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气息即可称之为法,也可视之为如风雨将至时的倾城黑暗。
如果不是亲身体会,没有人能想象得到这种感觉,陈景也想象不到,但是他现在感受到了,那缓缓倾压而来的黑暗之中,他仿佛听到万兽嘶吼,万类咆哮。
“这是妖族太子。”
陈景心中暗想,在万类咆哮声中,他感受到了一种对内臣服,对外扬威的气息,他以浊浪观观之,一片笼罩,所见到的就像是混沌初开,天地清浊不分,周天万类在清浊之气中朝一个方向朝拜,这种气息也只有妖灵心中认可的一位王者才能生出这种大气磅礴的气象出来。虽说这种气象还不够真实,还没有真正的君临天下,但是却已经初俱形态。
陈景不由自主的想到信仰,这也是一种信仰。
当陈景感受到了,并想到了信仰之时,河浪也快速的发生着变化,只见浪花之中竟是出现了一幕幕的万民祭祀的景象。这种景象一出,那如倾城王者之气立即自他心中消除。
在紫微宫中,有一个年轻人盘坐在那里,他突然睁开双眼,旁边立即有人问道:“太子,怎么了?”
太子微笑道:“果然,有些不简单。”
“太子,是指?”
“凌宵宝殿中的那位。”
“原来太子说的陈景。”
“这些年来,他名字时常听人提到,本以为只是一个有些法力有些神通的后辈,没有想到境界竟已经是这般的高,当今天下若有人轻视于他,一定会吃亏。”
白桦子跟随太子一百二十三年,最清楚太子表面虽然对谁都非常的宽厚,有一种王者之风,但是内里却是非常骄傲的,已经许多年没夸过一个人了。有一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那些被太子夸过的人至今还活着的没有几个了,而且都是死在了太子的手上。
白桦子还知道太子所说的当今天下人指的都是天下间最顶级的那一层了,虽说这天下间,有些法力神通都在天下间最顶级的那一层,却有可能突然死于某些不知明的某一种不为人知的秘术下,但是这种事毕竟是极少发生的。
“太子,这凌宵宝殿处于众矢之的,现在太子若取,还不在时候。”白桦子说道。
“我自然知道不在时候,刚才不过时是试探一下,待我将这紫微宫完全掌控之后,他们应该也都已经将其他的宫掌握了,然后那时就是争夺凌宵宝殿的时候,到时我将在这紫微宫中行法,而你们,就要去将凌宵宝殿主殿以外的那些小殿占据,插上我亲手祭炼的妖幡。”
“是。”白桦应道,他知道当太子做了决定后,已经不再需要他多说任何的话,只需要坚决的回应就行了。
太子又闭上了眼睛,而白桦子被太子激起的激动情绪仍然无法平复,他跟随太子一百二十三年,日夜盼望的便是妖族能够从新掌握天地,毕生所愿便是能够看到太子君临大地,成为天地之主。
他环视了一圈殿中诸位妖灵,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一个矮瘦的年轻人,这年轻人看到他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时,立即低下了头,但是白桦子仍然是觉得这人是一个奸滑之辈,他认得这个脸上无肉,尖嘴猴腮的年轻人。
“松清,你来说说那个陈景是什么样的人。”白桦说道。
松清抬起头来看了白桦一眼,白桦子的面色平和,单从面色来看,并不能看到白桦子的任何心事,更不知道他这问话有何目的。但是松清却只是在那抬头看的一刹那间,从他的眼神深处看到了一丝不屑与厌恶,这让他的心里像是有一根针刺了一下。
他不由得想到了陈景的眼神,在他的眼中,陈景远比眼前的这个白桦容易懂得多,甚至比世间的许许多多的神灵妖魔更容易懂。所以,当他听到白桦子所说的话后回答道:“他是一个简单的神祇。”
“无论是什么生灵,过于简单总是活不长,既然你说他简单,那你可以说一说他怎么个简单法?”白桦子说道。
松清说道:“在这个天地之中过于简单确实活不长,但是河神爷却已经活了这么久,而且越来越简单,他的非但没有死,法力反而越来越深,境界也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从你的语气之中,我可以看得出你对他非常的尊敬。”白桦说道。
“他本就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神祇。”松清说道。
“哦,呵呵,看来真是一个简单而让人尊敬的神祇啊,我听说霸陵城曾是一个非常繁盛的城池,却在信奉了他之后而变成了人间魔域,即使是法力高强之人也不敢轻入其中。对于这个天地来说,他这种成就,即使是一千年也没有过。”
