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意见。”
被霍平枭冷幽幽地目光睨视着, 张小娘连气儿都不敢怎么喘,即刻收敛了适才那副趾高气扬的嘴脸,也恢复了平素在高氏面前的畏缩模样。
高氏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张小娘一眼, 心中暗叹着, 她还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这张小娘都已经不是奴婢了,而是在相府自有一方小院的正经主子。
好说歹说,她也算是活阎王的庶母,总不能一见到他, 就跟拜祖宗似的。
见张小娘失了用途, 高氏只能自己替自己辩解。
她强自镇静地道:“瞧你这话说的, 今儿个上午我就说了,要教你表妹府务。浆洗苑的下人通常在上午洗衣, 下午要将湿衣暴晒, 到了晚上才能收衣,还要验查衣物上有没有破损残缺, 才能将这些衣物送到各个主子的屋里。现在这时辰正好能将人见全,我这才……”
霍平枭眉宇轻蹙, 将高氏的辩驳打断,厉声问:“夫人平日要自己去浆洗苑吗?”
高氏一怔, 却听男人冷言又问:“这浆洗苑分明就不是主子该来的地界儿, 你住的院子虽离这儿近, 平日也是派管事姑姑来。本侯是真不明白,夫人突然唤我表妹来这儿,到底是存了什么居心?”
听着霍平枭如连珠炮一样咄咄逼人的话, 高氏的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
她根本就没有还嘴的余地!
活阎王说要娶妻后, 她是想过, 他一定会护着他那娇妻, 也做好了准备,却没成想他竟会这么护着!
高氏觉得,她和张小娘分明也没对那小表妹说什么重话,不过就是指责她一句来迟了。
这再怎么说,她也是小表妹的长辈婆母,霍平枭的脾气怎么就这么大?
高氏心里不忿,却不敢当着霍平枭的面儿,再说些什么。
——“本侯这表妹,在蜀中时身子就不好,等开府后,本侯也不指着她能操持府务,再说还有魏元这个管事在,就不劳主母教她了。”
这话说罢,霍平枭再没跟高氏和张小娘多言,男人牵着阮安的小手,径直离开了浆洗苑处。
及至二人离开,高氏方才敢露出些恼怒之态来。
她气得身子发抖,对张小娘啐了口,咬牙切齿道:“这霍家哪儿还有个高门的样子?瞧瞧这家的长子,不过就是被圣上封了个爵位,连嫡母都敢不敬!”
张小娘连眨了几下眼皮,心道这霍小侯爷就是没被封爵前,你也惹不起,嘴上却说:“夫人快消消气吧,他们这对夫妻也快搬走了,咱们以后眼不见,心不烦。那贺家的大姑娘不是要嫁进来了?那才是夫人的亲儿媳呢,您啊,属实犯不着在房家表妹身上花什么心思。”
张小娘的话到底是让高氏心中积着的气顺了些,她冷哼一声,又想起了霍平枭适才说的那番话。
活阎王竟还说,不用她那小表妹掌管中馈。
放眼整个长安城,有哪家高门的主母是不会操持府务的,这要让外人知道,不得笑话死他们啊?
也是,霍平枭又不是她的亲儿子,他愿意将自己的小表妹养成菟丝花,亦或是怎么摆弄他那侯府,都由得他去。
等将来长决继承了相爷的爵位后,说不定那定北侯府的家底子,都得让活阎王和那小表妹败光。
***
乘着月色,霍平枭的周身散着冷峙阴翳的气势,阮安尽量让自己跟上身侧男人的步伐。
她在夜里看不见,不能走得太急。
阮安瞥首看他,眼前依旧是大片漆黑,却也能猜到,他现在的脸色一定极沉。
觉出阮安在看他,霍平枭亦转首看向了她,指骨分明的粗粝大手仍牵着她纤嫩的小手,却停住了步伐。
他垂眼,不解地问:“怎么了?”
阮安小声问:“侯爷是不是…从来都没叫过主母娘?”
“又不是我亲娘。”
说着,霍平枭松开了她的手。
这番,他同她说话的语气难能沉了些:“还有,你怎么这么笨?高氏明显是想用手段打压你,说要教你府务你就轻信,就这么等着被她欺负?”
