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可比海楼石这种死物危险多了。”
格雷沉吟片刻,表情变得严肃，“艾斯，可以帮我个忙吗？”
艾斯先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又微微皱起眉,半是抱怨的说。
“这有什么好问的,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了,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我肯定会帮啊。”
“我知道你肯定会帮我。”格雷抬手插进他松软的黑发里揉了揉。
“但询问本身是一种尊重，你个人的意愿对我很重要，哪怕有一点疑虑,你都可以问出来或者拒绝我。”
“我不会拒绝你的！”艾斯坚定说道,又再次强调,“我永远不会拒绝你！”
“……好，那我就直说了。”格雷还是不放心，“会让你受点委…”
“格雷！”
“好吧,这次真的,我直说了。”
格雷举手投降,重新放下手后，便和艾斯聊起了自己临时补全的计划。
艾斯其实是挺高兴的，从和格雷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一直受到格雷的帮助。
不想一直作为被帮助者存在，他想帮上对方的忙,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忙。
受委屈也无所谓、吃点苦头也没关系。
只要能帮上格雷，哪怕要他献出生命,他也绝不会有任何退缩。
……
计划说起来还挺简单。
以艾斯的行事风格，根本不适合演戏、撒谎之类太复杂的东西。
格雷需要他做的非常简单，就是重复一遍挑战白胡子的经过。
格雷问道：“怎么样,你觉得可以吗？”
艾斯点头，“没问题，我能做到！”
格雷：“嗯，那就这么说定了，但为了真实性，你不能告诉船上其他人。”
“放心吧！”艾斯拍拍胸口，肚子却在这时咕噜噜的叫起来。
格雷无奈，“你晚上还没吃饱吗？”
他真的很怀疑这些人的胃是不是连接了外太空，怎么能消化的这么快呢？
“算了。”他开始挽袖子，“久违的，就来尝尝格雷船长的手艺吧。”
——
寒鸦号的厨房直接连通着大餐厅，只一扇拉门格挡。
此时，艾斯正和希亚、威尔、艾布纳在餐桌上玩扑克。
艾斯微卷的黑发被自己揉得乱糟糟的，五官狰狞在一起，被连续三把的倒数第一刺激得不轻。
威尔心情不错，因为有艾斯这个牌技更烂的，他也难得体验到了欺负吊车尾的喜悦。
希亚和艾布纳更不用说了。
前者勾了勾手，得意洋洋的，“拿来吧~”
艾斯垮着脸，从口袋掏啊掏的，拿出最后一枚贝利，“这是我最后的钱，不玩了。”
希亚十分嫌弃的捏起50面值的贝利，毫不客气的说了句“穷光蛋”。
艾布纳一边把牌洗得哗哗作响，一边坏笑着怂恿艾斯。
“谁说这是你最后的钱了，你头上的帽子、脖子的挂饰、还有裤子，不都能抵押嘛~”
艾斯用力摇头，“我才不要用身上的东西赌。”
他把发给自己的牌往前一推，闻着味越过拉门，“我不玩了，我要吃饭。”
艾布纳撇了下嘴，把牌重新拿回来，“哼，就会耍赖去找船长，咱们不跟他玩了。”
餐厅的牌局还在继续，恶魔、暗精灵和亡灵将赌注从现实贝利，换成了一些别的东西。
厨房中，格雷站在燃烧黑火的灶台前，系着简单的黑色围裙，衬衫长袖整齐卷上手肘，露着青筋明显的结实小臂。
艾斯坐到旁边的备菜桌，拿起插在炒饭上的勺子扒了一大口。
在幸福眯起眼的同时，塞满了食物的嘴里也发出“唔唔唔”的，似乎是在夸奖的声音。
“没人跟你抢，慢点吃也是一样的。”格雷叹了口气，转身到冰箱拿了瓶牛奶。
艾斯艰难咽下炒饭，又喝了口温热的牛奶，“我也想慢点吃，但你做的太好吃了嘛！”
“是嘛，谢谢夸奖。”
“你真的很厉害，格雷，船长做得好，做饭也做得好，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不会做的事一样……当然，唱歌还是除外的。”
本来还挺高兴的格雷：“……想夸人的话，最后那句就不要加了。”
艾斯：“证明我说的是实话嘛。”
格雷：“哼哼，没有谁一开始就是十项全能的……其实我以前根本不会做饭，就是那种狗都不吃的那种。”
艾斯：“真的？”
格雷：“我骗你干嘛，我当海军那会儿，去岛上实战演习、荒野求生，轮到我做饭的那天你猜怎么着？”
艾斯立刻猜道：“他们都吐了？”
格雷：“当时我们分红蓝双方，我是红方的，队友吃了我做的饭以后，全员昏迷，最后就剩我一个能打的。”
“哈哈哈哈…”艾斯笑得肚子疼，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之后呢？之后呢？”
“我一看他们都快不行了，实在没办法，只能自己上去和战国他们…也就是蓝方打吧，当时我还不知道他们是吃了我做的饭才这样的。”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们背着我吃了有毒的蘑菇，还庆幸他们是背着我吃的，不过这想法很快就被我自己给否定了。”
