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安福依然保持着躬身伸掌的姿势询问般看着她。
此情此景, 不去也得去, 何必纠结!
祝圆深吸口气, 压下满腔怒意, 冷声道:“带路。”
安福“诶”了声:“请。”
“姑娘!”夏至担忧极了。
祝圆摇了摇头, 率先走出小门。
外头是安静的小巷,左右无人。
紧跟在侧的安福笑着说了句:“祝姑娘放心,不会有人看见。”
不是巷口有人守着, 就是这片地儿都是谢狗币的。
她面无表情,安福也不再多说, 领着她沿着巷子走了几步,走到斜对面一扇敞开的木门前。
“请。”
轻裙不动,莲步上阶。祝圆沉静地步入木门。
门里倒像是普通院子, 几株矮木, 几盆盆景,便没了。
祝圆刚打量完地儿, 就听见后头“咿呀”一声轻响,她下意识回头,恰好看到一名太监将木门落栓。
夏至紧张地贴近祝圆,生怕这些人要做出什么。
安福忙安抚她们:“姑娘莫慌,落栓不过是预防聊斋的管事过来,待你离开, 这门便会再次打开。”
祝圆扫了他一眼:“公公带路吧。”说这些废话有何用, 难道她说不关便不关了吗?
“诶~”
一行继续前行。
院子似乎不大, 只过了道院门, 再穿过一条长廊,便到了一处略大些的院子。
另有一名略瘦的无须男人候在廊下。
看到她们进来,此人眼前一亮,急忙迎上来,恭敬地行了个礼:“祝姑娘~~奴才安瑞,给您见礼了。”
祝圆:“……”这太监为何这般恭敬?
笑眯眯跟在边上的安福怔了怔,仿佛想到什么,一个眼刀子就飞到安瑞身上。
安瑞丝毫没管他,躬着身要引祝圆往屋里走:“姑娘请这边走,主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祝圆迟疑。
安瑞也不催她,面上笑眯眯的,只耐心地等着。
祝圆的视线扫过前边敞开的房门,扫了眼一左一右候着她的安福安瑞,祝圆一咬牙,往前走——都到了这儿了,等着也改变不了什么。
“夏至姑娘,”安福一个箭步,拦住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夏至,“且劳烦你在此处候着。”
“你们想干什么?我要陪着我家姑娘——”
竟然连她丫鬟也不给进?祝圆怒了,停步回头:“不要——”
“吵吵闹闹的作甚?”低沉的嗓音插了进来。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祝圆僵住。
安瑞腆着脸笑道:“殿下,奴才正准备领祝姑娘进去呢……”
谢峥轻“嗯”了声,视线停在祝圆身上。
祝圆低着头转回来,福身:“民女见过三殿下。”
看到祝圆,谢峥的唇角便忍不住上扬。
他仔细打量她。
镶绿玉玄木钗,藕荷色长裙,腰间坠着块带流苏的绿玉禁步。
雅致是雅致,素了点。
谢峥皱了皱眉,收回视线:“进来吧。”然后朝安瑞吩咐,“给她弄一份甜汤。”这丫头夏日喜欢喝甜汤解暑。
“是!”
“不必了。”
安瑞、祝圆同时开口,前者愣了下,忙闭嘴不吭声。
祝圆顿了顿,视线定在地上砖缝处,接着道:“殿下有事便在此直说吧,民女自当洗耳恭听。”
换言之,倘若没事,她就走了。
谢峥收起笑意,皱眉盯着她头顶乌发:“我找你所为何事,你清楚得很,还是说,你要我在他们面前与你详谈?”
祝圆:“……”无耻。
不是,他们压根无事可谈啊!!
可她不敢说。
谢峥轻哼了声,丢下一句“进来”,转身进了屋。
狗币!祝圆咬了咬牙,抬脚跟上。
安瑞等人偷眼看着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齐齐松了口气。
夏至担心极了,往前一步——
安瑞拦住她:“夏至姑娘,主子们讲话,你在外头等着便是了。”
夏至又怒又惊,呵斥道:“我家姑娘还未定亲呢,你们怎么能……你们居心何在?”
安瑞笑眯眯:“以后就是一家人,何必在意这些细节呢,对吧?”
夏至怔住了。
旁边的安福也开始捋袖子:“好你个安瑞!我说今儿你怎么尽往回缩——合着这得罪人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安瑞佯诧:“不是你自己向主子请缨的吗”
“我呸!”安福抓住他衣领,“你装孙子,不上把我架火上烤了吗?”
安瑞哎呦哎呦:“你这话说得,接姑娘的任务难不成是苦差?”
“呸呸呸。你就阴我吧!”安福扔了他衣领,开始长吁短叹,“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罢了罢了,反正我就认主子一人。”
安瑞摊手:“这不就得了,你瞎操心什么?”
