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像是要被少年的手臂箍断, 时玥微微退开，手从他的脸往下抚，碰触到他僵硬的脖颈。
上面血管和青筋微微鼓起, 在发烫, 还微微汗湿，属于少年的荷尔蒙萦绕开来。
少年耳后的一片更是直接染红, 呼吸有些粗重, 胸腔酥酥麻麻, 还有一点难受，似乎因为没法填满而叫嚣着什么。
时玥的手还没碰到他耳朵, 他就急忙将她放下, 同时重重呼出一口气。
“杨时玥……”
他才开口, 她便往舞台上靠去，径直道：“对不起。”
他的话顿时被堵住，“你……”
她眼眸盯着他, 语气还挺强势, “下次还敢。”
井昭：“……”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就已经准备好下次再犯了。
下次……
井昭总感觉她像是给自己下了一个预告，心跳又开始乱得不行。
胸膛微微起伏, 呼吸还是异于平时, 他拉过她胳膊, 朝一边走去, 回归正题, “吃饭。”
时玥在吧台前坐下, 井昭默默弯腰将帽子捡回来，重新戴上，但再宽的怎么也掩饰不住他发红的耳朵和脖侧。
“我不想吃, 不饿。”
看着井昭打包来的饭菜，时玥却没有什么胃口。
井昭自顾自地将饭盒推到她面前，尚未从刚才的旖旎中回过神，嗓音还是有几分喑哑，“你把饭吃完，晚上的演出，带上你。”
时玥倏地看向他，“带上我？是今晚招远广场的表演？”
井昭点头。
“可是我家里肯定不让。”
“你爸这几天都会在外地，你妈妈今晚有饭局，不会管你。”井昭抛着诱饵，“你想上台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时玥一话不说，拿起筷子，先夹一口大米饭到嘴里，用力咀嚼，腮帮子起来像小仓鼠。
井昭也拿起筷子，像是不经意一般，说道，“也不见你吃很多东西，脸颊却是圆了一些。”
时玥伸手摸一下，含糊不清地嘟囔道，“……最近吃药，可能会发胖。”
“什么药？”
时玥抬眸看他，将一块肉塞嘴里，一时没说话。
井昭也看向她，像是叹息了一声，语气还是很平静的，“除了喹硫平，还有什么？”
她没出声，他便继续问，“在哪里开的处方，有遵从医生的用量？”
这回她点了点头，“网上开的，你怎么知道？”
“你拍的视频里有药盒。”
时玥恍悟，“哦……”
也有粉丝拿着微博上的视频私信她药盒的事情，但是她没放心上，没想到井昭会看出来。
“今天去看医生了，结果怎么样？”
井昭继续问，闲散的态度并不会让人厌恶和烦躁。
时玥想到江如诗认识梁芊，所以也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事了，她摇头说，“没事，我好了。”
井昭：“哦。”
敷衍的回应，让时玥瞪一眼过来，“你不相信我？”
井昭给她夹一个蜜汁鸡腿，语气诚恳很多，“相信。”
时玥：“……”还是很敷衍啊。
晚上六点半，正好是饭点的时间，招远广场上搭起简单的舞台，乐器和音响设备已经搞定，舞台下方圈起一十人的位置，是留给山豹乐队老粉的。
说是老粉，但实际上来的都是年轻人，多是本地的，他们早早就来了，多是想凑个热闹。
因为没有安排椅子，都是拿着粉色充气棒站着。
虽然寒碜，但是气氛还不错。
当年山豹乐队签约过公司，发过一张专辑，糊得没有任何水花，又因为江如诗的精神状况，乐队干脆跟公司解约，一直自由散漫到现在。
招远广场已经是山豹乐队的老合作对象了，这次的演出费用，也不过是两万块。
演出过半后，现场已经开始热起来。
但是驻足的行人很少，全是老粉在喝彩。
下一首歌，江如诗和吉他手下场，换成井昭和时玥上台。
老粉认识井昭，一见到他就开始尖叫，引来不明情况的路人频频看过来。
“昭昭——”
只见舞台前方站着两个少年，尚算青涩的面容，却是难得一见的高颜值。
