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峥今天一直呆在小院里。
一边办公, 一边等着底下人不停传回消息——刘家那边的消息。
耽搁了几个月,他没想到祝家竟然已经相看好人家,仿佛还聊得差不多了, 刘家竟然已经开始在找媒婆了!
这还得了。
他才醒悟过来,秦老夫人那边动作也需要时间, 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布置安排, 祝圆母女这当口又跑去刘家,他自然紧张。
可不能让他们成了。
谢峥直接让安福将刘司业家里的隐线翻出来, 让他们每隔半个时辰回来汇报一次。
三姑娘进二门了, 刘夫人母子亲自迎接——谢峥冷哼。男女七岁不同席,竟然还让男儿进内院招待客人, 没规没矩。
气闷归气闷, 谢峥想到祝圆的身体, 问安福:“姑娘家底子差,喝什么茶水较为合适?”
安福愣了愣,下意识道:“桂圆红枣茶,热的。”宫里的贵主子们隔三差五就要喝一喝呢。
谢峥点了点头:“那就让人给祝三上桂圆红枣茶,热的。”
安福:……
主子, 你醒醒!暗线不是这样用的!!
可惜,他说了不算。
只能默默出去, 将命令传达下去。
有来有回,消息送过去,又得了些消息传回来。
谢峥一听说祝圆与刘新之在凉亭里对坐闲聊, 脸都黑了。他家圆圆几回见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更别说闲聊了!
一个时辰后——
“岂有此理!”谢峥冷声道, “刘长青怎么教的儿子?!竟敢动手动脚?!”
刘长青是国子监刘司业, 也即是刘新之的父亲。
安福苦着脸候在旁边, 半句话都不敢接。他能怎么接?人谈婚论嫁的小年轻,又不是搂搂抱抱,碰碰头花怎么了?
他不说话,来禀之人更不敢吭声。
谢峥也没指望他们回答,黑着脸道:“继续!”
“禀殿下,接下来三姑娘等人便到西院小厅用饭——”
“几个人?”谢峥直接打断他,“刘新之也在其中?”
跪在下头的人战战兢兢:“没、没有,他只到小厅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谢峥神色稍缓:“然后呢?”
“没、没有了,接下来只是用膳。”
“嗯,继续。”
那人想了想,小心翼翼问道:“还要上桂圆红枣茶吗?”
谢峥皱眉:“那是当——”
安福唬了一跳,急忙道:“主子,正吃饭呢,得上解腻的茶水了。”
谢峥想了想,勉强道:“行吧。”
安福忙不迭朝地上跪着的家伙摆手。
那人小心翼翼看了眼谢峥,见他仿佛走神了般,忙磕了个头安静地退出去。
谢峥拧着眉。
恰好安平来禀说午膳好了,安福忙请他移步用膳。
……
未时初,未有午歇习惯的谢峥用完午膳再次回到书房。
甫一坐下,他便问安福:“那边有消息没?”看了眼天色,自语道,“他们该回府了吧?”
安福小声道:“还没收到消息——”
“殿下,来消息了。”话还没说完呢,在门口的安平便小声道。
谢峥拧眉。
还是上午那名下人。只见他匆匆进来,跪下就开始报告:“禀殿下,三姑娘吐了。”
谢峥倏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
祝圆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全程盯梢,她蔫蔫地伏在张静姝怀里,感受着马车行走带来的颠簸——又想吐了。
张静姝担忧不已,问绿裳:“怎么这么慢?”顿了顿,又道,“慢些也不怕,城里人多,别撞着人了。”然后低头问祝圆,“你不舒服怎么不早说?”
祝圆有气无力:“您不是担心刘家听到风声,着急来看看吗?”
“再急能急得过你的身体吗?”张静姝嗔。
祝圆委屈极了。她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啊……
张静姝也不是真要怪她,就是心里着急。
外头的声浪大了起来,马车进入热闹的街区了。
张静姝一听不对,赶紧问:“看看到哪儿了,待会别走东兴街,那儿人多,速度慢,绕一绕去。”
绿裳忙应了声,掀帘朝前头的车夫大喊:“大陆,走东宁街。”
“好嘞!”车夫高喊了声。
传到祝圆耳里,声音都模糊了不少。
祝圆心里一动,想了想,拉了拉张静姝的手,低声道:“娘,刘家的亲事,可不可以作罢?”趁生病,赶紧打同情牌。
绿裳是娘的心腹,夏至也是知情人,周围行人也听不到马车里的声音……索性就在这里说了。
张静姝一惊,看了眼夏至和回来坐好的绿裳,训道:“你病糊涂了?说什么傻话呢?”
