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亮起, 舞台中央,高等部学生会副会长白石站出来。
平时也很受学生爱戴的会长这个时候却被台下的学生嘘。
白石也不在意,他晃晃自己的一头灿烂黄头发, 对台下轻蔑一笑:“你们可别嘘得太大声, 把我们的主角吓到怎么办?”
台下立刻安静了。
白石摆出一张小人得志的嘴脸。
“哼哼。”他也没跟其他学生再开玩笑, 恢复了正经的学生会副会长表情, 对台下鞠了个躬,简单地感谢了所有相关方,白石以他的前奏气质和各种调皮话语, 快速将整个礼堂的气氛炒热。
明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却偏偏不说。
“然后再让我们热烈欢迎冰帝的帝王回归——学生会会长迹部景吾。”灯光精准找到了舞台下面被拥簇到场地中间的迹部景吾, 见过大风大浪的迹部也淡定和他们打招呼, 但是却没完全懂怎么回事。
他的视线试图寻找一直留校的忍足侑士,昏暗的场地却难以找到目标。
“最后,为了迎接会长回校, 狗卷大人他们准备好了——唔,还没准备好。”
底下的人被耍了一通, 差点爬上台去打人了。
白石对底下的同学做了个鬼脸,功成身退,请出了狗卷荆。
短短几分钟,刚刚那个乖巧的二年级学生代表好像换了个人,他脱下了校服外套,只穿着一件修身的白衬衫,长袖叠了几叠, 露出精瘦的小臂, 背后还是红色的绒布遮挡, 独一人站在台前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灯光从迹部景吾移到台上, 男孩子被射灯照耀得眯起了双眸,却让他的眼睛更加璀璨。
过肩的头发束成了一束马尾,不知道谁帮他从鬓角编了个鱼骨辫扎至脑后,简单一个小改变,跟刚才就完全不一样了,精致的眉眼变清晰地展露出来,进入生长期的少年比去年高了不少,面部线条更加英朗,那双绿眸扫过台上,还没经历过美颜暴击的学生纷纷发出倒吸气的声音。
不知道谁起头小小惊呼了一声,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学生们就欢呼了起来。
狗卷荆收回视线,一如他往常在学校里维持的冷淡,但迹部不知道怎么的就看出来幼驯染看起来有些不自在的窘迫。
这个小发现让他唇角勾起来。
当幕布拉开,他们的校草身后就出现了一支完整的乐队。
贝斯、吉他、架子鼓、电子琴,加上站在舞台中央的主唱,整个礼堂里,狗卷荆是唯一站在灯光下的人。
迹部大少爷猜到了什么,又不是很敢肯定自己的猜测。
这可……太疯狂了。
音乐响起时,整个礼堂的学生没有一个人能乖乖站好,即便是毫不知情的新生,都被这个欢腾的音乐感染,现场犹如嘉年华现场,人的身体不自觉跟着音乐摇摆。
长达三十秒的前奏,超强节奏感的音乐犹如大火加油翻炒。
狗卷荆开口时像朝着油锅倒了水一样,学生们的眼里只剩下台上的那个人。
耀眼的金黄灯光倾斜而下,恍若站在世界中心的少年,英朗俊逸的眉眼,每一个扫过的目光都能让人放轻呼吸,在这样火热的现场像是燃烧的星星。
“四半世纪の结果出来た(历经四分之一个世纪总算得出结果)
青い颜のスーパースターが(面色惨白的superstar)
お腹すかしては待ってる(饿着肚子等待着)”
台下的少年少女莫名被这句歌词触动,第一个人停下了舞动,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仰望着站在舞台上的少年。
没有大特效,没有布景,灯光都是简单的安装布置,普通的学生礼堂舞台,就这样平平无奇的景色里,因为有了在台上演出的人,因为有了那个站在麦克风前面的人,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视线是一道光,那么现在所有的光都集中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所有的乐器都成为了他的背景,当他站在台上的时候,就是独一无二的主角,犹如神话中的海妖,轻而易举地击中了每个倾听者的心。
当少年目光抬起,看他眼带微笑,他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光,他自己就是能驱散黑暗的发光体。
迹部景吾愣愣地望着他,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梦想升起的样子。
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很复杂,眉毛高高挑起又压低,似乎在尽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过分泄露,让他整个人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他热爱网球,站在球场的时候就有过输的时候,他不是输不起的人,不是面对不了失败的人。
但这一次的U17热身赛真的让他很挫败。
毫无还手之力。
6:0
令人惨痛到无力的比分。
从那之后他和小荆的通话就再也没有提起比赛,体贴的幼驯染避开了这个话题,让迹部觉得暖心的同时又感到了另一种难过。
虽然我很失败,但本大爷也不是那么输不起的人吧……
这样的想法持续到现在——
“耳をすませ远くで今 响きだした音を逃すな呼吸を整えて(侧耳倾听不要错过远方正在响彻的声音调整好呼吸)”
“いつかは出会えるはずの黄金の色したアイライトを きっと掴んで离すな(有朝一日你或许会遇到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堇青石一定要牢牢抓住不让它溜走)”
迹部很想捂住脸,因为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肯定非常不华丽,但是目光却没办法从狗卷荆的身上移开。
一看就知道吧,低调了那么久的发小会站在台上,花时间练习他根本不习惯的事情……
