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时玥回到家, 已经是十点多，不过家里没人。
过了半个多小时，杨妈妈才和孔晓意回来, 据说是参加老同学儿子的婚礼去了。
大概是听到不少好话, 杨妈妈的心情很好，还连发两次朋友圈, 其中就有一张是孔晓意穿着白裙子的照片。
亭亭玉立的女生, 漂亮大方, 刷到照片的人都要夸上一句：你女儿真优秀
时玥毫无心理负担，给她点一个赞。
随后杨妈妈才想起她这个亲生女儿来, 没多久, 她端着一碗牛奶炖燕窝过来, 嘱咐时玥早点睡。
她离开后，时玥一边喝，一边打开电脑。
山豹乐队是真的不火, 她接管三个平台账号后, 每天变着花样宣传，也就涨了一千多粉丝。
但是今晚，明显全平台粉丝都在暴涨, 特别是逗号粉丝, 已经突破一万。
她还没更新内容, 就已经看到粉丝晒出照片和视频, 质量参差, 甚至还有她和井昭cp向的剪辑……
他们的cp名——日玥可昭。
哦, 原来他们爱看这个。
时玥吃完燕窝，本来想剪完片子再睡，结果实在太疲惫, 连连打瞌睡，一碰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早上醒来，她看到三个平台都已经更新内容。
井昭还发了消息给她：闲着，我把账号都更新了
时玥：笔芯笔芯
时玥：爱你哦，请你喝牛奶
井昭：敢不敢加个三明治
时玥：爸爸不在家，没有三明治
井昭：……我请你。
时玥：好耶！
井昭好像在杨家装了监控一样，杨妈妈和孔晓意一出门，他就来到楼下，带着丑丑的却装着两块牛肉的三明治。
时玥想到他在厨房手忙脚乱的样子，笑容更加灿烂。
井昭见她吃得干净，也松一口气。
这天时玥再次见到梁芊，她没有再瞒着对方，而是老老实实填表，回答问题。
时玥坐在沙发上，看到门外时不时晃过的身影，笑了笑。
梁芊问：“玥玥笑什么？”
“我挺幸运的。”
梁芊也跟着露出笑容，“他们一家都挺可爱的，不过小昭以前没这么听话。”
之后两人之间的话题便变成井昭。
等梁芊反应过来，她看一眼面前的女生，心里微微叹息，她也太会转话题了，一不小心就上了她的套。
离开时，梁芊给时玥重新开药。
这样一来，江如诗和井昭才放心一些。
毕竟在网上乱开药，并不那么靠谱。
——
上学的日子过得很快，时玥一刻也不让自己停歇。
每周偷偷跟乐队一起玩的时间，成了最让她放松的时候。
山豹乐队的抖号粉丝突破十万，还接到外地的商务表演，不过大家不缺钱，一般都是拒绝的。
更何况，那些人更加看中的是有时玥和井昭合作的舞台。
他们俩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学习，时玥身体也好不利索，所以怎么可能让两人奔波去表演呢。
平时玩玩就好了。
天气越来越冷，时玥率先穿上灰扑扑的冬装外套。
强撑到模拟考结束后，她就跟老师说暂时离开学校，入冬后她一吹到风就不舒服，大病小病不断，也会影响到旁边的同学是，索性在家呆着复习。
冬日的周末阴冷潮湿，时玥一直待在家里，感觉鼻子开始不舒服后，她就知道接下来要生病了。
她熟练地吃过抗病毒药剂，几乎是处于昏睡状态。
她没跟家里说，杨妈妈也没发现。
星期天一大早，杨妈妈就带着孔晓意去看什么美术展。
孔晓意往七把小剑群里发了一天的照片。
不过没人回应。
时玥却收到盛琦琦他们的私信，问她怎么了，为什么没一起去美术展？
时玥统一回复：有点不舒服，在家躺着
没多久，潘科拎着一袋药来到杨家楼下，隐约听到那扇窗后传来弹吉他的声音，时不时伴随着咳嗽声。
接着，他遇到同样拎着药的袁复，拿着果盘的盛琦琦，而姜瀚骑着自行车，车篮里放着……篮球。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由潘科按响门铃。
姜瀚摸着后脑勺解释，“那啥，身体不好不是要多点锻炼吗？所以我才带球。”
盛琦琦：“那也不能带病锻炼啊，嫌命长啊。”
姜瀚：“……”
等杨妈妈和孔晓意回来，听到时玥房间里传来的动静，便走到门口探头看。
是潘科在弹吉他，其他人围在一旁坐着，看起来气氛很融洽。
杨妈妈在门口怔住，最近这个女儿太过安静和低调了。
