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剩最后一点咒力的真人险些一头撞晕过去, 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本能告诉他赶紧逃离此处,一刻也不要停留。
然而, 大片的阴影自上而下地打了下来,将还没有一个拳头的他笼罩其中。
“还想跑呀?”
真人下意识地抬起脑袋。
只见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比起触碰两面宿傩的灵魂带来的灵魂上的颤栗, 眼前这人所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印证了那句“你输定了”的戏谑与得意, 甚至有几分不够稳重的幼稚。
这幅画面像是被猎豹盯上的小白兔, 又或是猫鼠对峙时的老鼠视角。
无论是身形还是实力, 都带来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更强大的存在将弱小的一方轻而易举地踩在了脚底。
——看轻他了。
真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观月音敢把宿傩的容器丢过来让人家练手,不是他心大且没有自知之明,而是他有十足的底气在事态恶化前控制住局面,那块被他玩闹般踢过来封住逃生之路的滑板就是最好的证据。
原来是真的。
五条悟、夏油杰、观月音……
一个也不能招惹。
但现在才意识到羂索的忠告,已经晚了。
这次没有花御来救场了。
手机如一块厚重的板砖般从上方拍了下来,命中了试图挣扎起身的真人,真人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收入了手机,像是被精灵球捕捉的宝可梦。
但要是结合金发青年趴在地上的姿势来看,倒有几分像是拿拖鞋底将害虫一击毙命的感觉。
“搞定!”
观月音愉快地举起手机, 为了展示他的成果, 他特地绕着七海建人和虎杖悠仁转了一圈,仿佛他手里拿着的是咒术高专三好学生的奖状。
他把手机塞回兜内,脸上挂着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纯真微笑“太好了, 杰的夜宵有着落了。”
七海建人“……”
夏油先生听了会高兴吗?
“啊!差点忘了!”
观月音猛地一拍脑袋, 突然想起了一件被他抛之脑后的事情, 他赶紧转身向教学楼的废墟跑去, 留下七海建人和虎杖悠仁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没一会儿, 他夹着杀伤力堪比导弹的滑板回来了。
“吓死我了,还好没事。”观月音心有余悸地拍了拍滑板上的灰尘,“这可是好不容易抢到的限量珍藏版,弄坏了我会心疼的。”
当时情况紧急,慢半拍就会让真人跑掉,所以他没来得及多想就把滑板一脚踹了过去。
好在速度和破坏力都源于他匆忙附上的大量咒力,而不是滑板本身,如同防护罩的咒力将其覆盖,得以完好无损。
“限量珍藏版?”虎杖悠仁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块滑板那么贵重,“可观月老师刚才不是用它当档板还踹出去了吗?最开始还踩着滑板跳上了三楼……”
正常人会用那么贵重的东西接连做出一系列高难度动作吗?
不应该放在家里供着吗?
“你别信他。”七海建人太清楚这位前辈是什么德性了,“他只是嘴上心疼,真正搞起破坏不会管那么多,被他弄坏的限量珍藏版多得都让我以为是批发货。”
“怎么可能是批发货!绝对正品!”观月音强调道。
“你可以用复制品,正品放在家里保管。”
“不行,那就没有那味了,限量珍藏版和并夕夕九块九包邮的登场感觉是不一样的。”观月音煞有其事的口吻仿佛使用前者就会有超豪华的出场特效。
“……你开心就好。”
“不过,观月老师会的东西好多啊。”虎杖悠仁眼睛亮闪闪的,“又是滑板又是机车,超级酷的!我也想学!”
“好啊,下次我教你。”观月音爽快地答应了,“之前我想教惠玩滑板,结果他不仅死活不肯学,还吐槽我这个年龄怎么还在玩这种东西。”
虎杖悠仁挠了挠头“但老师看起来年纪不大啊。”
“你猜猜我多少岁?”
“二十出头一点?”
“真聪明。”观月音俏皮地k了一下,“二十一岁,几个月前刚过的生日,许下了二十五岁前去挪威看极光的生日愿望。”
“我也想去看极光!看图片就很漂亮!”
“是吧是吧,希望能在二十五岁前实现这个愿望啊~”
“一定可以的!”
七海建人“……”
他听不下去了。
别说二十一岁了,二十五岁的生日都过了好吗?麻烦这位二十八岁的成年人正视自己的年龄。
虎杖悠仁突然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但五条老师说你俩是同一届的,七海海是他的后辈……”
“就是那个啦,跳级生。”观月音脸不红心不跳地撤编乱造,“而且七海有丹麦血统,欧洲那边的长相就比较立体啦,再加上他在金融公司当了几年社畜,所以他长得更成熟。”
“哦哦!原来是这样!”
七海建人“……”
插一句题外话。
后来虎杖悠仁去问了五条悟的年龄,对方给出的答案是十九岁。
他又去问了夏油杰,得到的答案是二十三岁。
虎杖悠仁咒术高专的入学年龄是没有限制的吗?
“对了,虎杖同学。”观月音指了指三楼的某一处,“你的那位朋友已经变回来了。”
“太好了……”虎杖悠仁松了一口气,“他没事吗?”
