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娘的蛋疼”的人可不止马拉申科一个,遵从保卢斯的命令前往野战医院慰问视察的首席副官亚当上校也是差不多一样的心情。
最近这段时间的战斗完全颠覆了亚当上校此前的乐观心态。
原本他以为就算斯大林格勒一号火车站打不下来,但有马马耶夫岗这个心脏级别的战略要地在手,胜利就一定是属于己方的!充其量也就是把火车站先放一放,等到其他几个周边街区的部队收拾完了手边的俄国佬之后再回师合围火车站就行。
不论怎么说,这都是一场只赢不输、稳的一批的绝对胜仗。
可当马马耶夫岗不到两个小时就彻底变成了俄国人山头的消息传来以后,正在给保卢斯泡咖啡的亚当上校只感觉天都瞬间塌了半截。剩下半截也是半挂在那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掉下来,把整个第六集团军砸的脑浆飞溅彻底化作一坨血肉烂泥。
一直都很儒雅随和的保卢斯这回彻底爆发了,就像是沉寂了一千万年的死火山突然复活迸发出炽热的地球核心能量一样,连那张平日里被保卢斯很是爱惜的豪华实木办公桌都给一脚踹翻当场躺在了地上。
“蠢猪!一群帝国的罪人、都是蠢猪!”
“不到两个小时就把山岗丢了,豪恩斯这个废物在指挥所里干些什么?他在打扑克牌吗?啊?和他的那群蠢猪式部下们一起?”
被保卢斯像是老鹰逮小鸡一样给捏住了领子的通报副官,几乎被这丧心病狂的怒吼声给吓破了胆。距离就几步远开外失手把咖啡杯摔碎到了地上的亚当上校看的很清楚,保卢斯那瞪圆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一片通红简直都能杀人!
“豪恩斯……豪恩斯上校他自杀了,保卢斯司令。向集团军司令部拍出电报以后就自杀了!他的参谋长报告说子弹从下颚打碎了他的脑袋,连遗言都没有,只拜托他的参谋长帮忙照顾好他的妻儿。”
“……”
俩眼之中突然有些问号的保卢斯属实是没想到那个豪恩斯居然会自杀!
按照原本的计划,保卢斯是打算在下个月月初就给柏林那边签发他的晋升申请的,豪恩斯已经到了可以迈入将军大门的时候。
这个豪恩斯作风墨守成规、打仗也是循规蹈矩没什么亮点,比起隆美尔那样喜欢不按套路出牌的天才将领来说简直平庸到跟一张白纸一样。
但也正因为这个豪恩斯带兵打仗一板一眼、从不会因为战场突发事件乱了方寸,进而失去对战局和部队的控制权,执行命令也是不打一丝折扣地绝对贯彻到底。
保卢斯才把他的师外带一些零零散散的小部队留在了马马耶夫山岗上,并且还给配属了常规齐装满编状态下多出一倍的额外技术装备。
保卢斯一度以为豪恩斯这样的成熟稳重之人最适合打防御战,那些俄国佬在这个少言寡语、有些性格孤僻的家伙面前一定会碰个头破血流。
但最终的事实结果恰恰与之截然相反,巨大的现实讽刺让保卢斯恨不得把豪恩斯复活过来再亲手行刑枪毙上十几次!这个不到两小时就输了个精光的蠢货简直把自己的脸都给丢尽了!
“我从未见过保卢斯露出今天这副模样!先是向复活过来的火山一样汹涌喷发,当听到那个承担一切罪责之人已经自杀的消息以后,又像突然爆了胎的轿车轮胎一样彻底泄了气,瘫倒在椅子上仰面朝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第一次对我们能否拿下这座城市心生动摇,上帝呀,昨天的时候我还对此充满了信心!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场噩梦一般的残酷大屠杀?这简直就像是一座地狱般的城市,每天都在传来可怕的消息,今年的圣诞节难道真要在废墟中度过吗?”
脑海中回想起自己当天的日记,心情依旧没能从痛苦挣扎中缓过劲儿来的亚当上校,却紧接着听到了一声从桶车前排座位上传来的提醒话语。
“上校,我们到了,医院就在前面。”
慢悠悠睁开眼睛的亚当上校这才意识到,车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车外弥漫的血腥和死人味道已经透过车窗缝隙渗入了他的鼻孔。
“下车吧。”
这座第六集团军下属的其中之一野战医院算是规模较大的一个,从外观上看起来原先可能是俄国人用来储存粮食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的庄园,院子挺宽敞屋子也很大。
远离一线战火的野战医院听不到任何枪炮轰鸣声显得异常寂静,但这种时候越是宁静就越让亚当上校觉得诡异无比,直至心里发毛。
一言不发的亚当上校带着自己的几名随行人员和卫兵进入了野战医院,简陋且随处可见的医疗器具立刻就映入了眼帘,几乎贴着门口紧密摆放的一张张病床床位显得拥挤嘈杂,空气中弥漫着普通人只要闻上一秒就足以当场吐出来的难闻作呕气味。
“这里糟透了,上校,我们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医疗条件了吗?这种地方哪里是人住的?”
说这话的上尉参谋调来前线还不到三个月,在亚当上校看来属于乳臭未干的军校毕业小屁孩一类,比放屁还没用的话语直接被亚当上校当场无视。
“呃……呃……疼……我好疼,谁来帮帮我,医生,医生,医生在哪儿?”
如果不是突然发出了声音,就连亚当上校都以为自己右手边二十公分距离外病床上躺着的是具尸体。
这名重伤员屁股以下的躯体几乎全被炸飞了,鬼知道这样都不死的家伙到底是怎么被从战场上活着抬下来的,不过看这架势应当也属于活了今天没明天的那种类型。
虽然这是个快死的家伙,但好歹也不止一次亲自上过前线的亚当上校还是非常同情浴血奋战的军人们的,就算现在自己身居高位也要不忘初心,不是吗?
迈步走上前去的亚当上校来到了病床边,将语气调整为了自认为还算相对温暖的状态悄然开口。
“感谢你为国家和元首做出的贡献,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受伤的吗?中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