屋顶,似乎要从那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的屋顶看出天地的变迁。幽幽坐在床边,床边有一张木桌,木桌上放着一把碎成剑片的剑。
这剑陈景记得已经碎成了碎片的,现在竟然已经被摆在一起了,或者说是粘在了一起。而使得剑的碎片没有飘散的则是剑煞。
剑煞仍然在,只是稀薄了许多,而且剑身的灵气暗淡。
“以后老剑客回来看到这剑碎了怎么办。”幽幽继续说道。
陈景终于回过神来,老剑客这个人就连陈景自己都觉得神秘,幽幽竟然知道。
“老剑客是谁啊?”陈景装着若无其事般的说着。
“哥,你忘记了老剑客,是他教你剑法,是他传你御剑术的。”幽幽认真地说着。
陈景闭上了眼睛,并没有再说话,他不知道怎么说。如果说御剑术是在千罗山学的,她又会说那是梦魇心魔。到现在,陈景已经可以确定,自己以前的记忆在这里都已经扭曲了。在这里同样发生了很多事,却又似是而非。
时间流逝,陈景转眼之间竟已经在这里过了数月。
养伤、养神、养剑炼罡。
尽管他已经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但是他却越发的觉得现在所在这个世界充满了死气,无论是天空中的白云还是林间的飞鸟,都透着一股死气。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心中认为这世界是阴间才会有这种感觉,还是本就如此。几次想要离开,一直的朝一个方向前行,用尽法力,最终在打坐醒来后,发现自己正坐在木屋的床上。
惊诧的问着幽幽时,她却同样惊讶地说:“哥,你一直在这里啊,昨天晚上打坐到现在才醒来。”这让陈景顿时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一次如果是这样到也罢了,可是连续几次都如此,令陈景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这个妹妹了。
“你到底是谁?”陈景声音虽然轻,但是表情严肃而认真,直视幽幽的眼睛。
幽幽低着头,也不知是不敢看陈景的眼睛,还是怎么,过了一会儿,陈景听到了轻声的低泣,却仍然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的性格,我虽然不想有什么通天彻地的神通,也不是非要长生不老,但是却心慕自由。你说你的条件吧,要怎样才能让我离去。”
幽幽抬起头来,脸若莉花带雨。
“哥哥,你又怎么了,你不要幽幽了吗?”
陈景眼睛微微一眯,心中涌起一股不忍,却突然心生警惕,微侧头,缓缓的抓起那碎了迷天剑,剑缓缓的指向幽幽的咽喉。剑身已经染了黑色,不再清亮,淡淡黑烟冒起,其中一只黑色的虫子似在蠕动着。
“如果我以前的一切都只是梦魇,那请你让我永坠梦中。如果不是,那现在这个世界就不是真实的,请你让我离开。”陈景手中剑指着幽幽的咽喉,根本就没有看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