她不用事事围着女儿转，也乐得轻松，渐渐地她也更加忽视了她。
原来女儿已经交到朋友了吗。
这样也好。
杨妈妈看着女儿盘腿坐在那里的样子，有些恍惚，有一瞬间她感觉女儿好像变得很陌生，离她很远。
杨妈妈一天的好心情，变得没那么好了，她嘱咐时玥早点休息，便回了房间。
一旁的孔晓意暗暗掐住自己的掌心，面前的一幕如同针扎在她心脏一样，让她极其不舒服。
“小——”
姜瀚本来先喊她，她却扭身离开，霎那间她那恼恨的眼神，让他心脏一跳。
最近的小意总是让他觉得好像从来没认识过她一样。
他相信其他人也是跟他一样的想法，所以最近才会对她冷淡下来。
在杨家，玥玥似乎总是被丢下的那个。
杨叔叔很忙，顾不上她。
杨阿姨偶尔也有自己的工作，闲暇时还得带小意到处逛。
他们将玥玥扔在家里，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她也是需要陪伴的？
不管怎样，少年们的想法都很简单，今天来陪时玥也是随心而为。
见长辈回来，大家纷纷起身离开。
半夜时，时玥忽然发起高烧，只是她睡得太死，等绿茶系统开始嗷叫时，她才迷迷糊糊醒来。
过一会儿，她敲响主卧的门。
杨谦将她送去急诊时，她已经烧得不省人事，医生说再晚一点，她脑子都要烧坏了。
于是又是兵荒马乱的一夜。
等时玥退烧，杨妈妈便提议让她去之前的疗养院住。
一万块一个月，单人间，还有看护和义工轮流照顾。
初中时原主在那里住过两个冬天，后来她不愿意去，家里也没有强迫她。
但是时玥这次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一家人提着行李送时玥来到装潢温馨的单人间。
离开时，孔晓意看向时玥时，眼神是掩饰不住的挑衅和得意。
可是她失望了。
她好像再也挑不起杨时玥的半点情绪，她总是那样安静和冷漠地看着她。
孔晓意在孤儿院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性，然而却完全抓摸不透杨时玥的想法，这让她很挫败，很恼火。
心里的提防也更加深厚。
但是她转念一想，杨时玥那病怏怏的身体，连自己的亲生妈妈都嫌弃她，她还能掀起什么样的水花？
回去的路上，孔晓意感觉杨妈妈忧愁之余，却更加热烈地看着自己，好像将她当成救赎一样。
她很清楚，杨妈妈实际上是个虚荣的人，而杨时玥越长大，越是成为她拿不出手的女儿，是提起来都会丢脸的地步。
所以，杨妈妈不乐意带杨时玥出门。
——杨时玥怎么还不病死算了呢？
这个念头在孔晓意脑子里闪过时，她自己也被吓到了。
她很少对人怀着这样的恶意，但是对杨时玥，她真的很厌恶。
仿佛冥冥中有一道声音告诉她，杨时玥会是自己的绊脚石。
明明杨时玥哪哪儿都不如自己，但是只要有她在，自己在杨家的地位，永远是低人一等的玩伴。
——
疗养院，时玥站在窗边一会儿，井昭就走进来，沉默地给她整理行李。
他有一肚子话，想要安慰她，结果抬头却看到她笑得跟偷腥的猫儿一样。
“嗯？”
她弯腰凑过来，兴奋地说，“今晚我们去酒吧！呆多晚都行！”
井昭：“……”
他就知道。
他严肃地看她，“你是不是故意拖着不去医院的？”
时玥有些心虚，但是摇头，“我真是烧迷糊了。”
但是她的确有在拖延时间。
她就猜到家里会让她来住疗养院。
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自由了。
井昭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呆在那个家，她会感到压抑。
现在这样也挺好。
“去酒吧可以，但是十点你得回来，要不然看护会跟你家长说。”
“放心，我跟看护熟，他听我的。”
“……”井昭眼眸看向她，语气微酸，“有多熟？”
时玥：“……也不是那么熟。”
井昭低嗤一声，“哦。”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开口，“今晚不去酒吧，我们去卖艺。”
时玥：？
井昭说，“你先把精力养好，要不然晚上不让你上场。”
噗通一声，时玥利索地躺到床上，鞋子甩开，乖乖钻到被窝。
井昭：“……”
