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卷荆放两只猫出去闹。
在少年的眼中, 猫也好,妖怪也好,都是平等的个体,平等地尊重它们每一个——所以狗卷卷不会加入猫猫打架。
他心情愉快地想:这是猫猫联系感情呢0V0
所以平安的猫霸性格, 主人真的出了很大的力。
狗卷荆撕开海外包裹的层层包装, 第一看到的是庞威弹琴的剪影作为封面。灯光斜斜照下, 坐在巨大的黑色三角钢琴面前并没有被乐器压住, 青年的面容平静沉稳, 比巴赛的时候成熟, 又比之前看上去开朗了些许。
当音乐缓缓流出的时候,狗卷荆发现自己并没有感觉错。
庞威的音乐个性很独特,这位年纪轻轻的花国钢琴家很早就找到了自己的钢琴性格,虽然还不能称得上风格,但在一众青年钢琴家中已经非常突出, 就是那种一听就知道:“这是庞威”的辨识度,让他获得了大量忠实听众群体。
他这次录制的CD并不是巴赛上演奏过的曲子, 而是贝多芬的专辑。
在这样的音乐作为背景, 狗卷荆拨通了亚当斯基的电话。
波兰青年钢琴家声音带笑:“这么快就播上了啊。”
“因为非常期待, 迫不及待。”狗卷顺着友人的话说:“他的钢琴听上去跟一年前完全不一样。”
亚当斯基:“还在燃烧,但是温度变暖了。”
狗卷荆:“跟贝多芬的曲子相性很好。”
“我过圣诞节的时候还收到了庞威的祝福短信, 差点把我吓死。”卡罗·亚当斯基现在还能回想起当时受到的惊吓:“庞以前可从来不和我联系的。”
狗卷荆:“是吗?我觉得他性格挺好的。”
“……大概也只有小荆你会说这样的话了。话说庞威都录CD了, 听说一之濑的专辑也在筹备当中,小荆你的CD什么时候出来?我可是很期待的。”
狗卷荆顿了顿, “还没有安排。”
波兰人一听,就觉得问题大了。
出专辑是很看时机的, 尤其像狗卷这种大赛出道、一鸣惊人的, 第一张专辑尤其重要。在大众对他的好奇心正是最高的时候出绝对是趁热打铁, 打响名头最好的时候。他很快又转念一想:“是因为在筹备和伦敦爱乐乐团的合作所以没时间吗?”
那可是世界一流乐团!
光是想想,他的心里都忍不住涌出一种酸涩的羡慕,甚至可以称之为嫉妒。
如果不是到了像李斯特那种地步,谁敢说不想和世界一流乐团合作呢?
狗卷荆很快打破他的幻想:“不是,因为我还差得远了。”
刚刚喝了水的亚当斯基一口水喷得老远,然后电环那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还有抱怨和乱七八糟的声音,等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拿起电话。“抱歉,你刚刚在说什么?”
狗卷卷垂头丧气:“我弹琴好差。”
巴赛第一对巴赛没名次说,我弹得好差。
是什么从卡罗·亚当斯基的眼里喷出来?
啊,原来是酸汁啊。
如果对象不是小荆,亚当斯基现在就想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打人了。他一脸惨不忍睹地问:“为什么这样说?”
狗卷卷还不知道他刚刚凭着友谊情深躲过了一次杀身之祸。“我还没找到音乐里的‘我自己’,还是第一次感觉音乐如此艰难。”
“你居然还是第一次,我已经好多好多次了。”波兰人还是第一次在朋友面前到了自信。
呜呜呜,说出来都好酸。
“以前就说过吧,我因为穷很早就出道了。”亚当斯基以前还会为他自己的过去而感到羞耻,但是他已经跨过了这个时期,并开始正面面对自己的不足。
“刚开始上台演奏的时候很开心,但是随着为了赚钱而不断上台演奏之后,这种心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演奏成为了一种负担。而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这种情绪也会传递给听众,然后……”
“恶评铺天盖地。”
亚当斯基在乐评人中的坏名声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然后他又因为恶评而陷入更低谷。
狗卷荆:“辛苦了。”
“哈哈哈,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跟我说的人。”
“兴趣和职业挂钩的时候,这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他说:“所以我之前看你的状态,说真的,还挺羡慕的。”
纯粹地弹琴。
除了钢琴之外再也不考虑其他。
他已经很难再那样进行演奏了。
“光是看到你坐在台上就觉得很开心。”
“只是我个人看法,你确实有点……光是看到别人还不够,要好好看看自己。”亚当斯基作为他的友人尽心尽力:“你听庞的音乐,那家伙的钢琴里写满了‘你们爱听不听,反正这就是我的钢琴’这种霸道宣言。明明你的钢琴有那么强的统摄全场威力,把自己的想法再多加一点进音乐里怎么样?”