男生穿着宽松的白衬衫，黑色领带松垮地耷拉着，短发被发胶抓出张扬的发型，如果忽视他那过于冷漠的表情，他俨然是高中时期女生们最迷恋的痞帅类型的男生。
站在话筒前的女生也同样背着吉他，她穿着不太合身的背心和夹克，露出一截细细的腰身，金属腰带上是几圈银色装饰，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皮裙下那双长腿更是吸睛。
明明是火辣朋克的装扮，但是她却有着一张白月光初恋脸，甚至没有化妆，低头敛眸时甚至还有几分乖巧。
这两个少年，给人的感觉就是偷偷穿大人衣服，故意想要打扮成熟的小屁孩。
一时间，舞台下渐渐有人围过来。
江如诗一转头，看到一片举着手机的手，啧了一声，“还是年轻人吃香啊。”
胡子拉碴的吉他手露出牙齿，“嘿嘿，该退休了。”
时玥刚调整好吉他肩带，抬头看面前的话筒，觉得太高，她捣鼓几下也不知道怎么调低。
旁边井昭探身过来，在架子中部旋转几下，将话筒调到合适时玥的位置。
“啊！！！”
底下忽然爆发一阵不小的尖叫。
两人看下去，神情都有些懵。
这不是还没开始表演吗？
她们在喊什么？
台上的阿詹也被吓一跳，好多人啊，而且一个个眼睛发亮，让他一个大男人还有些紧张起来了。
他回头看向露娜两人，果然，都在吃瓜呢。
井昭调整好话筒，又不放心地看一眼身旁的女生，结果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紧张，甚至还玩起腰带上的金属链子。
衣服是江女士的，她穿着有些松，因为找不到腰带，他把自己装饰用的项链圈她腰上了。
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嘴角，对着话筒报出歌名，此外也不说什么。
少年嗓音却是意外的低沉，时玥忍不住看他一眼，底下的老粉更是放声叫喊，“昭昭好苏！”
井昭习惯地忽略粉丝的调侃，他附在时玥耳朵提醒一句，“你提一下自己名字就好。”
“啊！！”
在台下的观众看来，这一幕却足够让人疯狂，少年微微低头，侧过脸时，下颌线略显性感，关键是他对女生是真的好温柔好贴心！！！
谁懂啊，随便到广场听个歌，结果捕捉到一对野生cp啊！！
时玥一边点头，一边看向台下，开口道，“我叫玥玥，第一次上台。”
她示意少年的方向，又加一句，“昭昭是我师傅。”
果然，底下是一阵充满揶揄的起哄声。
昭昭是老粉喜欢喊的，时玥如今也跟着喊。
井昭微微敛眸，有几分不自在，伸手随意拨弄吉他。
“开始吧。”
台上的阿詹，露娜和鼓手古乐看着两个小破孩的互动，露出慈爱的笑容。
然而，等他们注意到台下的江如诗和吉他手老谭正悠游自在地吃起烤鱿鱼时，心里才窜起一股怨念。
凭什么他们就能罢工啊！
有孩子代班了不起？
谁没孩子似的！
因为这股怨气，几个人的演奏都带上一种肆意发泄的感觉。
今天是玥玥第一次演出，主音吉他手兼主唱，本来他们已经做好要配合她节奏甚至帮她打掩护的准备，然而让他们惊讶的是，她完全属于超常发挥，令他们眼前一亮，也瞬间变得热血沸腾起来！
这小女孩是天才吧！
虽然平时她也跟他们一起学，但是作为刚入门的菜鸟，她上手也太快了，不用看曲谱，节奏踩得精准，这台风和表现力，和被熏陶多年的井昭都相差无几。
这些年，他们有过无数次的舞台，表演模式早就僵化，时常如同走流程一样，嗨完就算了。
然而此时此刻，被两个小孩儿带动着，他们竟然感受到了久违的骚动，沉浸在音乐带来的亢奋中。
很可惜，时玥只学了《谁敢惹老子》这首歌，吼完后听到台下疯狂的叫喊，她大脑还有些空白。
身体想要休息，但是她的灵魂还在疯狂呐喊。
井昭将她的吉他取下来，看向架子鼓的方向，“去打鼓？”
吉他和架子鼓，是她练习比较多，她还没玩够的话，架子鼓正好适合她。
“好。”
于是井昭变成主唱，古乐扔开鼓槌，笑呵呵地跑到台下，加入吃烧烤的阵营。
下次他得把自己的儿子带来，让他帮自己打工。
八点半，乐队演出结束，时玥汗水淋漓，有些疲软地垂下手臂。
