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红灯灭了。
伊达航站起身,大跨步走到推门出现的医生面前。
“医生,怎么样。”
“情况目前稳定下来了,”医生的表情并没有放松下来,而是对着几个人摇摇头,“但是什么时候清醒我们不能确定。”
萩原研二松下的那口气又提起来。
“…什么意思。”
“手术期间,患者的心跳停止过几秒,虽然很快恢复正常,但也对他有了不小影响。”
心跳停止?
在场的几人愣了一下。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伊达航点点头,面色如常,但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已经生气了。
“我的责任而已,患者的求生欲也很强,他期间甚至清醒过,”医生叹了口气,“之后患者会被安排在重点看护的病房,我们还需要观察几天,确保他的确没有什么问题。”
“好…”
这么应着,可是手术床被推出来时,病床上的人让他们有些不敢认。
三人仔细想想,似乎是头一次见到小卷毛这个样子,失血过多与心跳停止副作用流露表面,能言会道,总是打着直球的家伙倒在那里,唇没有血色,安稳的闭着眼睛。
松田阵平碰到了他的指尖。
是微凉的,但掌心是温热的。
那种不真实感忽然消失。
松田阵平这才有种川山凉子还活着的感觉。
他们把人送到病房,看着医生护士准备好一切。
对视一眼走出病房。
伊达航看着站在一起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心中一肚子疑惑与气愤,但是最终只是面色难看地指着他们。
“我还有个案子,等结束后我们谈谈。”
他是在接到案子的时候收到的消息,是那位他就见过几次,但是他同那人父亲却比较熟悉的,江村圆发给他的消息。
起初他以为是病毒,但是翻开档案却总是觉得心慌,给川山凉子打了一通电话,无人接听。
伊达航没有留言,他怕那会成为川山凉子的软肋。
然后又给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打电话,显示不再通话区域,他便知道两人又在进行拆弹任务。
想着等他们结束拆弹过去问问。
结果听巡警汇报一处出现枪击事件,已被公安接收,终于与江村圆所发的消息联系上。
他急匆匆赶过来,等在手术室前,随之而来的是松田阵平与萩原研二,他看到江村圆同松田阵平说了什么,即便再怎么迷茫也知道了是什么情况。
这些人或许是对一件事,制定了什么计划。
他是唯一不在这件事计划中的人,也是最安全的那个。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庆幸。
伊达航并不是多么厉害的人,降谷零比他全能,萩原研二有些敏锐的观察力和社交能力,松田阵平专业能力强,诸伏景光的性格是他最好的武器,川山凉子的直球永远能打败他们所有人。
伊达航时常会觉得这些家伙太过聪明太过认真了,但时常又觉得,他们太累了。
想要将他们拽下来,休息一下,都是很困难的事。
所以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他是希望能给这些家伙帮助的。
他无惧危险,就像他这些同期一样。
所以,多多少少让他知道些啊,他可是,不想再看到这样的场景出现了。
伊达航的背影依旧如常,他走向电梯,停下,直到电梯门打开又关上,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
萩原研二看着伊达航离开,脱力似的坐到椅子上。
他知道他们不可能瞒过伊达航,但是还是忍不住在班长面前露出“什么事都没有,不用担心”的样子,可是…
心底却乱得很。
他最害怕的那个场景还是出现了,尽管那不是黑暗的档案室。
萩原研二不清楚,这是否就是梦中的场景,也不确定,这是否是川山凉子的新生。
为什么。
为什么不一样。
是他们的行动改变了走向吗,让凉子的死亡无法在被预知?
他十指相扣,微微低头撑着额中,却怎么想都想不通。
站在他身前的幼驯染给予了他一丝慰藉,他伸手握住幼驯染的手,或许是吓得,那手掌比他的手还要凉。
“……”
松田阵平没有甩开他的手,而是回握,他的确是被吓到了,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心脏停了几秒,hagi你听见了吗。”
在他收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川山凉子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而他唯一能看到的人就是江村圆,但被交代了一句后,那人便匆匆离开。
【“计划成功。”】
是成功了。
松田阵平想,成功的不能再成功,几乎把人搭进去。
这个混蛋,就是这么好好照顾自己的吗。
“…我听见了,小阵平。”
萩原研二还维持着最一开始的那副淡定模样,但是熟悉他的松田阵平怎么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阵平,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让凉子他去冒险。”
果然。
松田阵平没有立刻回答他,舌尖触碰腮帮子时忽然尝到血腥味,有些反胃刚刚竟然把舌尖咬坏了。
似乎只是几秒,似乎一段时间,带着墨镜的男人才开口。
“不让他去,然后呢。”
墙面后,病床上,躺着的那个家伙。
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固执,有着最普通的但是却又最耗费心神的愿望救下更多的人。
不让他去,然后呢。
让他自己去送死吗。
他们两个这次的行动仔细想想,也在川山凉子的计划之中,也就是说,这家伙一开始就把他们算计进去了,还包括诸伏景光与未出现的降谷零。
如果他们不知道这个计划,或者不同意,川山凉子会停手吗。
怎么可能。
他只会瞒着他们,用更隐秘的方式制定更严密的计划。
不会让他们发现那种。