安福瞪他:“那你怎么对那位恭恭敬敬的?”
安瑞嘿嘿笑:“咱们都是奴才,对谁不得恭恭敬敬的?”
“得得得……说不过你。”
……
另一边。
祝圆跟在谢峥后头进了屋便开始悄悄打量四周。
屋里窗户全都打开了,光线明亮。空气中飘着浅淡的香薰味。西北两边都摆着书架,里间靠墙处摆着张大大的书桌。
祝圆扫了眼桌后墙上那副波澜壮阔的山水画,暗松了口气——真的是书房,看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当先进屋的谢峥已经走到窗下茶几边,回身落座,下巴朝边上一点,道:“坐下说话。”
祝圆扫了眼那两把并列而置的椅子,除了中间一张摆茶盏的小几,俩位置就差肩挨肩了。她敛眉,停在几步开外,不卑不亢道:“于礼不合,民女不敢僭越。”
谢峥微微皱眉:“让你坐着便坐着。”
祝圆沉默,以示抗议。
谢峥盯着她片刻,换了个方式:“你从外头过来绕了好大一段路吧?坐下歇会。”
“谢殿下关心。”祝圆抿了抿唇,“倘若民女说累,是不是可以自行离开?”
“不行!”谢峥拒绝完后,顿了顿,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你在生气?”
祝圆不吭声。
这便是默认了。谢峥看了眼外头,皱眉:“是不是安福请你过来的时候说了什么?”
祝圆忍不住讥讽了句:“看不出来殿下手下的太监,还颇有当劫匪的天赋。”
谢峥:……
他轻咳一声:“安福这人虽然有点轴,忠心还是可以的……”又咳,“回头我训他两句,让他给你赔罪。”
祝圆:……
能在皇子身边混,地位还不低,哪个是傻子?自然是主子怎么吩咐下人怎么做!
虚伪!
仿佛是心虚,谢峥迅速将话题转走:“往常你活泼得很,怎么到了这儿就变成闷葫芦了?”
变?她没有!祝圆垂死挣扎:“殿下是不是弄错人了,民女向来沉默寡言——”
“叩叩。”谢峥敲敲茶几打断她,“别装了,你我的联系,岂是你三言两语便能否定?还是说,你想在我这儿留下几行字?”
祝圆憋屈死了。
谢峥心情愉悦:“难得看你吃瘪。”
祝圆心里直呵呵。最烦这种人,网聊就网聊,非要人肉、非要面基。这就算了,她就当有些人心里阴暗又胆小,不敢与不知名身份之人来往。
既然网友身份都查清楚了,还要面基,那就是纯粹的以势压人……狗币就是狗币!
她在这边嘀嘀咕咕骂翻天,对面的谢峥却放松身体,靠到椅背上,正是步入正题:“不是说要看看吗?可以看了。”
祝圆一顿,瞬间回神。然后她有点懵:“殿下让民女看什么?”今儿不是搞网友见面会吗?
谢峥:……
他没好气:“抬头。”
祝圆下意识照做,对上一双幽深如墨的狭长双眸。
剑眉星目,鹰鼻薄唇,似笑非笑的时候,还、还挺帅的……
“如何?”墨色深眸里带着笑意。
祝圆急忙收回视线,再问一遍:“殿下让民女看什么?”
谢峥敲桌:“你今儿怎么傻乎乎的?不是你要看我吗?”
祝圆:……
她看他干嘛?她是说要相看!是要相看小哥哥——等下!
祝圆震惊。这丫什么意思?这是让她相看……他?
太过惊诧,她都忘了低头,直愣愣看向谢峥。
谢峥被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看得通体舒畅,勾唇道:“看来你对我的长相颇为满意,那就进行下一步吧……你想问什么?”
“等等!”祝圆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问,“殿下您,是不是搞错了?”
“搞错什么?”
祝圆咽了口口水:“殿下天潢贵胄,只有您相看别人的份,怎能被别人看呢?”
谢峥淡定:“你不是别人。”
吼!祝圆登时吓得倒退一步,战战兢兢道:“殿下,民女、民女是……”她一闭眼,噗通跪下,“民女何德何能……民女高攀不起,请殿下三思。”
谢峥皱眉:“跪着作甚?”他索性离开座位,俯身伸手,打算去扶她,“我们相识多年——”
跪着的祝圆吓得往后坐倒,下一瞬见了鬼般迅速爬退躲避:“殿、殿下——”她停在三尺外,惊叫道,“民女、民女绝无此意!”
谢峥愣住,伸出的手悬在半空。
祝圆爬起来跪好,闭上眼睛,头朝地,磕了个实实在在的头,完了跪伏在地,声音颤抖道:“若是民女何处没做好,让殿下误会了,请殿下恕罪!请殿下、请殿下……放过民女!”
谢峥:……
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