望着她露在被子外的半张脸，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有因为静电而炸毛的碎发……井昭心口酥痒难耐。
压下想要摸摸头的冲动，他低声说，“到时间我喊你。”
“嗯嗯……”
她回应后没两秒钟，就合上眼。
井昭再跟她说什么，她已经不作出回应。
当真是秒睡了。
井昭将她行李箱里的小黑袋拿出来，一一讲药瓶打开，数过里面的药，才又合上。
她还是很听话的。
最近她的情绪也明显地变得平稳。
井昭将小黑袋放好，心里稍微安定下来。
时玥睡了一下午，晚上精神奕奕，跟着井昭去到江边亲水平台。
如今江如诗几个已经不怎么上台，反倒经常把位置让给家里的小破孩，这回也是带他们练练胆。
新鼓手是古乐的儿子，十六岁高中生，露娜的儿子甚至还在读初中，年纪最大的自然是小詹，他也是玩贝斯的，因为创业而荒废过一段时间，现在酒吧的生意渐渐扭亏为盈，所以他才有心思重新拿起乐器。
加上时玥和井昭，山豹二代乐队就这么组成了。
因为乐队官方号事先在网上发布过消息，还有不少粉丝顶着大冷天跑过来听现场。
时玥今天嗓子状态不太好，她干脆学着江如诗，愣是唱出烟嗓的感觉。
江如诗震惊地看着握着话筒的女生，她咋还会变声捏！
观看乐队表演的行人越来越多，乐队几个少年几乎是被围得水泄不通，火爆程度远超他们先前的设想。
人群外，几道身影停下来，好奇地看向场地中央。
盛琦琦低头看一眼手机，说道，“玥玥发的地址，应该就在这附近，她说她来卖艺，难道是这个乐队？”
傍晚约球的时候，潘科忽然说杨家好像把时玥送到疗养院了。
他们其实很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惊，疗养院不都是住着一些无法自理的伤患吗？
为什么杨家会安排玥玥住进去。
得知玥玥以前住过，他们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他们问过小意，而小意竟然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不管怎样，在确认消息后，他们就打算去疗养院看看，狄轩也跟着来了。
但玥玥说她不在疗养院，而是给他们发来亲水平台的地址。
这里的场地空旷平坦，因为举着手机的人太多，完全挡住视线，潘科跳起来往里头瞄。
几乎是第一眼，他就认出抱着吉他的时玥。
“她是主唱。”他惊讶地说。
本来心情沉郁的狄轩，听着那慵懒沙哑的女音，也抬起头，“现在是她在唱歌？”
盛琦琦：“我看到玥玥房间有录音设备，她应该很喜欢音乐吧，她还学吉他呢，弹得真好。”
袁复：“去看看。”
而姜瀚已经率先挤进人群里，看到弹吉他的男生，忍不住说了句国粹，“井昭也在！”
“也不奇怪啊，玥玥好像说过井昭教过她吉他。”盛琦琦看向井昭，有些犯花痴，“其实，挺帅的诶，嘿嘿……”
姜瀚无语地瞥她，“你之前还说怕他呢，说是打不过。”
“那啥，我跟他又不会真的打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舞台上的井昭，跟平时她见到的井昭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好像更加鲜活，真实。
“玥玥也好酷！”盛琦琦马上掏出手机就拍。
潘科目光也落在时玥身上，这是一首时代久远的英文歌，其实不太适合在喧嚣的场合唱，她的歌声会让人联想到复古的咖啡厅，昏暗的光影，黑裙的女人，和缭绕在她唇边的烟雾。
周围忽然也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呆呆看着那张美丽青涩的脸。
哪怕她的视线只是不经意掠过，都会让人的心脏狠狠一沉。
仿佛已经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一个充满忧愁的老故事。
这不是属于她的声音，但是还是让所有人都为之痴迷。
对于潘科他们来说，这也是一个他们从未了解过的杨时玥。
或许她的至亲之人，也不曾真正了解过她。
比如小意，比如她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