见身前的小妻子懵然地眨了眨眼,霍平枭又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在斥责她,刚要尽量放低语气,再教她些这宅门里的弯绕。
却听阮安又问:“夫君,还有一件事,我一直都不理解。”
“你问。”
“你的表字…为什么要从仲?你不是长子吗?按理说,应当从伯啊。”
阮安倒不是想将话题故意岔开,而是高氏这位婆母实在是不值得她去在意,莅了今日这么一遭,高氏也不敢再寻她的麻烦。
在相府居住的这几日,她也大抵摸清了霍平枭和家里人的关系,他跟同辈的弟弟们关系都很不错,霍长决和霍乐识也都是从内而外地尊敬他这个兄长,他们兄弟三个好像并没闹过什么矛盾。
只霍平枭跟他父亲和继母的关系,疏远到有些失了常态。
霍平枭硬朗的面部轮廓渐渐隐匿于幽暗的夜色,落在青石板地的身影亦将眼前的姑娘笼罩。
男人这次缄默的时当有些长,阮安便觉得适才的那个问题,她应当是不该问。
这时,霍平枭终于开口,淡声道:“我母亲当年怀的是双生子,先我出来的,也是个男婴,但他落地没多久后就去世了。”
他用懒倦的声音说着过往,顺势再度牵起阮安的手。
随后,霍平枭自嘲一笑,又道:“我命硬,听下人说,我从我娘肚里出来后,哭声响亮,身体也康健。也有人说,是我把我那个兄长克死了……”
“不,没有克死这么一说。”
阮安软声打断了男人的话,霍平枭的语气越平淡,她听着就越心疼。
原来他的童年还有这么一桩过往,想必霍阆和大房氏也很心疼那个先走的孩子,才保留了那个“伯”字,将本该为次子的霍平枭,取名为仲洵。
“孕妇怀着双胎,在妊娠期本就比寻常的母亲辛苦,以前我在归州行医的时候,也给几个怀着双子的妇人看过病,有个妇人在怀孕五个月时,腹中其中一子就停了心跳,这是因为胎里不足,可只要将养得当,再饮下特制的安胎良方,另个健康的孩子都能平安出生。”
“所以你兄长不是你克死的。”
月影朦胧,阮安说这话时神情专注,明朗的杏眼中,也透着医者的笃然和沉静。
霍平枭不动声色地凝睇她面庞看。
忽然觉得,姑娘在细声细气地同他时解释,模样异常的憨甜可爱。
思及此,男人薄冷的唇角多了抹极浅的笑意。
他微微俯身,逐渐贴近她面庞,突然想亲她一下。
只这回,男人没存着刻意的撩拨意图,一切都似水到渠成。
甚而,有些情不自禁。
但未出他所料,他一作势要亲她,阮安便因着紧张,将小脸儿侧过了一旁。
霍平枭停住动作,没再欺近。
男人慢悠悠地站直身体后,摁住了她往后躲的的小手,却没被本能驱使,做出任何强迫她的举动,只拽着它,让她靠近他一些。
忽地,他轻声问:“那你呢?”
因为看不见,阮安其余的感官也在这夜色中变得敏感。
伴着和熙的春风,听觉和触觉都被放大,她因他难能温和的声音,和清冽的气息而觉思绪迷乱。
阮安有些没弄懂他的话意,懵然问:“嗯?”
“你生霍羲的时候,痛不痛?”
听着男人质感低沉的话音,阮安忽地觉得,突然得知自己怀上霍羲的那段过往,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她无法详说那时的经历,只糯声回道:“但凡是做过母亲,都要经历那些,哪有…不痛的……”
“抱歉。”
霍平枭说罢,便将大手轻轻地覆在了小妻子平坦的小腹上。
隔着几层薄薄的衣料,姑娘软绵绵的肚子,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掌心的烫热温度。
她赧然地垂了垂眼睫,不知该回他什么话好。
可男人接下来说的话,却变得不那般正经,他用大手拍了拍她的小肚子,低声又道:“等你再怀上,我一定好好陪着你。”
话落,阮安的大脑登时嗡然作响,双颊也蓦然变红了好几分。
他怎么又、又、又说这种羞人的话!
