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们都对野猪旁边的两只豆雁视而不见。
因为只有六斤左右,太小只了,大家纯当没看见。
或者说,已经被野猪吸引了目光,眼里哪还容得下豆雁呀?
没有油水的年代,大家对猪油的渴望是非常大的。
豆雁这种飞禽,明显没有多少脂肪,跟野猪是没法比较的。
许多年提着水桶回来了,准备帮忙给猪烫皮。
在山里的时候,子弹枪杀了野猪之后,收拾战场时,许多年就给两头野猪放了血。
所以,不需要担心因为没有放血,而导致猪肉肉感下降的问题。
不放血的猪肉,肉内会有大量残留的血,吃起来自然没有放过血的肉好吃了。
康道同也撸起袖子,要帮忙处理野猪毛,老许他们可不敢,连忙让他去屋里坐着。
但他表示自己也很多年没有杀过猪了,体验一下以前的感觉。
不由分说地把老许拨弄到一旁,拿起小刀就开始给野猪刮毛了。
“以前打仗的时候,难得吃上一口肉,还是那会儿队伍里的神枪手……”
提起这些,康道同便神采飞扬了起来。
旁边的许多年一家,以及附近围观的邻居们,全都认真听着他讲过去的那些事儿。
别看在场有很多人比康道同要大,但是康道同却是参加过抗战、解放战争和北方战役的人,可以说战斗经验丰富着呢。
“领导……”
“叫同哥,都说了在家里别喊领导,你怎么老是不听呢?”
被对方一阵抢白,许多年笑了笑,接着道:
“同哥,我记得你不是才三十多岁么?怎么参加过抗战啊?”
这个时代还是以抗战八年的说法为准,毕竟在解放战争之前,一直都是由国民党统治,所以用的是八年这个说法。
这个说法,指的是一九三七年的七七事变后,全面爆发战争算起到四五年小鬼子投降结束。
但,真正算起来,抗战是从一九三一年开始的。
所以,应该是抗战十四年,而非什么狗屁的抗战八年。
但不管是哪个说法,许多年都还没出生呢。
康道同闻言,瞪眼道:
“我比你大了整整十五岁,而我就是十五岁,也就是三七年开始参军的……”
听到对方的话,许多年很快就心算出来,康道同今年应该是三十六岁。
老许他们不由震惊起来,十五岁就去当兵了,难怪现在是领导了呢。
可是,那么多人去当兵了,又有多少人当领导了呢?
甚至很多人能活着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更别说什么当领导了。
邻居们听着起劲儿,也渐渐发现康道同这位领导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严肃,而是一个很接地气的领导。
有个大胆的邻居已经开口询问:
“领导,那您以前真的啃过树根啊?那么辛苦,你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许多年看了一眼,是刘光福这个小屁孩,心里不由替对方默哀了一下。
以刘海中那个爱当领导的性子,自己的孩子如此顶撞领导,一顿板子肯定是少不了的。
现在已经是傍晚五点多,快六点的样子了。
太阳快下山了,到时候在外面闲逛的老刘回来,知道这件事,刘光福肯定要遭殃。
康道同只是看了刘光福一眼,便淡淡地说道:
“别说啃树根了,啃泥土,单纯喝水等,我们什么困难没有经历过?”
“怎么熬过来的?硬抗扛过来的呗,还能怎么办?”
说的轻巧,实际上,没有强大的意志力,根本撑不过来。
邻居们纷纷安慰,说着夸赞的好听话,康道同也热情微笑地应付着。
气氛十分融洽。
而这个时候,两头野猪也已经刮干净猪毛了,接下来就是开膛破肚,然后把肉给分出来。
越是到这个时候,邻居们越眼馋。
只不过,各家还是把自己的小孩给喊走了。
有康道同在,邻居们没人敢来惹事。
甚至,为了避嫌,不让康道同误认为大家这些邻居都眼馋许多年的猪肉,赶紧撤离。
大家很快走光光,许多年对此也不觉得意外。
但也没有说什么。
下午碰巧遇到康道同,之所以主动让对方帮忙把野猪运回来,除了他的自行车确实比较困难之外,也是因为现在这个情况。
另外,就是想询问一下,关于昨天那个麻子脸的人贩子问题。
他是憎恨人贩子,这点没错。
但是,他也不会全然不过问。
要知道,人贩子一般都是团伙作案,谁知道麻子脸有没有其他人团伙在现场啊?
