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唐教授也好,还是陈教授也好。
他们两个都是用过EDA的。
是,抛开不能言说的对抗不谈,EDA也确实是国内半导体行业的痛脚。
但就算国内最老牌的华大九天,市场占有率也属于other那种。
至于其他的嘉立创,华秋之类就更不用说,在超大规模集成电路领域基本上就没涉足,也就用来画画PCB。
在产业越来越细分的现在,那几家常年累月霸占在市场上的霸主,根本不可能给任何新玩家入场的机会!
就更别说……现在的集智科技,何德何能就敢写EDA了?
是,叶铭是牛逼。
可他终究不是千手观影——就算是,那也不行呐!
……
但两人的震惊只是一瞬。
他们深知叶铭这家伙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那么大的荣誉,他说放就放,怎么可能瞎扯?
“你说说想法。”唐教授定了定神,马上问道:“我提醒你,且不说软件难度,光EDA不是写出来就完事了,它是需要和晶圆厂密切配合的,是需要有PDK(晶圆厂工艺套件)的,现在晶圆厂哪里有工艺?”
“唐老师,对于这种缝合型芯片,现在谁都没有现成的工艺。”叶铭笑着提醒道。
唐教授微微一凛:“你继续!”
“所以,我们设计一款专门用于设计这种缝合型集成芯片的EDA就行,把这个芯片的设计和仿真做到极限!”叶铭说着指了指脑子:“我有最靠谱的仿真数据。”
这时陈教授问道:“你的意识是,写一个小而精的设计工具就行,对吧?”
“对!而且啊……陈老师,您想想,我们是不是也要把它芯片化?”
叶铭一边说着,一边指向那一坨电路:“我们总是要做生意的,总不能客户来问我们要芯片的时候,我们就给这么一堆给人吧?”
“所以,就算我们自己做芯片,也是需要趁手的设计软件的。”
“而无论是生成GTRGD材料也好,还是用来连接神经也好,都是需要芯片来催生的!说白了就是,它是耗材啊!”
唐教授和陈教授对视了一眼,同时点头。
但随即,陈教授便眉毛一扬,有些惊讶道:“你写EDA,感觉好像还要推出市场,让其他人来设计芯片?你打算授权?”
唐教授也马上望向叶铭。
叶铭轻轻呼了口气后缓缓点头:“相比让我们把芯片的钱赚完,我觉得……让芯片尽快地降低成本和普及运用,才更重要。”
唐陈二人再次对视,片刻后,两人眼中都升起笑意。
“行,依你的!”
“然后就是,我们必须要清醒地认识到,要让普通人接受在身体上装一块芯片是有难度的,因为那非但牵扯到安全问题,以及生物神经的可逆性,还牵扯到伦理问题。”叶铭目光灼灼:“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要走虚拟显示这条路……”
唐教授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等赚了钱再说,现在没钱,说啥都是白说!”
“嘿嘿……”叶铭嘿嘿笑着,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时间已经到了11点。
“哦,忘了,你明天还要去比赛。”陈教授见他看时间,就笑骂了起来:“娘的,我有点后悔让你参加ACM了。”
唐教授也含笑点头:“同意,浪费时间。”
叶铭:“……”
“去吧去吧,你小女朋友估计也发了不少消息给你了。”陈教授挥了挥手:“去了就把冠军拿回来,而且……这几天陌生电话最好别接。”
叶铭一愣,随即重重点头。
……
目送叶铭离去,两位教授相视一笑。
唐教授叹息感慨道:“真他娘的,一不小心就见证历史了。”
陈教授深有同感:“而且这家伙野心还挺大。”
“嗯!”唐教授深以为然:“这家伙,为了‘未来’,真的是不遗余力。”
他俩都是老狐狸。
自然一下就领会到了叶铭要写个EDA,然后还要公开授权芯片结构意义所在。
——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快速推动芯片的普及,同时顺带普及EDA。
那么在面向未来的脑机芯片领域,影响力就在他手上了。
“而且,也还要恭喜你。”陈教授看着老友,微笑道:“最起码浩文有希望了,对不对?”
唐教授深深吸了口气,双手不自觉地握拳。
“这事儿你先别提,等到一切技术完备了再说。别到时候出现差错,那他就……”
唐教授说不下去了。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给了希望再失败,那得多绝望啊?
“明白。”陈教授一副“你当我傻么”的表情:“诶,课题是不是该修改一下了?”
唐教授一凛,随即一拍脑门!
“差点把这忘了!必须重新申请,直奔重大专项!”
……
一夜过去。
叶铭从善如流,手机直接开了免打扰,只接通讯录里的电话。
只不过嘛……和王老师以及其他同学呆在一起后,他就感觉“生活”恢复平静了。
以至于他有错觉,昨天那几位教授,是不是搞得有点过分了?
当然,子弹总归还是要飞一会。
就算他把论文贴到了arxiv上,他人微言轻不说,在材料领域更是连小兵都不算,能过审都算好的,就更别说扩散了。
甚至他还想到,自己和墨谷是以不知名的小角色去“搏”nature,会不会第一时间就给毙了,连与审稿人说理的机会都不给?
以至于,当天下午他下飞机后的第一时间就是打开邮箱。
然后……两篇都没动静——老唐建议他,两篇都投nature,争取背靠背。
……
伦敦。
克劳尔·杰梅里斯端着咖啡,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作为nature主刊的审稿主编,所有物理科学稿件的第一个对象,他从来都自嘲自己是淘金工人,还是屎里淘金的那种。
他很怀疑,这份工作如果长期干下去,自己会不会彻底失去对科学的兴趣——当然,这是他内心最深处的嘲讽。
“啊,又是这个家伙。”看着一份材料领域的“熟悉”稿件,克劳尔下意识就看了一眼作者,他毫不客气的就给了desk reject。直接拒稿!
这家伙,已经是第三次投稿了。
这算什么?这算把一盘屎换了三个菜谱。
可那还不是屎么?
然后他点开下一篇稿件。
又是材料。
《一种新高分子化合物GTRGD的合成理论及分子运动猜想》
看着这个论文标题,克劳尔总感觉有一股缝合的味道。
然后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作者和实验室。
看名字,似乎是那边的人?
那边搞材料的都这么莽的么?
但不管怎么说,克劳尔还是秉持着职业道德。
管他呢,先闻一闻。
就在他皱着眉,看这篇写得跟实验报告一般的论文——哦不,基本上就是实验报告——看到一半的时候,隔壁同事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OMG!我这里有一篇文章!”
克劳尔朝同事望去,那是负责医学领域的。
“什么文章?”
“一篇关于可编程的新材料和神经吻合的实验,方式是电路生成场波直接促进细胞快速吻合!我的天!”
女同事的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这是要干上帝的活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