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里?
睡哪里?
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
男女授受不亲,谢明允怎么能……
苏言心中百般心思缠绕,虽然她的确钟爱主榻双人大床,也嫌小榻太窄垫子亦不够软,但……
“要不,还是算了吧,”苏言悻悻道,为自己找了个绝佳的借口,“你脚还伤着,你也知道我睡觉不老实,连半夜爬床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更何况是半夜抢个被子,踢个腿,一不小心伤上加伤就不好了。”
谢明允依旧坚持:“要真是如此,我便叫醒你。”
苏言摇头说不行:“而且我睡得死沉,你要是被我压疼了,叫破喉咙我都不会醒。”
更何况,这可是个看了一眼男子赤足就要成婚的世界,她从前出于意外侮辱了他,已经遭得反感,眼下就算是谢明允主动提出同床共枕,她也不得不在意。
既然并非共度一生一世的人,何必同床共枕。
谢明允垂眸,神色竟有些受伤的脆弱,“你不愿吗?”
明明眼前人对自己这么体贴,为何又不愿和他同床呢。
“我……我不是不愿意啊,”苏言发誓,“但你现在还是个病人,不合适,真的。”
见谢明允不信,她又保证:“真的,比黄金还真,你要是脚上伤无碍,怎么睡都行。”
夜色中,谢明允悄悄红了脸。
苏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鬼话,什么叫“怎么睡都可以”,怎么好好的话到谢明允这里就变了味呢。
“你不和我共眠是因为脚伤?”谢明允悄悄掀开被子一角。
苏言点头,这是的确是主要的原因。
谢明允又道:“你方才说,我晚上若是起夜,可以叫你帮忙,可说话算话?”
“说到做到,你放心使唤我,病人为先。”苏言保证,拍了拍心脏的位置。
低低的小声夹杂着微哑嗓音,谢明允掀开半边被褥,“快点进来。”
苏言:“?”
她赶紧压下被子,谢明允伤后无力自然比不得她的手劲,被褥又牢牢实实裹在他身上,“你干什么!不怕着凉啊!”
很应声地,谢明允咳了两声。
苏言:“……”
你就作吧你,可劲儿地来,一点都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
“你刚才还说说话算话,为何又变卦了。”谢明允神情疑惑,却不像全然的发自内心,反倒有点演戏的意味。
苏言皱眉,搞不懂他想什么,“我如何说话不算话?”
谢明允一一道来,有条有理:“你既然说了半夜要照顾我,又说自己睡得沉,可若是睡在小榻,我如何唤得醒你?”
“再者说,虽然你睡得不老实,但只要不压到伤处就无妨,我脚靠着床内侧,几乎挨着墙,想来没有什么姿势能压到我的脚。”
他沉吟片刻,又道:“除非你整个人压在我身上。”
苏言:“……”
道理太多,她竟无言以对。
底气不自觉弱了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哦?”是反问的语气,谢明允微一挑眉,那分病气在他脸上一瞬间消失无踪,月光从他发梢倾泻,映出精致的侧影。
“你压在一具骨头身上,竟也能毫无察觉?”
苏言皱眉,对这种形容产生了异样的情绪,她不喜欢听谢明允这种丧气的口吻,将人形容成一具骨头,未免有些过分,更何况那人是他自己,而他只不过是清瘦,何至于……
谢明允这口吻,像是病重失去信心斗志的人。
可他明明只是小伤。
语气不自觉带着宽慰,苏言敛眉低语,“别这么说自己,你很好。”
语罢叹了口气,“服了你了,一起睡行了吧。”
谢明允微愣地看着她,似乎不理解她怎么因为这一句话妥协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掀开被角,苏言便顺势钻了进来,动作迅速,生怕这一瞬功夫床上人就会吹了风着凉似的。
“有一说一,”苏言拍了拍他的头顶,是安抚的动作,“如果我晚上压到你脚了,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让你睡得不舒服,一定要推醒我。”
谢明允点头:“会的。”
被褥里,苏言小心地移谢明允的腿,让他伤腿靠里,但又不至于太里侧,以免睡得不舒服,问道:“怎么样?”
黑暗里,谢明允点了点头,身边是微凉的气息,却似乎比炭火还暖。
两人平躺在床上,不管深夜里会如何,至少此时此刻动作都是规规矩矩的。
苏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提起方才的话题,偏过头,“你以后别那样说自己。”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后颈,谢明允后颈发热,下意识轻缩一下:“嗯?”
很轻的一声鼻音,出声后他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哪一句。
苏言看着他,“不要自轻自贱,你那话总让我觉得像是怎么看不起你自己一样,不就是瘦一点吗,有什么好在意的。”
也是奇怪,现代社会女生以瘦为美,到这里按理说男子也是追捧清瘦才是,谢明允为什么却挺在意这一点。
谢明允闭上眼睛,“不是。”
苏言:“?”