目的很明显吧。
就是这样,迹部才舍不得错过一分一秒。
怪不得刚刚见到了狗卷叔叔、阿姨和弟弟,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后半段的和声,所有听过这首歌的人都在为他打拍子:“啦~啦~了啦~啦~”
“ここいらでひとつ踊ってみようぜ(在这试着再跳一次舞吧)
夜が明けるまで転がっていこうぜ(在天亮之前磕绊着前进吧)
闻こえてんなら声出していこうぜ(能听见的话就大喊着前进吧)”
最后一句唱完,只见狗卷荆放开了麦克风,对着台下深深一鞠躬,在所有人的欢呼当中,这个私自组织的小活动落下了帷幕,学生的尖叫几乎把整个礼堂的屋顶掀了起来。
狗卷雅也哭笑不得地看着妻子好像重回青春的时候,跳着蹦着,双手不断挥舞欢呼,坐在他肩上的小儿子比妈妈的兴奋有多无少,雅也不得不分神来抓住他的大腿,生怕这个傻孩子高兴过头了自己翻了下去。
在久久不散的欢呼声中,狗卷荆只能再度上台。
和刚刚那个镇定歌唱的模样不同,现在的少年多了些不甚明显的羞涩,“大家好,我是狗卷荆。”然后他开始介绍和感谢这个临时组成的乐队成员,底下的学生也无比配合,传来一阵阵的尖叫和欢呼。
忍足侑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迹部旁边,迹部没忍住瞪了他一眼。忍足无辜回视:“这可是小荆说要给你的惊喜啊,我刚刚可是去帮忙了。”
“哼。”
忍足并没有放过他这位傲娇的帝王,一脸看好戏地观察迹部的表情,看到迹部对他怒目而视,才幽幽地说:“明明很高兴,高兴就别忍着笑啊,表情可扭曲了。”
“……你给我闭嘴。”
在迹部恼羞成怒的边缘上,忍足的嘴巴才拉上了拉链。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狗卷荆已经扛不住底下学生Encore*压力,把压箱底的《海之幽灵》掏了出来。
当然,狗卷荆的技法并没有原唱那么好,包括《loser》里的一些高音等唱法,他根本不会,在山本等人的建议下改编,把曲子的难度降了下去。
底下的学生还蹦跶着要听第三首,扮演坏人角色的白石赶紧上来救场。
总之,下台的狗卷荆感觉自己劫后余生。
山本夸奖他:“明明表演得台风很好嘛,上台前那么淡定,怎么下台了才紧张?”
“不,上台前已经很紧张了。”狗卷荆还是第一次上台紧张。
钢琴对他来说就是生活习以为常的一部分,就像呼吸一样,没有人会因为换了个地方呼吸就突然呼吸不过来,但是唱歌不同,那种害怕目标达不到、担心自己出错的紧张如山一样压在心头,狗卷荆站在台上的时候,好像有另一个自己站在台下,不断审视他的表现。
“那不是更厉害了吗?”米津收拾着乐器,表情吃惊:“小荆看来是那种越紧张表现得越好的人。”
“就是就是,我们练习了这么多次就数这次最好了吧。”
“台风超稳,一点都看不出来紧张。”
狗卷荆反驳:“没有,小景肯定看出来了。”
“……你说这话的时候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接下来还有一段时间自由活动,所以小荆你?”
“我要去找小景了。”狗卷荆拿上校服外套就跑。依照他的经验,再不去找大少爷,他就会像鱼一样滑不溜秋地游走了。
小景在这方面超级狡猾的!躲起来一个人笑完了哭完了,重新出现的时候就还是那个华丽的大少爷。
现在是限定版小景!
没有约定,也不需要联系,大狗卷知道现在迹部肯定躲在天台。
果不其然在天台就站到了那个坐在楼顶的迹部大人。
“害羞了?”狗卷荆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现在迹部景吾帅气的脸上红了个透,还捂着半张脸作沉思样,差点没把狗卷荆乐翻。
他会对忍足侑士恼羞成怒喊闭嘴,对狗卷荆就剩下羞了。
这个惊喜和他以往受到的教育完全背离。所有惊喜必须是得体的,所有人和事都必须在掌控之中,做出恰当的反应,并以之为“华丽”,迹部也一直这样认为并执行的。
直到狗卷荆为了他站在台上。
歌声和歌词就像箭一样穿透了他整个人,让迹部花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最后不得不找个地方躲起来,很逊的像小姑娘害羞时跑进房间里——还被找到了的那种。
幼驯染就是这一点不好。
他最清楚要怎么给迹部鼓励,也很容易就猜到他会有什么反应。
现在的迹部就像魔女手底下的那锅魔药,五颜六色、五味杂陈什么感觉都有,与之相比,之前输掉的比赛都算不上什么了。
还有什么比他家小荆还重要。
和他复杂心情相反的是,感觉自己做完了一件大事的狗卷荆满身轻松,静静坐在他旁边,之前紧张担忧的事都无影无踪——现在一看小景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想传达的鼓励已经传达到了。
“我说,你怎么发现的?”
“发现什么?”狗卷荆开始叭叭叭地数:“发现你输球了耿耿于怀,发现你到现在还不甘心,还是发现小景现在气势不足了?”
迹部:“……”
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
“其实没有我,小景也一定会想通的。”狗卷荆伸长了腿,往后一倒靠着迹部肩上半躺,“因为是小景嘛,因为看到小景太努力了,我就忍不住想要帮你加加油。”
这件事,狗卷荆比迹部还要肯定。
“所以小景放假要跟我一起弹琴吗?我们弹双钢琴肯定很棒。”
迹部当人形靠枕,并坚持别过头,不让他看自己的表情,并且尾巴翘得高高地道:“那等本大爷考虑考虑。”
熟悉的傲娇还是那么可爱。
“我会很期待和小景合奏的。”
“我告诉你,我可不要弹《小星星变奏曲》了。”
“诶?!为什么?明明那么好的曲子。”
“总之,你给我换一首曲子!”
“明明《小星星》超级好,小景和我第一首学会的曲子,我超级、超级喜欢的。”
“……那也行吧。”
刚刚那个很坚定的迹部已经走了,剩下这个是毫无立场的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