“没事,就是情绪不太对劲,应该是被吓到了。”观月音夹着滑板,懒洋洋地问,“他有咒术天赋,对吧?”
虎杖悠仁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脑海里浮现出他赶到里樱高中时撞见的画面。
——吉野顺平用术式袭击了学校的师生。
……不会又要搞个秘密死刑吧?
虎杖悠仁都快产生心理阴影了。
观月音瞥了一眼把明显有心事的粉发少年,没有追问对吉野顺平出现在此处的原因“我不知道我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事,看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就没有多问。当然,如果你知道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不告诉我也没事,反正这个任务是七海负责的。”
他顿了顿“不过,如果你有什么想隐瞒高层的事,还是告诉我比较好哦?”
虎杖悠仁愣了一下。
七海建人有些心累,他大抵是猜到这位不省心的前辈想说什么了,但他并没有阻止的打算。
反正阻止也没用。
“七海是站在规则那一方的嘛,离经叛道的事就不要指望他了。”观月音狡黠地眨了眨眼,“但我不一样,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前提是你的朋友没有做很出格的事,比如杀光所有的非术师。”
“不不不!顺平不是这样的人!” 虎杖悠仁赶紧否认。
“哈哈哈,开玩笑的啦,你先上楼去找他吧。”
望着粉发少年焦急离开的背影,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声。
“观月先生,你太溺爱学生了。”
“是吗?”观月音双手插兜,抬头看向三楼的位置,“但没什么不好的吧。”
没等多久,虎杖悠仁身影出现在了窗户破碎的走廊上,原本靠坐在墙壁上看不见身形的吉野顺平“嗖”地一下站了起来,紧接着,他被冲过来的虎杖悠仁欣喜地一把抱住。
两位少年的身影倒映在赤红色的眼眸中,像是电影最后险些错过的主人公们历经苦难后终于重逢的大结局,永远地定格在这一幕。
观月音弯起嘴角,真心为此感到愉快。
生离死别看多了,果然还是要看点阖家欢乐的大团圆来调一下口味啊。
……
过了一会儿,虎杖悠仁带着吉野顺平来“自首”了。
吉野顺平的眼眶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他没有依靠虎杖悠仁的意思,而是自己说出了他在里樱高中的所作所为,包括和真人之间的关系。
只有在观月音问及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虎杖悠仁才替咬着嘴唇的吉野顺平道出了背后的实情。
吉野顺平的母亲被咒灵杀害了。
他的家中出现了吸引诅咒的咒物,并被真人引导是诅咒师所为,于是他将目标锁定为了他的同学。
风吹起了吉野顺平的刘海,露出了额头上狰狞的烫伤。
“……”
观月音沉了沉眼眸,没有说话。
他多少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虎杖悠仁见观月音半天没说话,以为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便于心不忍地为吉野顺平开脱“观月老师,顺平不是那样的人,他被那个咒灵欺骗了。礼堂的师生们只是昏迷了,他没有杀掉任何一个人。”
观月音轻笑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他只是想到了自己被咒灵杀害的父亲,相似的经历让他稍稍有点分神了。
“下手很有分寸,人也没有死,这不是做得很好吗?为什么要那么紧张?如果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忍下来,反而才让人不放心。”
“……”
两位涉音未深(?)的少年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个回答,各个瞠目结舌。
没责怪就算了,怎么反而夸起来了?
七海建人则是一脸早已料到的表情。
没有听到“记得下次做得隐蔽一点”、“杀了也无所谓”这种话,他就谢天谢地了。
吉野顺平支支吾吾地说“但礼堂里的那些人……”
观月音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没事啦,直接甩锅给那个咒灵,就说是他袭击的不就好了?我们几个可以给你作证。对吧,七海?”
“请不要带上我。”七海建人面无表情道。
“难道你就忍心把人家揭发了?好狠的心啊,七海海!”
“我不会揭发也不会参与,以及请不要这样称呼我。”
“但虎杖同学的这个绰号起得很可爱啊。”
“我不这么认为。”
“那个……”吉野顺平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下一秒,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他,心脏不可控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他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咽“请问我可以去咒术高专吗?”
虎杖悠仁露出诧异的神色,随即眼底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欣喜。
吉野顺平怀疑自己被改造得有些不清醒,明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嘴巴却不像自己的似的先一步动了起来。
“虽然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但我很想和悠仁一起上学、一起变强、一起战斗,我想带着妈妈的份一起活下去,我想……我想相信人心……”
“所以,请让我加入咒术高专……!”
“我会努力的!拜托了!”
就连身体也比大脑快了一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对着眼前的两位咒术师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的躬。
这回他不是被人邀请,而是主动提出。
吉野顺平能够清晰地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紧张的汗水顺着脸颊滑到下巴的触感,还有落在他头顶的视线。
他甚至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然而——
“吉野顺平,对吧?”
“是、是的!”
“你想要什么样式的制服?”
“……!”
吉野顺平惊讶地睁大眼睛,他猛地抬起脑袋,入目是观月音的笑颜,对方因为他的鞠躬而特意弯下了身子,与自己的视线保持在同一水平线。
“欢迎加入咒术高专,吉野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