虽然当时人多,袖章队来人也很快。
可是难保被人贩子团伙盯上,因此,许多年必须过问一下。
尽管这次多少有些冲动,违背了苟道原则。
但,如果是像只乌龟一样苟着,那么他宁愿不要如此窝囊地活着。
生活中,有很多地方需要妥协,但对于过去耿耿于怀的一些事,他不想,也不愿意再妥协。
何况,他相信康道同肯定不会让他失望。
两头野猪肉很快就处理好了。
许多年大概估算了一下,两百多斤这头大野猪,出肉率在百分之六十二左右,相对喜人。
并且肥瘦比例也只是比普通的家猪低一点点,肥肉还是蛮多的。
总共是两百二十三斤的野猪,分出来一百三十八斤肉。
小的那头野猪的出肉率和肥瘦比都差了很多,只有四十八斤肉,肥肉也是极少。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小猪嘛,还在长肉,脂肪更是还没长出来。
肉弄好之后,那四十八斤肉需要用来分了。
剩下的一百三十八斤肉,一半用盐腌制,一半直接剁碎灌肠,制作腊肠。
家里有周红梅、胡美凤、范招娣和秦淮茹四个女人,加上老许父子四人,以及三小只和许舞梅,一个晚上肯定能完成这项工作。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做晚饭,然后先把吃杀猪饭。
从小野猪这边拿出十斤肉来,直接当晚炒着吃了。
算上康道同,一共是十三人,勉强每人可以分到七两肉,这可不算少了。
五斤红烧,剩下的五斤直接切片炒白菜和炖土豆,今晚这顿饭,算是奢侈了。
做好饭菜之后,众人围坐在客厅里,一起吃饭。
不过,凳子不够。
所以三小只和许舞梅她们四人,分了小盘子,在厨房坐在小木凳上面吃。
许多年拿了两瓶酒出来,笑着说道:
“同哥,这是上次我家里酿的糯米酒,度数不高,将就着喝。”
康道同闻言,却是眼睛雪亮,盯着那两瓶糯米酒道:
“嘿,我都很久没喝过糯米酒了,来来来,先搞一杯来尝尝……”
这边,许多年帮忙倒酒,康道同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喝了一杯。
然后回味无穷地赞道:
“真棒,很像我以前在南方喝过的糯米酒,香甜可口,关键是不醉人……”
“哈哈,太高兴了,多年,你今天就这件事干得最漂亮。”
有了这两瓶糯米酒,开局就十分顺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不等许多年提起麻子脸的事儿,康道同便主动说道:
“昨天你丢给我的那人,用了点招儿,磨蹭到今天上午,招了,一个在京城的老窝被我们端了……”
“我确认过了,全都落网了,没有漏网之鱼……”
“所以,你小子放心了吧?”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因此,对彼此的脾性也摸得相对通透。
康道同深知,许多年很害怕麻烦,但后者又是一个十分有正义感且很有原则的人,就是这么矛盾。
但正是因为这种强烈的矛盾以及不协调感,才是真正的许多年。
也是让康道同摸不透猜不着的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既然无法让许多年进入有关部门,那么康道同在不放弃继续邀请的情况下,尽量选择‘合作’的方式。
毕竟,在建国之前,也有类似的游击队、民兵队等这样被收编,却又没有编制的队伍。
有过往的例子可以参考,那么康道同这么做,也不会违反纪律和其他。
何况,许多年一颗红心,红得十分通透,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哈哈!”许多年一阵尴尬,但很快就用大笑掩盖了过去。
“谢谢同哥,都在酒里了,我敬您。”
康道同看着对方一口闷掉,失笑摇头。
跟着也一口喝完了被子里的酒。
酒也喝了,饭也吃过了,聊得也开心,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临走前,许多年拿了二十斤猪肉给对方。
但是康道同没要,并且表示:
“你知道我不缺这些,你也知道我缺的是什么。”
就一句话,让许多年无话可说了。
确实,对方需要的是人才,不是‘二十斤猪肉’。
人家是领导,怎么可能缺这点吃喝呢?
看着对方的吉普车消失在夜色里,许多年苦笑一声,提着猪肉回家了。
家里,老许他们都在忙着剁肉,清洗肠衣,分工合作,十分井然有序。
见他提着猪肉进来了,周红梅不由惊道:
“三儿,你不是把猪肉送给领导的么?怎么又提回来了?”
