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马当棱堡,大明监国行辕。
说是行辕,其实就是十几栋红砖青瓦的砖瓦房,外墙都没有粉刷过,里面虽然刷了白石灰,但也没有什么好好的装饰,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几样。
可就是这种艰苦朴素的环境,朱和墭住得却极有滋味儿……他只要看着大波玲的“胸伤”一天天的好转,没有留下什么疤痕,也柔软依旧,而且尺寸也没缩小,就非常开心了。
所以从香口战场下来的这些日子,对他而言可是快活得很。而且安庆战场上传回来的消息也不错,在诸葛军师的指挥下,围攻安庆的战役正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截止六月初九,攻入安徽境内的明军已经攻占了东流、建德、望江、宿松、太湖、祁门等六座县城。
在江北方面,诸葛军师亲自指挥的大军还在攻占皖水边上的石牌镇后,沿皖水堡垒推进,就快逼近集贤关了!
在江南方面,用兵沉稳的赵鸿逵也沿着长江步步为营,推进到了安庆南城附近。
在香口镇和华阳镇之间的江面上,现在也出现了锁江的浮桥、铁链,岸边还架设了火炮。
另外,大明在东流、建德、望江、宿松、太湖、祁门等六县的地方政权,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建立起来了。
这六个县的团练头子原来都是身在清营心在明的,没等到大明天兵上门,他们就自己绑了县官和一些掉队的八旗新军官兵来投降了。
看来这江南的人心还是向着大明朝的……
既然一切都很顺利,那朱和墭也就乐得和大波玲一起逍遥快活了。不过这种开心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太久,一个意想不到的“噩耗”,就在六月初十这天清晨,被急匆匆从江北赶回来的诸葛三和带到了马当棱堡。
当时朱和墭和大波玲刚刚在行辕的练功房内进行了一番晨练,正大汗淋漓的出来,准备先去泡个早,然后美美地享用一顿早茶。结果就在练功房门口遇上了正摇着鹅毛扇子团团转的诸葛三和。
大波玲看见诸葛三和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就笑着发问道:“三和子,出什么事儿了?你这诸葛军师怎么也团团转了?”
“监国,玲夫人,你们自己看吧!”
诸葛三和说着话就递上一份邸报——是清朝那边的邸报!
朱和墭给大波玲打了个眼色,大波玲马上接过邸报当起了“小秘”,一目十行地看了遍后,她原本的笑脸就变了:“阿炮,邸报上说你在香口镇被王辅臣用鸟枪打死了!”
“什么?”朱和墭一愣,然后就火了,“好啊,原来是王辅臣……他罪该万死!
还有康麻子也该死,诈死计用到老子头上来了!孤家回头就带兵去打安庆府!”
用火枪打了朱大监国宠妃的胸口,这可不是得罪该万死吗?
另外,康麻子也不上道。
自己诈死就行了,拉上朱和墭干什么?
不过大波玲和诸葛三和的脸色都表明还有更坏的事情发生。
朱和墭也有点紧张了,“还出了什么事儿?”
“阿炮,”大波玲说,“邸报上还说康麻子要让祖泽溥当江南总督,让洪士铭当江南巡抚,让祖永烈当江南提督……还要将南京的旗营迁到扬州,设立江北旗军大营。
另外……康熙还宣布要得胜班师!七月十五就要离开清流关,中秋节前后要回到北京。”
“什么?”朱和墭听到这一连串的消息,也觉得康麻子在憋什么大招了。
他想了想,对诸葛军师道:“军师,你这一路来的辛苦,早饭还没吃吧?等会儿咱们一起吃早茶,边吃边聊。孤家再让凤鸣山、左春秋一起过来,他们都是清营过来的,知道那里的情况。”
诸葛三和虽然号称得了诸葛真传,但他毕竟是江湖出身,对清廷和吴营的情况不是很知道。
所以朱和墭在杨起龙离开后,就把从耿精忠那里跳槽过来的左春秋和早年间同自己有恩怨的凤鸣山都拉入了军师府。现在这两人也都在马当要塞之中,所以很快就被朱和墭的侍从请到了监国行辕吃早茶。
“监国,这个祖泽溥是祖泽清的哥哥,祖大寿的儿子,吴三桂的表弟,和吴三桂关系极好,早年在福建当总督时就没少帮着吴三桂和耿家牵线搭桥。
这祖永烈是祖大寿的养子祖可法的儿子,祖可法死得早,已经没了二十几年。祖永烈袭了世职后就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吴三桂没少照应他,而且他和吴应熊的关系极好。
洪士铭是洪承畴的儿子,老子给清妖当狗,勤勤恳恳那么多年,可他却不得待见,进士出身多年,都没捞着什么好缺,没想到现在得了个江南巡抚……不过这个缺得的不寻常!”