***
一月后,霍长决与贺家长女贺馨若正式成了婚,相府各处的梁柱和匾额上,也又都被下人缠绕上了喜庆的红锻。
贺馨若进门后的次日清晨,魏元来了趟院里,同阮安禀报了侯府的修缮进程。
说是再有不出十日,他们就能搬过去住,且她和霍平枭也无需从相府带些什么东西,因为新府里的东西一应俱全。
魏元退下后,阮安面色恬静地坐在书案前,她从书匣中拿出了几本医书,准备将上面的药理医方再默默地背诵一番。
她并没有像霍羲一样过目不忘的本事,而身为医者,必然要常温医书。
见着槛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阮安这才释下手中书卷。
自那日夜晚,霍平枭在浆洗苑外同高氏有了冲突后,高氏干脆就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
这一个月来阮安也都睡到了自然醒,没上赶子来她的院子里问安。
但今日到底是贺馨若进门的日子,她身为长嫂,自然不能失了礼法。
是以辰时刚过,阮安还是带着几个丫鬟往高氏院子里走去。
一路上,主仆几个步态从容,颇为悠闲。
另厢,霍长决院中。
贺馨若在新婚次日起了个大早,未过卯时就在梳妆台安坐,让几名使唤丫鬟尽心尽力地打扮,衣发簪饰全要一顶一的精致和华贵。
她想着,自己今晨是头一次正式见公婆,断不能丢了霍家的脸面,她的一举一动都应当彰显著世家贵妇的端淑气质。
长安虽临近夏日,丫鬟们还是按照贺馨若的要求,给她换了身香色的连珠纹锦衫裙,这衫裙的样式极其绮丽,却比这时令妇人常穿的布料厚实许多。
不过贺馨若不怕热,她更怕会被房家表妹艳压。
就连发髻也梳了个比较夸张的惊鸿髻,等贺馨若终于打扮完,同霍长决往高氏院里走时,霍长决还忍不住往她那脑袋顶上瞥了几眼。
贺馨若自是觉察出了霍长决的目光,有些难为情地问道:“夫君,你怎么了?是觉得妾身这么梳发不好看吗?”
霍长决无奈地摇了摇首,只当是贺馨若才刚刚入门,还未适应新环境,有些过于紧张,便温声回道:“没有,这么绾发挺好看的,只是以后再见母亲时,不必穿得这么隆重。”
贺馨若点头应是,等同霍长决到抵了高氏院中的正厅后,却见左侧的圈椅上,已经坐了个妙龄女子,便猜,她应当就是定北侯的表妹发妻——房氏。
不同于贺馨若的精心打扮,阮安穿了身款式低调的淡碧色长襦,那长襦的衣料极为柔软,在夏日里既贴合身线,又能让穿的人觉得清凉。
美人儿浓密的乌发,也仅仅用了几根白玉雕成的玉兰发簪轻绾。
乍一见阮安如玉般的似雪容颜,贺馨若的心中就颇不是滋味,她就说,定北侯不会无缘无故娶她。
这小表妹不仅给他生了个孩子,模样还生得那般美,而拥有这样好底子的美人,自然不太需要用脂粉和华贵衣物的来妆点自己,只消淡妆素抹,就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清丽。
贺馨若掩住面上的讪意,随着霍长决落了座。
霍长决见上首并无霍阆的身影,便问高氏:“母亲,父亲怎么还未过来?”
高氏无奈地回道:“通鉴园那处来了个人,说相爷身子不适,今晨就不过来了。”
相爷不过来了?