大家都看着许多年,但各自的神情不太一样。
胡美凤和范招娣两人是暗喜,因为这样的话,她们两家可以分到的肉,也多一些。
可惜,她们想多了。
许多年需要分肉的人,多着呢,而且还得赶在今晚和明早之前送完才行。
“同哥没要,我送不出去,人家要的不是猪肉,而是我……”
他苦笑了一下,见大家疑惑地看着他,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大脑:
“准确来说,同哥看上的是我的能力,也就是这颗大脑。”
“要不然,人家也不会那么主动帮我。”
一家人恍然不已,许晓蔓和许卫东两个小家伙不太理解,但也似懂非懂地点头。
解释过后,许多年便说了,他要去送猪肉,制作腊肠的事儿就交给大家了。
周红梅挥挥手道:
“你快去快回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可以了,对了,带上煤油灯,注意安全。”
外面黑灯瞎火的,看路都是一个大问题。
煤油灯的光亮度也很一般,但总比没有任何照明物要好。
家里没有手电筒,因为这玩意儿贵,而且电池也很贵。
相比手电筒,煤油灯便宜了很多,加上家里人不需要经常在外面走夜路,所以用不上手电筒。
早在一九二零年,全国第一家生产手电筒的工厂在南方的白云成立,也就是虎头牌手电筒。
后来因为战争,白云地区的手电筒行业全线凋零,直到抗战胜利以后,才得以枯木逢春。
建国后,白云有20多家生电筒的厂家,其中规模最大的是广东和记五金制品厂和东洲电筒厂。
之后跟很多私营企业一样,在五十年代初,广东和记五金制品厂与长安金属制品厂等11家电镀厂、4家烧焊厂合并组成广东电筒厂。
京城这边的手电筒,大部分都是南方生产出来的。
没有必要的家庭,一般也不会去购买手电筒。
许多年点点头,提着剩下来的三十八斤猪肉和煤油灯,转身出门去了。
胡美凤跟范招娣看到这一幕,登时张大了嘴巴。
这,猪肉都全拿走了?
猪下水这部分,除了猪小肠之外,剩下的猪肝、大肠等,都被拿去给四合院的邻居分了。
除了贾家没有拿到之外,几乎每家都有,连王大娘和隋大妈她们家也有。
贾家跟许多年的紧张关系,院里一清二楚。
拿猪下水来堵住这些邻居们的口,免得被说闲话,许多年也是无奈。
这个时代的邻里关系便是这样,可不像后世,隔壁邻居住的是谁,完全不知道,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但五十年代的邻居,除了关系实在紧张的,大部分邻居其实还是可以和平相处的。
在许多年刚重生的那会儿,九十五号四合院里面,其实大部分都是禽兽,自私自利的居多。
可就算是想当领导的刘海中、自私自利的许大茂、后事难断的一大爷、打架做饭的傻柱、精打细算的阎埠贵等等这些人,只是深陷在时代的逆境中,被生活的风浪所裹挟,饱含着生命的沧桑与不甘,被动接受命运审判的可怜人罢了。
然而,深入接触过后,这些可怜人也只不过是时代的缩影而已。
许多年不求这些人能帮助到他什么,但求他们别招惹自己便可以了。
他去山里猎杀了两头大野猪回来,这件事早已传遍了附近几个大杂院。
如果他连猪下水都舍不得分出去,不用多久,吝啬这个称呼就会成为许多年新的外号。
别小看这个时代的外号,很多时候就是因为这些坏事的。
因此,许多年才会这般做。
上辈子,在八九十年代的时候,那时候村里有人猎杀到野猪,也都一样,多少会分润一些给到邻居。
太过吝啬的人,终究会渐渐被人嫌弃,慢慢脱离了群众。
等到什么全院大会或者他家有事的时候,这些邻居不仅不会帮忙,甚至会冷眼旁观。
有道是落井下石大有人在,雪中送炭绝无仅有。
计春耕家里,许多年敲开门的时候,他们家正在屋里闲聊,而且还有客人在。
“主任,我昨天进山打猎了,有两头野猪,给您送点猪肉。”
简单交代一句,手里的五斤猪肉便递了过去。
看到许多年递来的猪肉,计春耕下意识地接了过来,王主任已经邀请前者进门来坐一坐了。
“王主任,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改天再来,先走了。”
来去匆匆,拼的就是速度。
看着许多年离去的背影,计春耕这才回过神来,这么多猪肉?
身后,他们一家人也呆滞了一下。
五斤猪肉可不少呢,拎在手里,还挺沉的。
计春耕的邻居也惊呼了起来,这猪肉还挺肥的,是上好的五花肉。
“小许这小伙子是真的不错,有什么好东西都知道给你送来,老头子,怎么样?我当初没看错人吧?”
王主任冲她男人挤眉弄眼地说道,计春耕还没开口,邻居便好奇地询问道:
“刚才那位小同志就是许多年?”
显然,邻居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许多年。
“那可不,人家小许前前后后都给我们送了好几次东西了,换一般人,估计早给忘了……”
“是是是,你眼光很好,你还是想想下次我们再回送他什么吧……”计春耕无奈妥协,转移话题道。
而此时的许多年,已经来到了沈院长家里。
这次,他想把猪肉放下就开溜的,结果被沈承权给拉住了。
“我说小许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国庆两天假期,我以为你会来找我,没想到你去打猎了?而且进山打猎也不告诉我一声?太不够朋友了吧?”
沈承权是沈院长的大儿子,本身就是在轧钢厂的保卫科工作。
只是,之前许多年去轧钢厂的几次,都没遇到过对方。
想来是领导,而且不是普通领导。
“权哥,真不是我不喊您,昨天进山打猎可不是我组的局,我也是被他们拉着去的……”
许多年简单解释了一下,沈承权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事儿,而是拉着前者请教一个关于轧钢厂女工人失踪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