“娘,”祝圆搂着她撒娇,“您想想办法嘛……”
“不想!”张静姝没好气,“你不是觉得刘新之挺不错的吗?为何要作罢?”
祝圆心虚。
“再说,咱们不是说了要赶紧定下亲事,省得——”张静姝灵光一闪,瞪大眼睛,“你,你是不是还跟那位不清不楚吧?”
什么不清不——好吧,还真是。祝圆苦着脸:“我也不想的,他缠着我不放。”总之,先扔锅。
“……”张静姝仔细打量祝圆,喃喃自语,“你是长得好,可比你长得好的不在少数……堂堂皇子,不至于眼皮子这么浅吧?”
祝圆:……老娘这是贬她还是赞她?
不等她说话,张静姝又瞪她了:“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祝圆忙摇头,下一瞬便“嘶”了声扶着脑袋不敢动了。
头疼死了。
张静姝又心疼又恼火:“行了行了,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忍不住给她揉按太阳穴。
埋首在她怀里的祝圆暗自吐了吐舌头。
到了他们家惯常合作的医馆,看过大夫后,确认是着凉,肠胃有些受寒,然后让接下来几天清淡饮食。
没什么大问题,张静姝稍稍松口气。
取了药后,一行便打道回府。
回到府里,祝圆洗漱换衣后,药也熬好了。
喝了药,她便晕晕沉沉地睡过去。夜里连晚饭都不想吃,再次喝了药,便一觉到天明。
醒来整个人还是蔫蔫的。
张静姝让人熬了一碗稠稠的白粥,只撒了些盐末,然后端来给祝圆。
祝圆咽了半碗,便不吃了,将碗递给夏至。
张静姝看了夏至一眼,坐下来:“来,好好儿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祝圆:……
粥呢?她还能再吃两碗!
“别看了。”张静姝面无表情,“夏至也跑不了。”身为贴身丫鬟,不是失责不知情,就是隐瞒包庇。
夏至顿时跪下了:“夫人饶命。”
祝圆连忙道:“娘,连我都没辙,你罚她有何用啊!”
张静姝瞪她:“怎么没辙了?难不成他还能抢人吗?”
祝圆无奈,示意夏至:“去把东西拿过来。”
夏至看了眼张静姝,应了声是就起身去取东西。
片刻后,张静姝面前便摆了两个匣子。她逐一打开翻了翻,神情便凝重起来。
祝圆小声补了句:“几个月前送进府里的点心也是他的手笔。”
“那会儿咱们才刚进京吧?”张静姝神色诡异,“他什么时候看上你的?”
祝圆老实道:“不知道。”
张静姝:……
“尽走这些歪门邪道!咱家这几月都在相看人家,他也没个表示,转头还拼命往你这里塞东西……哼,我看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祝圆缩了缩脖子,连夏至也低下头。
张静姝顿觉不对,眯眼问:“什么情况?”不等祝圆开口,她叱道,“让夏至说!”然后警告夏至,“从头招来,否则,今天就让人伢来把你带走!”
祝圆不敢吭声了。
夏至打了个哆嗦,跪伏在地,慢慢将祝圆几次与谢峥碰面的事道了出来,连邱志云的事情也不敢隐瞒。
待听说那天晚上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张静姝脸都吓白了。
她忙拉过祝圆一顿打量,颤声道:“你、你真的没事?”
祝圆摇摇头:“没事。”然后小声道,“你看,他杀几个人都不带眨眼的,我要是不顺他意,咱家怕是……”
张静姝气苦:“难不成咱家就这样等着?”完了问她,“你呢?你是什么意思?”
祝圆沉默,片刻后,道:“总归是要嫁人……”
张静姝怔了怔,叹息:“你啊……”
“娘,您也无需太过担心……若是不放心的话,刘家的事您也先搁着,看看他是什么章程。”
也只能如此了。
好不容易哄走了担忧不已的张静姝,祝圆坐在桌前发了半天呆。
直到熟悉的墨字出现在墙上挂画里。
【圆圆,在否?】
她登时气不打一出来,拖着无力的身躯走到书桌边。
铺纸磨墨。
【你不说什么事,我怎么知道在不在?不要问在不在,问就是不在。】
谢峥:……
咳,看到熟悉的呛声,他怎么仿佛……通体舒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