贺馨若掩住了眉间的那抹不豫,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这刚进门的头一日,她便叫那蜀中来的房家表妹在容貌上压了一头,就连公爹也不给她面子,连新妇奉茶都不来,她还真是出师不利。
不过贺馨若很快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霍长决是高氏的亲子,今晨高氏还派院里的下人给她送了盅银耳燕窝羹。
高氏做此举,便说明这是在有意拉拢她,也是在向她表明,她身为她的亲婆母,定然是要向着她的。
这般想着,贺馨若的心里平衡了些,也掀眼,看向了对个的阮安。
这房家表妹肯定没收到婆母的燕窝银耳羹,她听下人说,前阵子,她才刚进门不久,就和定北侯同婆母有了争吵。
贺馨若决定抓着这一点,好好地再同高氏亲近亲近。
这一旦和高氏有了共同的敌人,统一了战线,那在相府里,她和高氏也能落得个婆媳和顺的称赞。
很快,贺馨若给高氏奉完了茶。
霍长决是新婚,今日也不用去京兆府当值。
高氏有意当着众人的面疏远阮安,故意只拉着贺馨若说话。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
东家长,西家短的,聊得不亦乐乎。
阮安却没将这两个人的谈话放进耳里。
她右手边的高案上,摆着三个白瓷食碟,里面分别装着山楂蜜饯、桂花糕和马奶提子。
阮安来高氏院里的这几次,发现高氏是个极为讲究吃食的人,也很要面子,每次都会变着花样的摆上些新的鲜果和点心。
她起得有些早,温书又很费脑,现在自然是有些饿了。
阮安觉得,高氏和贺馨若且得再聊上一阵,在这婆媳俩谈话中止前,她也不方便提前走。
闲待着也没什么意思,她也不喜欢听她们讲些世家的八卦,便开始用起手旁的点心来。
山楂蜜饯的味道酸甜适中,内里都被人挖了核,咬起来劲道有嚼劲,最是开胃。
桂花糕的粉也被磨得又细又绵密,外表虽平平无奇,却内藏乾坤,里面塞着的馅是高氏秋日里命下人酿的桂花蜜,吃起来层次丰富。
因着桂花糕有些过甜,阮安在吃马奶提子时,便有些吃不出果味,但看那提子的大小,便知这等子的鲜果,要价极贵,平民百姓是吃不到的,寻常的商贾也找不到购易的渠道。
高氏同贺馨若说了会子话,也不时地用眼往阮安的方向瞟着。
本以为那房家表妹的神情多少会露出些落寞之色,可她看上去却极其的悠闲自得,竟还吃上了!
那高案上备的点心,当然是给来人吃的,可高氏活到这么大,也出入过不少厅堂。
每个世家的主人定然要给客人备下点心茶果,可大家通常都不会怎么用,只偶尔觉得渴了,才会饮些茶水。
实在觉得饿极,也只是拿一两块点心垫垫胃。
她从来就没见过,像阮安吃得这么认真的!
当然,那房家表妹也没敞开了吃,她仍装着仔细聆听的模样,从食碟拿点心的频次并不多。
高氏有些失了阵脚,她弄不清楚这房家表妹到底是真饿,还是没见过世面。
但她身为婆母,若是因为长媳多吃了她几块点心,就批评她,那很容易就会落得个刻薄的名声。
这厢,阮安适才吃桂花糕时,觉得有些噎嗓,便对身后侍侯的丫鬟命道:“帮我添盏茶来。”
“是。”
高氏见她又要添茶,连眨了数下眼皮,她不再刻意晾着这位长媳,反是费解地问她:“房氏,你清晨是没用过早膳吗?”
贺馨若也一头雾水地看向了阮安。
可不知为何,她心里竟有些羡慕上她了。
她因着紧张,也怕到高氏这儿奉茶时会出岔子,所以早上没敢用太多东西。
发上的高髻压得她脖子倍觉酸涩,可为了保持端庄的仪态,她只得让面上挂着柔婉的笑意,而初夏多少有些炎热,这时也没到从地窖里取冰的时候,贺馨若一进到这正厅里,便觉得热极也渴极。
她也想喝口茶水,可却又怕唇上的口脂会花,只能忍着。
反观那房家表妹,衣着清凉,她和高氏从这儿聊着天,她却在那儿吃得自在,好不快哉!
阮安对着高氏赧然一笑,也不跟她客气,温声回道:“儿媳用了早膳,只是母亲这里的点心过于可口,就多用了几块。”
听罢这话,高氏心中颇不是滋味,她定睛看了看活阎王的表妹娇妻,又看了看自己亲儿子的媳妇。
一个生得眉眼娇甜,姿容胜雪。
另个虽盛装打扮,有两分姿色,可神态却处处都透着不自然。
当然,贺馨若和阮安的相貌压根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虽然贺馨若才是她的亲儿媳,可单论相貌来说,高氏还是觉得阮安更顺眼些。
小表妹既然说她这里的点心好吃,那应当还是没见过什么世面,那活阎王也是个莽夫,不是个太讲究吃穿的人。
高氏的心中逐渐冉起淡淡的得意。
是啊,放眼整个长安的世家,她院子里的庖厨是最会做点心的。
高氏本来就是个好显摆的人,她自幼生活的环境又是高门世家,圈子里的贵女们,吃穿用度都很讲究,她们相聚在一处时,也总会攀比。
思及此,高氏决定让阮安见见世面。
便命下人将今春刚下来的太平猴魁给她斟了一盏,还特地叮嘱,要把那金银丝结条笼子拿出来,用那个来烘茶,还要用她平时不舍得拿出来的瑞紫裂纹透釉茶碗来装茶。
这些名贵的茶具,那蜀中来的小表妹也一定没见过。
烹茶的婢女很快就为在座的所有人都呈上了那盏装着太平猴魁的茶碗,阮安接过后,简单地吹了吹热气,便直接饮了下去。
霍长决看着贺馨若一直盯着阮安,不解地问:“你怎么不喝?”
