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陛下年已四十有三, 不算是个明君,却也不算是昏君。
守成之才,勤于朝政。
流连美色和享受, 却不会为了美色而昏庸罢朝;宠爱容妃, 却不会为了容妃而失去对事情的辨别能力;忌惮南阳侯府,却不会真的对南阳侯府下手,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容忍着南阳侯府的肆意。
只是, 小小地报复一把, 抢了南阳候预定的未来女主人。
抢完之后还生怕落下坏名声,装出一副对季修和容妃之间关系不知情的样子。
简而言之, 可能智商寻常, 但是情商满满,心机深沉, 御下之术如火纯青。
这样的男人,外表多情温柔,其实心里是最冷酷的。
无论往日对容妃如何宠爱, 一旦发现不对, 立刻就会将感情全部收回, 抽身而去。
他对容妃的宠爱,浅薄且单薄, 经不起任何的折腾。
甚至从一开始, 皇帝宠爱容妃就不单纯。
宫里的美人有许多,容妃就算再美,进宫后家世不显,也很难得到皇帝的注意。皇帝看中她, 宠爱她, 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是觉得容妃放弃南阳侯府选择进宫,是认为自己比季修更值得依靠。
某个程度来说,他赢过了季修,
就算季修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连太后先帝都很偏爱,那又如何,他的女人选择了自己。
抢来的女人,滋味格外甜美。
可是,现在季修对容妃没有感情了。容妃的身上,失去了最珍贵的一部分,兼之容貌再美,看久了也腻,男人天性喜新厌旧……
容妃失去了让皇帝偏袒的理由,她所做的全部事情,都变成了一种需要衡量的存在。
或许一开始,皇帝只是对容妃的品格有小小的嫌隙,可是在时间的流逝中,皇帝回忆起容妃当年毫不犹豫地抛弃季修进宫,进宫后,又毫不犹豫地投入自己的怀抱……
这点小小的嫌隙,很快就变成了厌弃。
宠爱你时,你万般完美,咬过的桃子也是蜜糖。
不待见时,你事事都错,连呼吸都是一个错误。
……
容妃失去了宠爱,六皇子也不好过。
不过和很多人猜测,觉得六皇子是因为失去了容妃的庇佑,所以才失势的原因不一样。
六皇子纯属是被容妃和容家人牵连的。
皇帝名下有十几位皇子,宠爱的也就那几个,其中以六皇子在他心里的地位最高,觉得此子肖似自己,所以毫不吝啬地给六皇子宠爱,并在原世界线的最终结局里,将皇位给了六皇子。
不然没有皇帝的允许,就算容妃和原主如何谋划,皇帝不肯传位,怎么折腾都无济于事。
六皇子在原世界线里能够继承皇位,除了季修的帮助,皇帝对他的偏爱,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即便没有容妃,皇帝还是会偏爱六皇子。
可是偏偏,这样完美的皇子,身上却多出来了容妃这个污点。
容妃死了还好,皇帝厌弃一阵也就过去了,说不定时间久了还会怀念她。可是她没有死,还活的好好的,那她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无时无刻不再扎皇帝的眼睛。
皇帝照旧召见了六皇子几次,恩宠不减。
容妃以为还有机会,便让六皇子为自己说情。六皇子一开口,皇帝的脸色就微妙了起来,虽然还是照旧点评了六皇子的功课,可是却在后面一个月的时间里,再也没有召见过六皇子。
六皇子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失宠了。
容妃却不知道内情,只以为是因为少了自己在其中调停,所以才会让皇帝忘了六皇子,依旧挣扎着想要复宠,再次出现在皇帝面前。
她越是挣扎,六皇子越是境地难堪。
六皇子:“……”
知道真相却不能说,怕伤了母妃的心,他实在太难了。
这个时候,他就想到了自己的老师。
……
“侯爷。”
季修正在后院教导季盼春和季文成如何上马,打算过几日带他们去专门的马场练习马术,管家跑进来有事禀报。
季修应了一声,抚摸着马头,问他什么事。
管家小心翼翼地说:“排名第六的那位少爷让人传了信来,送信人等在前厅,您看看要不要见他?”
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管家忽然如芒在背,感觉大少爷充满怒气的目光都快要将他洞穿了。
他欲哭无泪,可是没办法,身为下人的职责,他必须要将六皇子派人过来的消息传递给侯爷,就算知道府里没有一个人欢迎六皇子也一样。
好在季修没有叫他难做,略微想了想,很快给了回复。
“人就不见了,信留下,另外叫他带口信回去,马上是皇后千秋,我会进宫。”
“诶。”管家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转身逃走。
季修看着他如同见到天敌一般狼狈离开的姿态,失笑一声,瞥向坐在马上的季盼春:“为父已经为你请封世子,作为侯府未来的当家人,对待下人还是要亲和些才好。”
季盼春嘟囔:“我才不稀罕什么世子之位。”
当然,这是在季修宠爱他的前提下。
如果季修还是以前那个冷漠的男人,对他和母亲视若无物,那他就必须勤奋、努力、克制,样样都表现到最好,属于他的东西绝不放开……这样,才能坐稳侯府大少爷的位置,成为世子,让母亲的正室夫人地位稳固。
现在,季修爱他,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得到了天底下最宝贵的东西,其他的,再引不起他心里的波动,所以他才能说出这番话。
精神富足的孩子,总是知足,且有些任性的。
季修看着季盼春的样子,并不觉得他的任性让人恼怒,反而有些满足和骄傲。
众所周知季盼春以前的性格如何,而今他变成这样,不正好说明了他这个做爹的很成功吗?
