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我们对多维宇宙的认知确实不够，这是事实。”
叶铭眉头微皱着，整个人靠在沙发上，用一种很放松的姿势坐着，望着两位老师轻声道：“咱们学校是工科学校，也就养成了我的工程师思维，以至于一直以来，我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技术突破而非理论突破上。”
唐陈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后点头。
叶铭这句话，如果换个人说，他们肯定会认为对方是大言不惭——怎么？离了你，地球还不转了怎么的？科学还不发展了怎么的？
但叶铭，是他们的得意弟子——至少也是名义上的。而且叶铭这么多年来，已经证明了……如果没有他，科学还真发展不到这种程度。
作为叶铭的老师，他们很清楚，叶铭在科学道路上，表现出的更多是一个“天才工程师”，而非“天才科学家”——当然，这里的“科学家”指的是那种符合刻板印象的描述，而非不认为叶铭是个科学家。
只是相比起那些擅长理论、善于提出公式、方程、构建底层架构“纯理论科学家”，他更擅长从实际出发，崇尚“干”了再说。
“你的意思是，今后你打算往理论方向多花点精力？”
“必须多花点精力了，三威宇宙我们的观察手段很多，但高维宇宙的观察手段，我们近似于无，目前只有维波探测和电磁波探测这两种手段有效，甚至杂音还很多……”叶铭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道：“我让霍来恩教授和哈佛那边想一想还有什么高维观测手段，结果他们想了一个月，什么都没想出来。”
唐教授哈哈一乐：“观测手段，这种应该属于实验物理学家的范畴了，你让他们去想，那不是为难他们么？”
“唉，但我没那么多精力啊……不过也是，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另外的方案了。”
陈教授含笑点头：“还是得从理论架构入手。”
“是啊，还是得先从数学上统一不同维度的空间度规。”
“现在空间度规的难点在哪里？五维？还是更高维？”
听到这个，叶铭便又叹了口气：“三维。”
“三维？我们的宇宙吗？”
“是三维宇宙，与我们的宇宙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
陈教授便一脸疑惑地望向叶铭。
怎么难度反而是本宇宙最难了？
“为什么？”
“陈老师，如果我说，只缘身在此山中，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敷衍？”
陈教授一怔，随即便是一乐：“你这家伙——是不是要对现有的基础理论做很多颠覆性的改变？”
这边叶铭还没回答，唐教授便马上摇头：“我觉得不应该是颠覆，而应该是，现有的许多科学体系和理论已经经过了证明和检验，不可能在三维宇宙的模型尺度下被推翻，相反的，是新模型要完全适应它——是不是这样？”
“对！”叶铭点头：“就类似于，我写了一个公式，爱因斯坦写了一个公式，然后要将二者结合起来——现在的问题是，我的公式，是基于四维空间的，爱因斯坦是基于三维的……”
唐教授便耸了耸肩，一副“我就算是你的老师，但你这个问题我是一点忙也帮不了”的模样。
陈教授则是继续问道：“如果统一空间度规……会如何？”
“那……”叶铭抿了抿嘴，又眯起了眼睛。
“那样，我们就可以在能量维持的情况下进行维度跨越了！”
“我们可以任意地进入四维空间，然后又从四维空间抵达三维空间的任意地点。”
//注：此处参考前面叶铭在霍来恩教授家中关于跨越维度的讨论，举例是黑点在纸上移动到另外一个点，通过折叠的方式，就是跨越虫洞。通过把黑点“拿起来”，然后直接放到终点的方式就是“入维出维”，且建立对应的空间坐标系后，就能在出维度的时候抵达任意坐标。
//其实这里还有种方式，就是不用“拿”起来，直接读取原始物品的所有数据，包括原子排列方式，然后“打印”“复制”出来……有个科幻就是写的这个，未来实现人的远距离传送，其实就是瞬间在目标地点克隆一个，原来的身体就直接销毁。
……
送走二位教授，叶铭便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当时钟指向十点，房门再次被叩响。
牛主任与好些天都见到的何沫联袂出现在了门口。
“你刚才有客人？”何沫进门就直奔饮水机，然后便看到了茶杯上的水渍。
“嗯，老唐和老陈来坐了一会。”叶铭笑着端起自己的茶杯看了一眼，示意何沫也给自己冲一杯。
“聊什么了？”牛主任大马金刀地坐到叶铭对面，随意问道。
“就闲聊，聊了会高维宇宙的生命形态和物资形态。”说着叶铭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马斯克今天给我提到了生命数字化，你们有他们的消息没？”
叶铭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这个项目完全没有进入艾塔，这意味着，马斯克是自己用量子计算机搞的……
坦白说，他还真的有点警惕。
这时牛主任便与何沫对视了一眼，随即他脸色一正：“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事。”
“老美和一部分国家提出了对未来人类世界的诸多展望，以及技术发展的路线，其中就提到了一条关于数字生命。”
叶铭微微扬眉，随即轻轻哼了一声：“乱弹琴！真想千秋万世，意识不灭？”
牛主任微微一笑，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他们称之为，天堂计划。”
叶铭愕然，马上恍然大悟。
是了，原来是有信仰基础的哈。
如果人死后真的可以以另外一种生命，或者说意识形态存在，那可不还就是“上天堂”么？
“然后呢？嗯，不用想了，他们肯定搞不出来的。”
“所以他们认为，未来的技术……应该会朝着方面发展。”