正在说话的是左春秋,他果然是个“北京通”,对于祖泽溥、祖永烈、洪士铭的情况了如指掌。
“怎么不寻常?”朱和墭问了一句。
凤鸣山接过问题道:“监国有所不知,这个洪士铭是顺治十二年的进士,入仕都快二十年了,才得了个太常寺少卿……这说明他在清妖那边是升不上去了,要能升早就升了。
他现在突然到了江南巡抚的高位,这安排一定和吴三桂有关!”
洪士铭的官运那么差当然是有原因的,这原因多半和他爹洪承畴有关……说实在的,他如果不是洪承畴的儿子,就凭顺治十二年的进士,也断不至于只有一个太常寺少卿啊!
太常寺不过就是个管礼乐祭祀的冷衙门,而且还有太常寺卿呢!
洪士铭一个少卿当个没完,还不是“凉凉”了?
怎么个“凉官”突然当上江南巡抚,怎么可能没有内幕?
而能让洪士铭平步青云的内幕,一准和吴三桂有关……因为洪士铭现在也只有一个吴三桂可以依靠。
“康麻子让吴三桂的人当江南的总督、巡抚、提督,”朱和墭摸着胡子,斟酌着说,“他这是把江南割给吴三桂了?”
诸葛三和道:“监国,这应该是冯亭献上党于赵的故计……现在就不知道吴三桂会这么做了?”
这问题其实是问左春秋的。
左春秋想了想,笑道:“吴三桂会怎么做不好说,但有一点我敢肯定,那就是吴三桂不会很快做出决断……三军为害,犹豫最大,大概就是说他!监国,咱们快点下手,抢了江南吧!”
朱和墭又看了看诸葛三和。
“监国,”诸葛三和道,“安庆这边是快不起来的……而且也不能求快。安庆不仅是堵咱们的,也是堵吴三桂的。吴三桂如果是个犹豫的性子,那么只要安庆还在清廷手里,他就有可能会拖。而康麻子也不见得真舍得让出江南,要不然他也不会拖到七月十五再走。
臣敢断言,只要安庆一日不为我所取,康麻子就一日不会过淮河。而康麻子不走……吴三桂就会继续犹豫观望!
而咱们取江南乃至取天津、北京的路可不止一条啊!”
“军师的意思是咱们继续贯彻原来的吸引清妖大军于安庆,而后走海路取江南的计略?”
“正是!”诸葛三和道,“同时在长江沿线,咱们要尽可能拖延,多拖得一日,咱们能多一分把握。哪怕吴三桂背盟而来,咱们两线开战的赢面也能更大一些。”
“能拖很久吗?”朱和墭有点不大确定。
“能!”左春秋这时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臣有一条诈死装活之计,可以迷惑吴三桂和玄烨,让他们暂时无法达成一致。”
“诈死?”朱和墭问,“谁诈死?”
“监国诈死!”左春秋笑道,“玄烨已经在帮您诈死了,所以您不必再诈了。”
“那我还得谢谢他了?”朱和墭笑道,“谁装活?”
“也是您!”左春秋道,“您得假装活着!”
“可我真的活着!”朱和墭眉头大皱。
左春秋道:“只有真真假假才能骗倒了吴三桂这样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