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没说你, 诗悦……”
季大嫂发现了李诗悦的表情,连忙开口解释。
她心里对季修再如何恨铁不成钢,也从没有迁怒李诗悦的想法。
毕竟在她看来,李诗悦也是被季家坑了,才会嫁给季修这个二流子。
而且这件事, 说起来,还有她的一份责任。
当年季修追求李诗悦, 她想趁机分家,将这个光吃不做的小叔子赶出去, 不但没阻止,还指点了季家好几招, 让季家爹妈多照顾照顾李诗悦,小姑娘出门在外, 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对季修也会高看一分。
季家爹妈听了这话,按照她说的去做。
事后,李诗悦真的感动地嫁过来,她也顺利分家了, 却一直愧疚。
季修的名声在春溪村已经完全坏了,二流子, 不务正业, 不事生产, 除了一张好看的脸, 哪哪都不行,好人家的父母压根不会将女儿嫁过来。
也就李诗悦是外地人,不了解情况,才会被季修哄骗了。
那么好看又温柔勤快的小姑娘,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村里村外,谁不说可惜?
季大嫂心里也一样。
因为这份愧疚,她发现季家爹妈补贴这个小儿子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话都没说。
足足补贴了足有三四年,眼看不行了,才拦着不让补贴。
现在季修只是过来让她照顾孩子算什么,就算他们一家三口人都要赖着吃饭,她也没底气拦下啊。
季大嫂心里有愧,乜了季修一眼,叹口气,满腹怨气地打算拉着英子回屋。
“等等!”季修叫住她,理直气壮道,“大嫂,你给我准备点米,家里没米了,我下工的时候回来接英子,一起拿回家去。”
季大嫂:“……”
季大嫂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什么厚脸皮的极品?太过分了!
这年头,粮食比命都金贵,哪有这么理直气壮让人借粮食的?
不过转瞬想到刚才想的事,她愧疚作祟,咬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只给十斤,多了没有!”
季修皱了皱眉:“那你再给点红薯南瓜什么的,十斤米哪够吃啊?”
语气带着十足的嫌弃。
季大嫂又一次被气得说不出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忍耐地道:“行,红薯南瓜一样给你整个二十斤,够了吧?”
季修顿时眉开眼笑,高兴道:“够了够了,谢谢大嫂,暂时够了!”
这变脸如翻书的速度,让人自愧不如。
季大嫂看得都佩服,不过听到季修的后半句话,有一句脏话,她不知该说不该说。
什么叫“暂时”够了?
难道以后不够了,还要跑来继续借米?想想这个可能,季大嫂有点头晕。
不过暂时够了也挺好,老实说,她还真的挺怕季修不满足,继续要东要西。人一辈子不能做一件亏心事,做了就要亏心到死,真的招架不住。
季大嫂怕季修又提要求,见事情定下来,迫不及待地要走,拉着季英子进屋。
季英子回头看了眼爹妈,露出个小小的笑容,挥手道:“爸爸妈妈再见。”
她如今年龄还很小,但是被李诗悦养得好,乖巧又听话,一点也不任性。
虽说这是这个年代的普遍画风,为了地里刨食,许多孩子都过早地失去了童年,成熟起来,十一二岁就要开始为了养家而操心,但是没有几个孩子,能在五岁就做到如此懂事。
季修看着她短短的小手努力挥舞,心都软了。
“英子,在大伯母家里听话,等爸爸晚上来接你。”
“知道了!”
季英子嫩生生的声音传来,语气又乖又萌,季修听得心满意足,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李诗悦:“我们走吧。”
李诗悦站着没动,用诧异的眼神打量着季修。
以前的季修虽然也疼女儿,但是可没今天那么的……黏糊?
难道他以前不去上工,是真的舍不得女儿?
李诗悦想到这个可能,心里酸酸的,忍不住越想越多。
说起来,好像是从英子出生后,季修才突然不愿意去上工了,天天躲在家里,理直气壮地说要照顾女儿,走不开……
季修满脸疑惑:“你怎么了?”
李诗悦恼怒地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季修摸不着头脑,追上去道:“诶,诶,你别走啊,等等我一起。”
李诗悦越走越快。
季修在后面求饶:“媳妇你慢点走,我不认识路。”
听见那声讨好的媳妇,李诗悦心里的酸意才少了一点,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和女儿吃什么醋,真是疯了。
她有点尴尬,故作嫌弃道:“连路都不认识,你还认识什么?”
季修追上来,满脸写着委屈:“春溪村那么大,田地又多,我一个不去干活的人,怎么知道今天在哪里上工?”
李诗悦瞪他一眼,小声道:“你还好意思说了……”
大男人不肯去上工,让她一个人去干活。
不管怎么样,两人还是顺利赶到了上工的地方,没有迟到。
……
季修要上工,这可是春溪村的一件新鲜事。
连负责派发工作的生产队长都不肯信他,站在树荫下,拿着小本本,上下打量着他,监督他有没有偷懒,是不是真的在上工。
同村的人见状,也好奇地伸着脖子看他,打趣他怎么回事,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季修翻了个白眼:“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我不知道。我在家里闲得慌,出来透透气不成?”