“可是……”狗卷荆犹豫了一下。
“再任性一点吧。”亚当斯基轻声说道: “所有的理由都比不过一句‘我乐意’。”
“就算别人再多的恶评又怎么样,起码自己弹了个高兴。现在的我是这么想的。”
……
东京,星见宫。
距离目睹星星的陨落已经过去了一年,这一年里星见因为力量消耗过大一直昏昏沉沉,女巫甚至一度想追随星星而去,只是莫名其妙就是活了下来。
她觉得一切了无生趣,又噎不下最后那口气,感觉在这个神秘力量越来越稀薄的世界里像极了一尾因为退潮而瘫在沙滩上的鱼,偏偏没有带点盐好让自己晒成咸鱼,只能靠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
就想骂天。
贼老天你听见了吗!
贼老天!
里世界马上就要完了,还不准她追随最后的星辰逝去吗?
她厌世,梦里都是各种漆黑的画面,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星见都拒绝观星,只是偶尔给那些记录的侍女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免得他们又把医生叫过来。
不想打针。
不想吃药。
她已经老得该去死,为什么还要打针吃药?
反正不管她怎么想,女巫作为里世界最后一个沟通天地的存在,依旧被人类用尽办法吊着一条命。
就在星见和里世界的其他人这么僵持着的时候,三狐谷神社的事情传了过来,星见冷眼看底下的人询问的眼神,试探着成神的可能,却浑身上下都是恶臭。
怎么可能呢。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人类身份的可贵,在神明逝去、妖怪艰难的现在,作为人类的他们到底有多得天独厚——这个世界最后会成为只有人类的世界。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能成神的存在,星见相信那会是高悬于横滨之上、我行我素数百年的荒霸吐之神。
出于对底层要阴阳师的怜悯,星见平躺在她的床上,阖上双眼再次陷入半醒半睡。
就在此时,冲天的光芒惊醒了她,裹挟着大量神秘侧的力量,仿佛干涸的泉眼重新涌出了泉水,将她这条濒死的小鱼再次从死神的镰刀下抢回人间。
女巫浑身一抖,生怕自己感觉到的不过是因为渴望而产生的幻觉。她以不符合她病弱老人形象的速度坐起来,抬头眺望远处的光柱,然后——泪脸满面。
泪水模糊了她混沌的双眼,年迈的女巫却执着地凝视光柱,嘴里喃喃道:“新的希望,新的希望诞生了。”
然后心满意足地陷入深眠当中,任由一群人兵荒马乱。
后续发生什么星见也不关心了。
她再次沉迷于星象变化。
虽然找不到带来变化的那颗调皮的星星,但女巫知道它就在那里,就在她看不见的某处,以他为中心形成漩涡,彻底改变里世界。现在的她如同找到了指引方向的北斗星一样,活力重新充盈了她的身体。
还是活着好。
活着才能看到新的希望。
这样想着,侍女紫藤再次来到她的身边,伺候她进行今天的梳洗。
星见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扫过她一眼。
——嗯。
——嗯嗯嗯???
她和紫藤已经见过了千百遍,尽管她们之间的交谈极少,但不妨碍感情加深。以前的星见看紫藤,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和其他侍女并无差别,但今天再看,她竟然惊奇的在她体内发现星星。
星见继承人。
当里世界注定消亡的时候,作为沟通天地的星见也不必再有传承,然而……
星见微笑着闭上眼,果然活着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