几日后,圣旨下来,季盼春成了南阳侯府名正言顺的世子。
府里上下普天同庆,云依依也是心花怒放,一身病痛全消,给全府下人都发了三个月的月钱,庆祝这件大喜事。
至于季盼春,嘴里说着嫌弃,可是季修给他的东西,他从不会拒绝。
包括那两架最开始的纸鸢,过了季节不能再放,也都叫人收得好好的。
这世子之位,他更不会拒绝。
这是季修看重他,信任他,才会向皇帝请旨。
他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不过明日的皇后千秋,让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虞。
自他出生以来,看到的都是季修对宫里容妃的深情,连带着爱屋及乌,对那六皇子,也比对他这个亲儿子好上一万倍。
自请做了六皇子的老师,每个月都要进宫数次检查六皇子的功课。
为六皇子介绍人脉,让六皇子小小年纪,就在京中有了仁爱早慧的名声。
还有,那份独属于六皇子的温柔慈爱。
季盼春每每想到,心里都干涩发酸,咬牙切齿。
以前他失望得太多,心肠冷硬,对季修没有期待,所以他不介意季修和六皇子亲近。
可是现在,季修是他的爹!
六皇子最好识趣一点,别再缠着他,不然就休怪他不折手段。
……
皇后千秋当日,南阳侯府三位要进宫的主子都穿戴一新,换上了锦衣玉带,坐上马车进宫。
唯一剩下的季文成,只是个庶子,没有爵位官职,身份不够参加千秋宴,不得不留在侯府里等待。还好,季盼春还是很惦念这个弟弟的,出发之前给他布置了十篇大字,免得他在家里寂寞。
季文成:“……”
马车到了宫门口,季修先下车,回身伸出手,将云依依扶下车,接着看向从车厢里钻出来的季盼春。
此情此景,倒是和季修刚来这个世界,带着他们母子二人去庆河踏青的情形有些相似。
不过不同的是,庆河边上,季盼春无视了季修伸出的手,找上了侍卫。
而这次,季修的手还没递过来,季盼春就迫不及待地伸手等着了,一脸乖巧。
季修失笑,握住他的手,将他接下马车,然后拍了拍他的背,让他跟在自己身后。
季盼春应了一声,站在季修的右边。
两人亲近的姿态很是自然,自然得就像是寻常家庭里一对再寻常不过的父子,可是其中浑然的父子情,又让许多人羡慕。
云依依在一旁望着父子俩,神情里带着些许惆怅和僵硬。
不过她是从不让季修为难的人,很快恢复了正常,跟在季修的左边,若无其事地并肩进入皇宫。
季修和云依依作为侯爷和夫人,参加千秋宴是惯例。
季盼春以前身份不够,没有去过宫里,这刚得了世子之位,才得以进宫赴宴,对宫里很是陌生。
一路上,季修都在给季盼春讲解宫里的情况。
说完之后,他又怕季盼春受欺负,随口安慰:“不过,即便你在宫里得罪了人也不要紧,南阳侯府虽然弱,也能护你周全。你身为侯府世子,遇事无需惶恐,拿出世子的底气来,为父在此,就算是皇帝都不能欺负你。”
季盼春听着有些诧异,点了点头,看着神色欢喜。
不过,季修大概万万没想到,季盼春本就天不怕地不怕,得了他的这句话,有了依仗,更是无法无天。
惹出来的事,不大不小,却叫南阳侯府成了正常宴会上最让人侧目的存在——
这小子,竟当着皇帝的面,将六皇子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
……
千秋宴一如往年的盛大,来参加的都是皇亲国戚,侯爵亲王,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员。
宴会并不分开,本朝风气开放,男女大防没有那么的严重,更何况千秋宴上,罕有年轻男女,都是已婚的中老年夫妻,实在也没有什么必要隔开。
季修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让云依依在旁边坐下,之后便将季盼春安置在了两人中间。
季盼春第一次享受这种爹娘一起簇拥的待遇,很是受宠若惊,屁股挪来挪去。
这时候,皇帝带着一家子人来了。
他身边是容色平平的皇后娘娘,另一边是张陌生却美貌的面孔,大约是宫里最新受宠的妃嫔,一身华衣美饰,很是张扬。
皇帝后面的妃嫔,也个个貌美,完全暴露了皇帝的颜控事实。
就是有点意外,容妃居然在中间偏后的地方。
可见她这段时间确实过得很不好,要不然,就算失去皇帝宠爱,好歹也是妃位,如何也不会被人排挤成这个样子。
除了妃嫔,接着出场的就是皇子和公主了。
六皇子和其他皇子一起来的,比容妃强一些,身边还有小跟班皇子,只走在第二位。
入场的时候,他似有所觉,抬头看见了季修,立刻露出了高兴的神情,还暗暗地冲着季修挥手。