到那个时候,不说计划,更不用说不让这家伙去,他们连这件事都不会知道,如果再受伤或是出现这样的状况,川山凉子绝对会瞒着他们,然后再在伤口愈合后出现在他们面前。
萩原研二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垂下脑袋。
阵平说的对,这或许也是梦中的凉子,为什么会那样死亡的原因。
如果他们不在,而凉子不想把其他人牵扯进来,是不是就会像梦里那样。
“…这是什么逃不开的死劫吗。”
他颇为嘲讽地笑道。
独属于川山凉子的死劫。
“是新生,”松田阵平看不得也不想看到他这幅样子,推了他一把,将人推到椅背上,一字一句道,“他还活着,所以…hagi,别哭。”
他向来觉得安慰人是件肉麻的事情,但也从不吝啬安慰别人。
更不用说,是身为他幼驯染的萩原研二。
“而且,与其在这里难过,不如想想,该怎么让那些家伙付出代价。”
萩原研二抽了下鼻子,囔囔道:“小阵平总是这么会破坏气氛。”
他刚刚可真的是差点就哭出来了。
“是啊,哭鼻子的家伙,”松田阵平揉乱他的头发,目光落在川山凉子病房门时,却顿了顿。
“你说,那两个家伙,知道这件事了吗。”
“…或许吧。”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那两个人并不迟钝,他们甚至敏锐过头。
而且,与其说是知道这件事,不如说是,他们知道了川山凉子的真实目的吧。
萩原研二站起身。
加油啊,降谷,诸伏。
起码,要把凉子受的伤,和那些不公讨回来。
“阵平,去看看凉子,然后…”
“我们也该想想怎么进行下一步了。”
组织训练场。
“那个苏格兰,今天怎么这么凶!”基安蒂揉了揉肩膀。
她的肩膀刚刚被卸了,天知道,手和肩膀是狙击手多么重要的部位。
那个家伙!那个家伙竟然敢卸掉她的胳膊!
“似乎是因为任务原因。”科恩解释。
“我他妈当然知道!闭嘴吧!”基安蒂能不知道吗,她就是和苏格兰一起出任务的人,听到这没营养的解释不愿再理他,翻了个白眼,起身向门外走去。
结果刚拉开门,一道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波本,你来干什么。”
要说基安蒂现在最烦谁,无非是贝尔摩德第一,波本第二。
“听说你们今天任务又失败了,”金发男人笑道,他手中甚至拿着装有酒的杯子,说这话时,冲即将爆发的人举杯,“恭喜啊。”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基安蒂气得要死,这家伙竟然还跑来训练场冷嘲热讽,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任务失败了吗!
场中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嘭!”
她转头看过去,台上,又一个人倒地。
击败对方的,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站起身,似乎是游刃有余,他冷着脸,活动了一下手臂,没有理会地上惨叫的人,转身离场。
大概是觉得嘲讽她还不够,原本拦在他面前的人突然转了个方向,冲着走来门口的男人笑道:“苏格兰,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
尽管基安蒂不服刚刚苏格兰,但她更听不惯波本的挑衅。刚想替苏格兰回嘴时,就看到苏格兰慢慢走到波本身旁,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嘶!”
“波本,管好你自己。”
苏格兰冷着脸,身上还因为刚刚的打斗保留着肌肉线条,他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金发男人尽管还带着笑,但在场的人依旧能看出他面色不虞。
“…呵,”似乎是知道自己落了下风,波本冷笑一声,瞥了一眼场地上依旧倒在地上人,“废物还是废物。”
看他转身离开,原本安静的场地忽然响起一声口哨声。
“哇哦,”吹响口哨的基安蒂,看向一旁呆愣的科恩,“虽然刚刚那家伙卸了我的胳膊,但他不爽波本还打了波本的事,我很喜欢。”
“哦。”科恩点头,心道,能让波本那家伙吃瘪的家伙,基安蒂都很喜欢,但是不得不说,苏格兰刚才的确是很有气势。
…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是因为连着两次任务失败的原因吗。
走出训练室的苏格兰沉着脸色,向临时住所走去。
凉子出事了。
他怎么能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他甚至清清楚楚。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不能辜负凉子的计划,只能按部就班。
但是…
但是。
怎么能不担心。
怎么能够毫不在意。
诸伏景光锁上门,检查一遍房间,确定没有监听监视设施,才脱力一般地倒在床上,像是从前那样蜷缩起来。
凉子。
快点好起来吧。
等一切结束,还要去看樱花啊。
另一方,因为挑衅被狠狠打了一拳的波本面色不虞地回到房间,照旧检查一遍,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小纸条。
那是刚刚诸伏景光借着机会放进来的。
肚子很疼。
降谷零揉了揉,目光落在纸上,狠狠地咬着唇,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叹息一口,将纸张团起,塞进嘴里吃下。
【我们该行动了】
他目光落在自己的手心,沉默地垂下眼帘,再抬眼时,某种却流露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琴酒。
组织。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所以,凉子,一定要醒过来,见证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