“否定以后我又想到卡普也是红方，就觉得肯定是他闲着没事搞的恶作剧，最后害人害己。”
“哈哈哈哈哈！”艾斯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擦了把笑出来的眼泪。
“臭老头也有这么惨的时候啊，那你是从那时候开始学做饭的吗？”
“那倒不是，海军有食堂，不用做饭。”格雷半靠上桌面，双手抱胸想了想。
“我真正想学是在背叛海军以后，好像是在一次吃到自己烤的肉……反正很难吃，外面糊了，里面没熟，吃了满口血，最后全都吐了。”
“啊？”艾斯意识到自己有些说错话了。
那样的经历，完全算不上美好，他却让格雷又一遍的回忆起来。
“哈哈，放心吧，正是因为过去的那些经历才构成了现在的我，缺少任何一点，我都不可能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我。”
格雷洒脱笑道：“而且……我还得感谢当时决定学做饭的自己，要不是那时候的决定，现在的我可就得不到你的夸奖了。”
艾斯愣愣的听着，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注视着这个内敛温和的男人。
对方三言两语说出的话，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戳中他的内心。
格雷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伤，遭到过铺天盖地的谩骂和非议。
但格雷和他最大的不同，就是格雷永远都在正视着自己的过去。
“你不在意吗？”艾斯犹豫着捏紧勺子，“你不在意…过去那些……”
他不知道该怎么清晰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格雷肯定能明白他想说什么。
格雷换了个姿势，侧靠桌子，撑着桌面的手轻轻敲了两下。
“嗯……其实说完全不在意肯定是假的，但我当时有更想要的东西，所以可以把注意力从那些事情上移开。”
艾斯好奇问，“你当时想要什么？”
格雷：“赚钱变强，然后再赚钱再变强，就是这样。”
艾斯：“……哈？”
格雷：“哈什么啊，不是你想听的吗？我想要的是什么。”
艾斯：“可我以为你会说些更…更帅的话。”
格雷：“我刚才说的难道不帅吗？赚钱变强是很上瘾的。”
艾斯撇了下嘴，还想说什么时，格雷敲了下桌子。
“不吃了？不吃的话，我就…”
“吃！”艾斯连忙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唔唔唔…唔？”
格雷抬手扶额，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理解到少年含糊不清的询问。
“……我不饿，不用分给我。”
“唔唔。”
于是厨房里，就剩下勺子偶尔触碰碗底的清脆声响和旁边餐厅传来的“你出老千”“证据呢？证据呢？”的嚷嚷声。
艾斯扒干净最后一口米饭，咽下后长舒口气，十分有教养的端着碗勺走到格雷旁边的洗碗池前。
哗哗的水声响了片刻又消失，艾斯磨蹭着碗上的泡沫，一副很明显的有话要说。
“想说什么就说吧。”格雷道：“还是说你想今天晚上睡不着觉？”
“咯吱咯吱”的磨碗声消失，艾斯垂下脑袋，情绪有些低落，“格雷，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的船员？”
格雷挑眉，“为什么这么想？”
“呃…直觉？我也不知道，我…我就是觉得，你好像不太喜欢他们。”
“因为我把他们留在港口，让卡泽尔打了他们一顿？”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
“你当然可以这么想，我说过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说出来，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格雷摸上下巴，“嗯，与其说是我不喜欢你的船员，倒不如说，我看不惯你过剩的责任感。”
“看、看不惯我？！”
拿在手里的碗砸进水池，艾斯如遭雷击，望向格雷的表情像极了被扔出家门的小狗。
格雷无奈，索性直接伸手把孩子搂进怀里，笑骂道：“你小子听别人说话就听半截是吧？”
艾斯把脸埋进格雷胸前，强忍着眼睛里涌出来的热意，就像小时候在山贼屋顶的那次。
只是那次，是格雷强硬摁着他的脑袋，而这次，他主动拽住了格雷后背的衣服。
这个世界上，艾斯找不到第二个像格雷这样对待他的人。
他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格雷不喜欢他了，那简直比遭受整个世界的谩骂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