井昭来到她面前，将鼓槌接过去，“走吧，送你回去。”
时玥累得不想动弹，拉住他的胳膊起身。
她身上的衣服是江如诗的，她先去一趟商场的卫生间，把校服换回来。
井昭在外面等她，见她出来后说道，“我爸来接，走吧。”
听他的声音，似乎还有几分郁闷。
时玥却兴奋地问，“叔叔什么时候来的，他有看我们的表演吗？”
井昭：“看了。”
“夸我没？”
少年忍不住勾起嘴角，“夸了，说挺热闹。”
“……”时玥无语。
不过她也设想不出，那样古板严肃的军人会对摇滚乐说出什么样的夸奖。
还是上次那辆车，时玥和井昭坐在后座。
明明已经累得连走路都脚软，可是安静下来后，内心的空虚感反复地袭来，时玥看着车窗外闪过的各色灯光，攥紧双手。
她现在应该找点事情来做，以填充自己焦躁难安的心。
快回到大院时，井昭看着路边的大排档问时玥，“要去吃点东西吗？”
井振听到后，将车速缓下来。
江如诗看一眼出去，“这家的粥还行，可以去喝点。”
时玥跟着点头，“好。”
她能感觉他们都很关注她的情绪，但不是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们好像什么都知道，知道她内心的不安，知道她情绪的不可控，知道她一切。
时玥也不懂是哪个念头触动到自己，热泪忽然盈满眼眶。
她微微侧身，额头抵住少年肩膀，眼泪决堤似地落下。
车厢里昏暗也安静，江如诗将车窗按下来，外面热闹的声音传进来，烟火气让人感到温暖。
井昭身躯僵住，感觉整个肩膀特别沉重。
她的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车停好后，她就松开井昭，一抹双眼的泪水，从那边下了车。
“……”井昭伸手摸向自己的肩膀，胳膊上的衬衫布料，明显湿了一块。
他下车后，看到女生的双眼还红通通的，逆天的长睫还很湿润，但是她脸上已经挂上期待的笑容。
他很想去抱一下她。
但是脚步生生被遏制住，他只是朝她招手，“快过来。”
江如诗点了一锅粥还有几样小菜，时玥的确饿了，吃得一直出汗。
井昭一会儿给她递纸巾，一会儿夹菜舀粥买饮料。
他没吃多少，就一直在跑腿。
角落里有大院里的邻居认出井振一家，也有上前打招呼的。
九点多，一行人才吃完回大院。
井振将车停好，江如诗将蔫蔫的时玥拉到怀里抱住，“回去好好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软妹子抱着就是比硬邦邦的臭小子好啊。
下一秒，父子两人一手拽一个，将她们分开。
时玥抬头看到井昭，见他表情酸溜溜的，于是伸手抱他。
这是井昭肖想许久的拥抱，就这么忽然地得到满足，他神情有些发懵。
不过，也就抱住两秒钟不到，旁边的夫妻两人齐刷刷将臭小子拉开。
哪怕是自家儿子，也不能随随便便对女孩子动手动脚！
井昭：“……”明明动手的不是他。
时玥看向井振，然后郑重朝对方说，“谢谢叔叔，那我先回去了。”
她对江如诗和井昭，都是软乎乎甜蜜蜜的，对他的时候却严肃起来。
井振点点头，“去吧，小心点。”
井昭想要送她，却被井振拉住，“就几步路，在这儿看着就行。”
他是怕对人家女孩子的名声有影响。
井昭抿了抿唇，倒也安静了。
还真是直勾勾盯着女孩的身影，直到她转过弯。
江如诗凉凉地对自家老公说，“你果然是没有闺女缘，就你这样，生个女儿还不是来受虐待的？”
井振：“……”
井昭看向自己的父母，认真地说，“我会给你们养老，我不想要弟弟妹妹。”
因为他很清楚，要真的冒出个弟弟妹妹，最后辛苦的肯定是他。
他那时候肯定没有心思照顾小孩。
井振、江如诗：……
虽然江如诗性格直爽开朗，但此时脸皮也有点烧得慌，于是嘴里骂一句，“臭小子，要生我早生了，你大可放心。”
井振虽然没吭声，但是也有几分不自在，“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