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阿尔西姆的第一预想肯定是拐角后面猫着一群纳粹杂种,最坏的情况下可能已经发现己方到来、架设好火力,准备出其不备地阴上一手。
可当阿尔西姆听见是女人讲话,意识到情况可能并不是自己想象的这样,并更进一步地在没有手灯照明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顺着墙根向外探出头去、看到目所能及视野范围内的场景时。
眼前的一切还是让阿尔西姆感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意想不到,维持高度戒备的战斗准备随之被阿尔西姆暂时解除。
“是德国佬的难民,一帮老弱妇孺……”
空荡荡的地铁轨道上空无一物,曾经川流不息、几分钟一趟的地铁列车现在早已不见了踪影。
平日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站台上现在也变了风景,倒不是说荒无人烟、一个人影都不见,只是这大包小包的各种家当行李乃至小帐篷随意堆在一起,还在站台上架着火堆烧着柴火煤块来取暖吃热食的场景,确实是有些让人深感意外。
“这算什么?德国佬的家庭野餐旅游吗?在地铁隧道里?”
放荡不羁和流氓遍地是阿尔西姆连队最标志性的“特色”,这支老兵比例达到8成的精英战斗工兵连队,要是不时不时地给你蹦两句嘲讽腹黑出来、那才叫怪事。
“瞧瞧,全是女人,老太太、小媳妇、小姑娘,还有几岁大的小女孩……等等,那边怀里还抱着个婴儿,我赌也是女的,一瓶伏特加,有人跟吗?”
站台上三五成群、扎堆席地而坐的德国女人们,听不懂这些苏联大兵们在说些什么,但眼神里流露出的恐惧却是真实存在的。
看到连副走上前来,一名距离最近的三十出头女人立刻抱紧了怀中的孩子,像破布一样裹在身上的破衣烂衫也掩盖不住她的瑟瑟发抖,内心中对某件事的恐惧已经具象化地体现而出、毫无遮拦。
并且,来到跟前的连副同志也能猜到这女人在怕什么,只不过自己还有身后所有的同志们打一开始就没这样的打算便是了。
“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只是有几个问题。”
“你们这里谁是管事的?有没有头领?有见过纳粹部队从这里路过吗?或者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换成阿尔西姆来,必然是不打算在这帮德国女人的身上浪费时间,他习惯的是少说多做,同样也不擅长人际交往、更别提跟敌对势力交流沟通,哪怕只是一帮战争难民也是一样。
但连副同志打算试试,兴许能问出来点有用的东西也说不定,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铁隧道里要是能有点有用的情报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是我,军官先生。请不要难为她,您也看得出她现在非常害怕,我知道一些对您有用的东西。”
“嗯?”
本不报什么指望的阿尔西姆在站台边上正向着远处的隧道张望,听到身后传来的这年迈嗓音后随即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只见一名狗搂着脊背的老妇人正在一名少女的搀扶下,与自己的连副好兄弟面对面说话。
“你们这里怎么全是女人?男人们都去那里了?”
能猜得到可能的答案不假,但若是能得到确认的话自然也是最好的情况,反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只当开场寒暄拉近距离了。
“答案在地面上,不在我们这里,军官先生。您在来到这里之前应该都看到了,这座城市里的大部分男人们不是被抓,就是不想被抓的东躲西藏、逃亡路上,还有些已经被你们打死、或者就快被打死了。”
“……”
这老太婆的回答倒是干脆直接、不藏着掖着,不止是直接对话的连副同志,连阿尔西姆都觉得可能接下来是会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里有纳粹兵吗?或者他们在什么时候路过这里,去了什么方向?”
连走路都需要别人搀扶的老妇人抬着拐杖指了指周围,虽老迈但却吐字清楚的话语紧接着道来。
“您看看,这里像是会有纳粹兵的样子吗?这里只有一群失去了父亲、丈夫、儿子、和兄弟的老弱妇孺,纳粹眼里连剩余价值都榨不出来的血肉废料。”
“……”
老太每讲一句话,连副的认知就被刷新一下,就好像来到柏林城迄今为止所遇到过的所有德国佬里,就没有比面前这看上去七老八十的老太活得更通透的。
“我想想啊,昨天是有一群纳粹兵路过。他们在站台上集结、待了一小会儿,然后地铁来了他们就迅速上车离开,大约有七八十人的样子吧,每个人的手里都有枪,就和你们一样。”
“今天的话,没有纳粹兵来过这里。我们的食物不多了,几个年轻的姑娘讨论着想上去看看、碰碰运气,然后你们就来了,这就是故事的全部。”
连副同志的预感没有错,这老太方才这番话里已经提供了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脚下这片区域内的地铁系统还能运作、起码是部分运作,就像马拉申科早先所怀疑的那样,德国佬在过去几日里的明显异于寻常的增援部队调遣速度,确实仰赖于地铁系统提供的快速兵力投送支持。
地底四通八达的地铁网络,能确保德军守备部队快速将兵力投送至距离战场最近的街区、支援战斗。
哪怕重装备无法通行,单纯只是按人头算的步兵增援投送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毕竟巷战这种环境里,只要你把一队步兵塞进楼里,那就是一座土制碉堡炮楼,再不济也能拖延一会儿敌人的攻势、制造或多或少的麻烦。
阿尔西姆一行此次任务的目的就是这个,只不过现在看来,任务的必要性更加明确清晰罢了。
必须要把这地铁网络的枢纽节点炸掉,要不然鬼知道德国佬还会从领袖师的裤裆底下,悄咪咪地运来多少增援炮灰,任由敌人在裤裆底下四处乱窜的感觉那可不太妙。
想到这里,打算更进一步的连副准备再次发问,也可能是最后的问题。
不曾想一直在旁边看风景、本不看好连副这么做的阿尔西姆,却在此时忽然走到了跟前、悄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