贺馨若摇了摇头,回道:“妾身不渴。”
她当然是觉得渴的,但她才不要像房氏一样,就这么当着婆母的面,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矜持。
等阮安喝完了太平猴魁,高氏又同贺馨若交代了些事。
贺馨若见阮安又吃了块山楂蜜饯,心中倍觉狐疑。
她怎么这么爱吃酸的?
这又贪食,又好渴,倒像是……
贺馨若赶忙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这事应当不可能,房家表妹才刚进门一个多月,这么快就再怀上,那运气也太好了吧。
不经时,高氏终于唤阮安、贺馨若,还有几个小娘退出了正厅。
阮安同贺馨若见了个平礼后,便先她离开。
霍长决也准备在下午去西市署看看,同贺馨若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高氏的院外。
因着去往阮安的院子,和去往贺馨若的院子需要通过同一条小径,是以阮安前脚刚走,贺馨若也紧跟其上。
贺馨若正犹豫着要不要走上前去,与阮安假意地寒暄几句,却见她忽地顿住了脚步,亦用纤白的小手捏了捏自己的腰侧,问向身侧的丫鬟:“茯苓,你觉没觉得,我最近好像胖了些?”
说着,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无奈又道:“好像肚子也比之前大了那么一点儿。”
茯苓不太敢说实话,却觉侯爷天天那么刻意地用各种名贵的吃食喂着她,她不胖才奇怪。
但阮安所说的胖,在茯苓看来,也只是比之前柴瘦的身形要丰润了些。
茯苓觉得,夫人刚进门时,身形有些过瘦,都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如今的身形却是秾纤合度,骨酥体匀。
阮安见茯苓没说话,便知自己果然是胖了。
这一切都怪霍平枭!
这人整天跟喂兔子一样似的喂她,她不胖才奇怪,而且人的嘴一旦吃惯了好东西,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霍羲就多少随了她这点,男孩有时难以控制自己的口舌之欲。
再者,今儿个又是她月事的第一日,女人来月事时,也都有些嗜甜好渴。
等过了这阵儿,她可说什么都不能再吃这么多了。
等阮安一行人走远后,贺馨若的面色登时惨然一骇。
嗜酸。
胖了。
肚子也大了……
看来这房家表妹是又有了。
她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贺馨若进府前就打听到,霍阆竟是将房家表妹的孩子养在了身旁,还对他异常的亲近宠爱。
一听到这事,贺馨若的心里就冉起了危机感。
她暗暗咬牙,觉得这房家表妹果然好手段,真是既会生孩子,又会养孩子。
这一胎,八成也是她苦心孤诣算计出来的。
霍家跟别的世家都不同,一门里也有两个爵位,霍长决不及他兄长优秀,她又没怀上霍家的子嗣。
万一霍阆一高兴,也想让定北侯府延续一门两侯的风光,把那爵位直接赐给霍羲怎么办?
贺馨若越想越慌,她决意在三日后归宁贺府时,同母亲朱氏好好地商量商量这事。
***
傍晚,霍平枭从军营打马归府。
男人牵着金乌进了西侧门的马厩,亦将它亲自拴好。
外面的几个仆妇并没觉察出马厩里有人,这时令她们不需要当值,在从马厩旁经行而过,回到自己的耳室的路上,也互相谈论起府中发生的事来。
“昨日贺家姑娘正式进门,房夫人也没离府,主母的院子里估计会热闹一阵。”
霍平枭面容硬朗,冷淡的眉眼微垂,正用马帚为金乌梳理着墨色的鬃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外面的讲话声。
“唉,说来那房夫人,可真是有福气的人啊。”
这话一落,霍平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也开始仔细听起那两个仆妇的谈话。
却听那仆妇接着道:“我听李婆子说,房夫人好像是又有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