这时何沫端来了茶杯，坐到叶铭的侧面。
她前阵子去了月球，有大部分时间都在低重力环境下，使得她的皮肤看起来居然紧致了一点——嗯，缓解皮肤下垂，这确实也是即将开放的月球旅行的口号之一。
“他们提出要求，要我们全面共享脑机以及苍蓝星生物考察的数据。换言之就是……”
“就是有些人快死了，等不及了，是不是？”
叶铭的话说得有点难听。
不过叶铭的话虽然难听，但话糙理不糙，说的就是事实。
只是叶铭没有想到，这些人……敢这么冒进——就连即将进行人体实验的SIRT-8长寿基因蛋白都等不及，想要一步到位地上“天堂”。
“我不知道他们是信了马斯克的邪还是什么，总之……我作为脑机中心的主任，认为目前而言，从信号到意识这一步，是不可逆的，我也没有任何的思路。”
“我甚至还可以猜测，他们可能说了，这样可以让人类拥有无穷无尽的时间，诞生出几无穷尽的智慧……对不对？”
何沫便抿嘴一笑，甚至依稀带了几分风情——这只能表明，叶铭猜得太对了！
叶铭指了指脑袋，严肃道：“然而，要实现独立的、拥有自我认知的意识，绝对不是模拟神经突触放电就能完成的，甚至给每个人分配一台量子计算机，都无济于事。”
“那你的意思是？”牛主任说着垂下眼帘，顿了几秒后道：“即便是仅仅只在濒死的时候保留意识，进入到一个数字世界——就类似于上了天堂——然后彻底脱离世界，不干涉现实。”
“即便如此，在目前，技术上也是不可能是实现的，且是你反对的，对吧？”
听到牛主任加了如此多的定语和前置，甚至可以说是把该计划的“底线”都给出来了，叶铭便是一怔！
这话说的……好像有玄机啊！
牛主任见他的模样，便长长地叹了口气：“人畏惧死亡，主要还是畏惧意识的消亡。”
叶铭大概听懂了。
只要是人，就总是会怕“死”的。
沉默着，他长叹了一口气。
“老牛，如果能够实现意识层面的永生，我不知道……人类会发展成什么样——甚至那个时候，我们就应该考虑，人，这一生物意义上的群体，是否还会不会存在，还会不会繁衍？”
“如果没有生物意义上的‘人’存在……那人类，又是何种的存在？”
听着叶铭的感慨，牛主任也一声叹息。
或许旁人听来，这些设想和担心只是“妄想”或者“杞人忧天”，但站在他们这种人的角度……这是必须要考虑的。
这时何沫突然问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宇宙中就有这样的种族存在呢？”
“宇宙的年龄上百亿年，会不会已经到处都是这样的种族了？”
//注：可能大家不喜欢看这些……但科幻，总得幻想一下，而且我觉得还挺有意思和意义的……
//注：“天堂计划”，这个科技树到底要不要点出来，由大家决定，欢迎在这段文字中留言表态，一个月后我来统计。
……
当何沫再次问出与马斯克类似的问题时，叶铭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但他知道，随着目前全社会的舆论，包括主流媒体和社交媒体在内，都在开始大力渲染人类进入“三级文明”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那么自然而然的，人们就会朝着更加“科幻”的方向去想。
在很多年前，人类就提出了未来的两个方向。
缸中之脑，星辰大海。
如今星辰大海已经实现了，可别说什么“缸中之脑，全息人生”，就连全面的脑机互联都还没弄明白呢。
嗯……也不是一点都没弄明白，最起码，随着芯片材料的突飞猛进，现在的技术已经对过去的一些疑难杂症，特别是神经性疾病有了极大的突破——早在六年前，周旭晨就戴上了电子眼、截瘫的唐浩文就重新站了起来。
现在人家唐浩文都已经结婚了……
只是全面的脑机互联，还确实差一点，主要还是因为人脑过于精密和脆弱，以及思维太过复杂。
但这丝毫不影响人们往这方面幻想嘛！
沉吟着，叶铭轻声道：“我目前所能想到的，就只有全面弄清楚意识产生的逻辑——请注意，它不能用我们以前训练AI时的黑箱类方式来进行实验。”
牛主任便嗯了一声，目光紧紧地看着叶铭。
何沫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自己当叶铭研究生时候的时光，马上问道：“为什么？”
“因为要满足数字飞升——我们就用数字飞升来形容好了——的条件，是意识的完整性，以及完全继承。而不是说，让A的意识来参与训练，然后出来一个A的数字意识自己说自己是A就行了，这必须要保持人格的一致性。”
何沫抿着嘴思索了几秒后微微点头：“嗯，理解了，不能搞出个精神分裂症。”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
“那么问题就来了，意识的诞生，是讲逻辑的吗？”叶铭望向两人。
牛主任和何沫眉头微皱，缓缓摇头。
他们作为最熟悉叶铭的人，当然知道，叶铭这个人是轻易不会把什么“造物主”啊、“神”啊之类挂在嘴上。
但唯独意识，叶铭不止一次地说过，那是造物主的领域。
那么……其难度，也就说得通了。
要执行“天堂计划”，只有人类先成了造物主，才有可能。
“好吧，先不聊这个了。”牛主任沉默几秒后一声长叹，随后他自己调整了一下情绪，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明天是最后一天会议，会成立全新的人类科学联合会。”
叶铭微微点头，他虽然没管会议流程，但总是能够随处瞥见的。而且与领导交流的时候也听说了。
“这个联合会，会长由你来当。”
“卧槽……”叶铭瞬间瞪大眼睛，屁股就跟被火烫到了一般：“你是嫌我不够忙还是怎么的？”
牛主任与何沫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忍俊不禁。
何沫：“你看，我就说嘛，他肯定不乐意。”
“不是……好吧，我知道……”叶铭一脸的便秘：“是，我确实有点牛逼。”
何沫马上捧哏：“那是相当的牛逼。”
叶铭瞪了她一眼：“但我哪有时间？”
“你应该有时间。”牛主任呵呵一笑：“叶铭，未来人类科学发展的百年宏图，全在你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