季修垂首喝酒。
他对六皇子的感官较为复杂。
容妃固然惹人厌,容家也真的很烦人,可是六皇子,却是真的看重他这个老师。
要不然原世界线里,季盼春屡屡刺杀他,他做了皇帝,真要处理季盼春还不容易?无非就是看在季修的面子上,自己也不落忍,所以才顺势将季盼春发配,免得他留在京城真的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只是很可惜,他既然已经和容妃撕破脸皮,就不可能再和六皇子亲近。
一来怕再次沾上容妃这个人,二来怕六皇子将来夺嫡凶险,三是担心六皇子登基,容家身为承恩侯府,得势后反手对付南阳侯府。
三个原因,任何一个都能让季修放弃六皇子,更别提三者合一。
六皇子派人传信给他,想要见面,估计是要向他讨主意。
可惜,他这趟来是打算断绝师徒情意的,肯定要让他失望了。
六皇子没有得到季修的回应,还以为老师没看见自己,特意和另一位皇子换了位置,换到季修旁边。
“老师!”他笑容满面地叫道。
季修看过去,有些错愕,却也不好在宴席上说什么,免得刺伤六皇子的心,笑了笑,打算等宴席散了之后再说,便开口应了他一声。
六皇子很是满意,趁着大家都在说话,场面喧嚣,往季修那边靠了靠,和他说起了话。
“老师,这些日子宫里出了好多事,我溜不出宫,无法去拜见你,只好让人传信。等下宴席散了,你可以先不要走吗,我有事请教你。”
季修本就有这个打算,点了点头。
六皇子眼睛里闪着高兴的色彩,看起来很是满意,又看了一眼季修身边的季盼春。
“老师,这是谁?”
“这是我儿盼春。”季修回答道。
六皇子一愣,神情瞬间僵硬,闪亮的目光落在季盼春身上,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及的戒备和嫌弃。
季盼春眯了眯眼,忽然站起来,走到了最右边坐下。
这下,就无形中隔开了季修和六皇子。
六皇子的表情有些不悦。
季盼春笑了笑,凑在六皇子耳边说了什么。
六皇子惊疑不定地瞪向他。
这时候,皇帝在上面说话,邀请大家共饮。
季修见他们看起来还好,便端起酒杯,听皇帝说话,注意力分开了片刻,等到他将酒液一饮而尽,再看向旁边的时候,季盼春和六皇子已经缠在一起打了起来。
让人尴尬的是,六皇子一直被季盼春压着打。
“……”
六皇子就算失了皇帝宠爱,也是皇子。
皇后千秋,大家来宫里做客,却将主人家的孩子按住一段打,还是当着主人家——皇帝的面前打的。
???
场面一度僵硬,不可收拾。
皇帝在上座注意到,神情震惊,皇后恍恍惚惚,容妃落泪,满目凄楚地看向皇帝求做主。
躺在地上的六皇子最惨,满脸涨红,下不来台。
他和季盼春同龄,也不过是十二岁的少年而已,平素得皇帝宠爱,又是皇子,地位高贵,人人捧着,所享用的、拥有的,都是世间最极致的条件。
第一次和人打架,还打输了。
这简直就是他人生里最尴尬、最无地自容的场面,他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更别提还是在皇后千秋宴,无数大人和夫人的眼前发生……
太丢人了。
从此以后,他们会怎么看他?他那些伴读和对手,又会怎么嘲笑他?
想到这里,六皇子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而季盼春,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爬起来理了理袖子,好像六皇子不是他揍的一般。
“南阳候……”皇帝迟疑的目光看向季修。
季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缓缓开口:“臣有罪。”
六皇子听见老师的声音,擦了擦鼻子,红着眼睛看过去,一副小可怜的样子求安慰。
季修叹了口气。
而季盼春,本来已经发泄了对六皇子的看不惯,突然注意到六皇子的眼神,目光再次不爽了起来。
※※※※※※※※※※※※※※※※※※※※
剁手是这样的,一开始害怕,后来剁多了,很平静,剁到后面渐渐癫狂,看什么都想来一下,终于云消雨歇,看看订单数量,美滋滋
睡一觉起来,冷静不少,又开始害怕。
为了冷静一下,我关上了某宝,打开了某东~~~~
·
对了,按道理双十一应该加更的,可是今天下班的时候电动车爆胎了,折腾了好久才找到维修的地方,回家晚了,本来想加更也没成功,那就明天再双更吧,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