那是为什么!
原着里没写啊!
什么垃圾作者啊,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交代清楚,苏言欲哭无泪,只能靠猜。
倏地想到了什么。
她最开始也想过的,在这里见过的男子绝大多数身形娇小,骨骼纤细,带着一点圆润的肉感,并非是胖,但也不至于太瘦弱,显得柔软可爱的样子,大概更能激起女人的保护欲和怜爱心。
可谢明允这样,分明刚刚好。
在他疑惑的目光里,苏言大致比了比两人身高——说是比身高,但毕竟是在床上,于是她向下划了一点,头顶和谢明允平齐,右脚轻轻伸过去,脚踝恰好碰上谢明允足跟。
苏言脱口而出,“我觉得你身形刚刚好。”
“她们那是不懂,事实上身形稍微高一点,穿衣更显腰身,也更有线条美,更令人赏心悦目。”
“……啊?”谢明允嘴唇微张。
从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他发育期后听到的无不是些“太瘦了”、“太高了”、“不似平常男子可爱”这般的话,从未有人这样随口却又笃定地说一句:“刚刚好。”
苏言翻了个身,这个姿势两张脸离得格外近,几乎可见谢明允脸上细小的绒毛,“其实那都是旁人的看法而已,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不是说一定要千篇一律,也不是只有天生可爱的男子才惹人怜惜。”
她想了想措辞,说:“也不对,不该这么说,事实上,任何人生来都不是要给人去‘怜惜’的,也不是说生来就要保护谁,世道如此不代表心里就得这么想。”
仿佛被触动般,谢明允几乎屏住呼吸,听耳边平稳而温柔的声音。
“那就太累了。”苏言轻叹一口气。
谢明允也看向苏言,她的目光同语气一样淡淡的,似是在诉说着什么再正常不过的话。
“我并不在意旁人怎么看。”谢明允道。
月色里,他目光明亮,“我只在意我在乎的人,她会怎么看。”
苏言:“……”
莫名有种温馨的气氛被破坏的感觉。
好好的提什么“她”,谢明允以为她不知道说的是谁吗?
苏言咬牙,挤出一个笑,附和道:“是啊。”
心里却疯狂吐槽,没事刷什么皇太女的存在感,良辰美人,同床夜话,这等玛丽苏的桥段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何须第三者插足。
此刻,她倒是忘了自己一开始对同床共枕的抗拒。
谢明允唇角微微翘起,是难得的开心神色。
自己的坦白剖心,眼前人应当是收到了。
……
夜晚是个很美的梦。
呼吸沉稳而平静,谢明允难得梦见了他的少时岁月。
彼时,少年初长成,身形修长,仪态端方如松竹。
有抚琴吟诗的时光悠长,也有煮茶赏花的柔软绽放。
江南繁华,仲春时节花团锦簇,人人赏国色牡丹花,他却立于庭院,轻抚翠竹绿叶,惜它囿于方寸盆景,难以生出顶天立地的茁壮,亦无法同百花共享芬芳,听游人一句欣然赞赏。
场景忽而一转,不知是哪一年冬季的上元灯节,灯火阑珊,孔明灯旋入天际闪烁如星光,地面上人群熙攘喧闹,有窃窃私语有暗暗角力,有人说他骨骼修长却不似男子,有人叹他不够柔软难许人家。
梦里有人立在一旁,温暖的手牵着他,十指相扣却仿若身心相连,他惬意地靠着那人的肩膀,再不闻一切市井喧嚣。
……
柔软大床的另一侧,某个睡姿不佳的人似乎梦里着意收敛——但收敛的结果也只是克制了一番乱动的走向,她小半边身子悬在床外边,尤其是肩膀悬空,头朝外偏,青丝散落垂到地面。
苏言眉头忽然皱起,嘴里咕哝了一声梦语,随着细微动作,半边身子又往外滑了一寸。
若是有人在此,定要惊讶于其半边身子安然躺在床上,而另外半边几乎悬空,却仍然睡得安稳,似乎做着什么美梦,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笑意,眉心舒坦,神态安然的样子丝毫不见白日里的疲倦。
被褥下,她的手无意识的寻到那处微凉所在,紧紧的握住,十指相扣,一冷一热,最终冷的一方缓缓暖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苏言忽然一惊,肩膀微微抽动,随后便迷迷糊糊往里侧移去,直到肩膀靠上了微凉的肩,才安分了下来。
犹嫌不够似的,她翻了个身,左腿顺势翘起,寻到微高起的地方。
腿一弯,再一绷紧,不由分说地搭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真的很喜欢谢明允做梦的那一段。
磨了好久才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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