他最的一句话语调并没有变化,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让人觉得他只是就事论事,若是不知道的一定会深深的相信他说的一定是真的。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无论是什么事从他嘴里说出之后都会变成一个事实,不带任何批判性的色彩。
但是松清却从他极为轻微变化的话音和眼神之中感受到了剑一般的讽刺,光芒刺眼,封喉而来。
陈景说过他最为伶俐,也说过他最善观人面色,猜人心思。白桦即使是掩饰的再好,也仍然是松清感受到了,更何况他也并没有尽力的去掩饰。
松清看了白桦一眼,又低头说道:“这里面或许有些误会,这天下间的事在传扬了千万里之外总是会有变化的,更何况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哦,难道是我错了。”白桦笑道。
“当然不是,您不会有错。”
“呵呵,即使我听到的与真实情况有些区别,但是霸陵在未成魔域之前他便进去了,而他出来之时,好好的人间城池就成了堕仙陷神的魔域,这个总不会有错的吧。”
“您当然没有错。”松清说道,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闭嘴,这是最为明智的做法,他清楚地知道面前的这个白桦想从他的嘴里听到有关于陈景非常不好的一面。但是他的话却在肚子里打转,转自胸口,就要忍不住吐出来时,白桦子却笑道:“看来你真是对他尊敬。”
松清立即道:“是,我对他尊敬,因为他值得我尊敬。”
“哦,你说说,你还没有说他怎么个简单法,一起说一说吧。”白桦子说道。
松清抬起头来,直视着白桦子,缓缓说道:“这个要说的话其实更简单,因为他对人很简单,若是有人对他真心些,他自也是真心回报,若是有人对他不屑一顾,那得到他的就只有冷漠,尤其是近年来,这种感觉越来越重了,但是他不会怨恨一个人,任何人都不会,我记得他曾说过一句话,他说:我无才无德,不敢行教化苍生之事,不敢传道天下,只能独守我一域庙宇,人间有人信我,我自然要回报他们的信愿,你们问我修行之事,我必定将心中所知尽数解答于你们听。若是有人仇恨于我,我不会在意,希望你们也不要在意,因为这并不能阻碍我什么。”
白桦的眼睛眯了起来,松清的话让他心中慢慢的呈现出一个人的模样来。这人没有脸谱,但是却散发着一种强烈的意,这种感觉他一时说不上来,下意识的问道:“有人仇恨于他,他根本不在意,那若有人要杀他呢?”
“他现在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法力越来越高,而那些一心一意想要他死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被他甩在了后面。”松清说道。
白桦皱着眉头,说道:“这是一个可怕的人,简单的可怕。”他的心中,那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外面的雾气被剥开,一道刺眼的光芒迸射而出。
他闭上了眼睛,仿佛心念间的那光芒真的让他的眼睛难以睁开一样。
“这是一个外在冷漠,内里却燃烧着剑芒的人。”白桦心中想到。他突然很想知道他长什么样,于是便问了松清。
松清看着闭上眼睛的白桦,嘴角突然出现了一丝笑意,他知道,这个世间,又有一个人永远的没有资格成为河神爷的对手了。
他将陈景的长相身高清晰的描绘出来,在白桦的心中慢慢的出现了一个人来。
“真是一个冷峻的人。”白桦子感叹道。
松清突然说道:“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河神守身经》呢?”
“这个倒是没听过,你说来听听。”白桦子说道。
于是松清又将《河神守身经》念给他听,松清说一句,他便在心中默念一句,当松清念完之后,他心中的那个人越发的清晰,并且透着一股逼人的神光。那神光一现,他立即感觉到不对劲,猛然睁开眼睛,大怒道:“卑微的东西,也敢暗算于我。”说罢,一掌拍出,铺天盖地的威势狂涌而出,松清如树叶一样被风卷起,撞在殿中的一根玉柱上。
“砰……”
弹下,掉在地上,滚了几圈。身形扭曲着,口吐鲜血。他艰难的侧过头来,看着闭眼端坐不动的太子,然而他看到的却是陈景站在风雨之中,双手仿佛是托着乌云滚滚的天站在那里。
这是昆仑山中的一幕,又在松清心中出现了。他的眼模糊,心却依然清明。
“我为司雨之神,今受困于昆仑,借天而封神……他年我若为天帝,谁愿为我座下神将。”
“我愿意。”
昆仑山那狂风骤雨之中,那若天塌而下的万钧之势中,那雷霆霹雳之中,这三个字依然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