“成成成,季修赶紧的,来啊,这块地方让给你。”一个同村青年满脸调侃地指了指身后一处。
季修本来还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结果顺着看过去,看发现了聚在一起的知青们。
嫁到季家五年,李诗悦也没融入到爱拨弄口舌、挑拨是非、说家长里短的春溪村妇女中,每次上工,还是和知青点的那些人一起。
要是季修站了那个地方,就是和李诗悦最近的一排了。
季修眉开眼笑,一点也不害臊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谢了,兄弟。”
反倒让对方有点吃惊,盯着季修看了两眼,啧啧称奇。
六年前,季修就是个恋爱脑,为了追一个李诗悦,少说送了上百块钱的礼物,还整天上山摘花,下河摸鱼,送到知青点去讨好人。
没想到几年过去,季修还是那个不要脸面的恋爱脑。
同村青年摇了摇头,让开地方,方便季修下地。
季修先下去,转身伸出手,冲着李诗悦,说:“扶着我的手下来,小心摔了。”
“吁~”周围人发出嘘声。
李诗悦脸红了,十分不好意思,嗔怒地低声道:“你快把手收回去,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下个地还会摔跤?”
季修觉得莫名其妙:“你到底下不下来?”
李诗悦抿唇,将手搭了上去,在他的帮助下,下到水田里。
“吁~”周围人再次发出嘘声。
季修恼羞成怒,脸色有点不好看,转头就训:“吁吁吁,吁你个头,你们属驴的啊!没看到我媳妇害羞了!”
周围人没有翻脸生气,反而哄堂大笑,一时间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季修无语,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这些越说越来劲的人。
看了上一世的剧情,他对春溪村大部分村民都没什么好感,只是不出意料的话,他们一家还要在春溪村里再待上大半年。
没必要现在就和这些人闹翻。
他扶着李诗悦到自己那一垄地,松开手,低头开始干活,
树荫下,生产队长林队长一直盯着这边,发现季修站着和人说话,有偷懒的嫌疑,立刻要跑过来要训斥。
结果跑到跟前,季修都开始干活了,其他人还在说笑。
他脸色一恼,忍不住高声训斥起这些人。
“有什么好笑的,快点干活,你们还想不想要工分了!”
工分那就是大家的命根子,田地里瞬间安静下来,缩脖子缩颈,生怕被林队长扣了工分。
林队长满意地点头,扫了一眼季修,心里有点嘀咕。
这季修今天是洗心革面了?
这时候,远处有个男人的脚步匆匆响起,打断他的思考。
“林队长,不好意思,我今天来晚了。”
林队长转头一看,发现是知青点的关嘉安,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你以前从来不迟到,今天肯定是有事情,我不是那种古板的人,快去上工吧。”
关嘉安感激地道:“谢谢林队长,我这就去做事。”
他走到田埂上就要下地,不期然和季修对上视线。
两人同时顿住。
季修在心里回忆这张面孔,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却什么也没说,继续低下头去插秧。
关嘉安脸色有些尴尬,飞快地避开他,从另一边下地。
过了一会儿,林队长走了,没人看着,田里又热闹起来,村民交头接耳。
“季修和关知青碰上了,有热闹看了。”
“是啊是啊,以前季修上工的时候,关知青都避着他,季修几年没干活,关知青都忘记避开了哈哈,竟然直接撞到季修手里。”
“你们说季修什么时候会和关知青打起来?”
“十分钟?”
“多了,我猜五分钟。”
“我也觉得五分钟,以前林队长在这里,季修都照打不误,现在林队长走了,季修能忍得住?”
“有道理哈哈哈。”
有些村民平时干活不用心,磨洋工,就喜欢说些东家长、西家短来打发时间。
现在好戏摆在眼前,马上要上演,一个个都用眼睛瞄着季修和关嘉安,露出期待目光,连手上的活都做得一塌糊涂。
混在知青中的李诗悦,也听到了身边知青的低声议论。
“快让关哥走啊,季修又打人怎么办?”
“是啊是啊,谁过去提醒一下?关哥太倒霉了,碰上季修这种蛮不讲理的混子,和他说理都说不清。”
尖锐的女声响起来,冷嘲热讽道:“怕什么,这不是季修的媳妇还在这儿吗?”
说话的两个女知青一愣,看向李诗悦,迟疑道:“诗悦也劝不住季修啊,还是不要为难她了……”
女声的主人不依不饶:“她劝过吗?她要是劝过,上次关哥就不会被打到流血,送去卫生院包扎!”
两个女知青皱眉:“孙月,你胡说什么呢,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都看着,你不要胡搅蛮缠。”
孙月脸色扭曲,不懂为什么还有人站在李诗悦那边。
当年一批来的知青,她是最好看的,偏偏季修和关嘉安都看上了李诗悦。
季修也就算了,她看不上,可是关嘉安那么好,竟然也喜欢李诗悦。
她心里酸涩难堪,妒忌得要命,无时无刻不再思考一个问题:
她哪一点比不上李诗悦?
这也就罢了,要是李诗悦和关嘉安在一起,她心里还没那么多的怨气。
偏偏季修和关嘉安一起追李诗悦,李诗悦却好像眼瞎一样,竟然看上季修,放弃了关嘉安。
她梦寐以求的男人,却是别人弃之不要的?!
孙月心性骄傲,每次回想这件事,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追着李诗悦咬个不停。
她也知道,其他女知青也在暗暗爱慕关嘉安,可是每次她挤兑李诗悦的时候,她们却反过来站在李诗悦那边。
孙月真的搞不懂她们的想法,难道她们觉得讨好李诗悦,关嘉安就会看上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