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联络FBI吗？”诸伏景光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 抬手指了指桌上碎屏的手机。

“我现在这样，比起不清楚状况的FBI，跟你回去才是更好的选择吧。”赤井秀一直视对方, 坦坦荡荡。

跟我回去？诸伏景光眼中闪过意外，即使是合作关系，双方在沟通情报与行动时也会有所顾忌。比起身为公安的自己，他以为赤井会毫不犹豫选择那边的同伴。

他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刻意露出一丝锋芒，“真的是更好吗？我们的职业你也清楚，有些习惯已经渗透进了生活, 你不担心FBI的情报泄露？”

他们曾经、现在都是在黑暗中寻找微光的人，看到的、听到的, 不像普通人那样一闪而过, 而是有意无意存储在脑海里, 随时可能翻出来探究。甚至有时发现点蛛丝马迹，在作出是否探究的判断前, 试探的话、试探的动作就已下意识做出了。

让掌握了双方大量情报的他们在一起待三天，其中无意识的试探不是他们彼此信任就能完全避免的。尤其赤井这状态, 明显还处于不利地位。

“嚯，”赤井秀一眯起眼睛，窗口更窄后, 透出的光亮更强了，“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他们两个对视着，气氛霎时变得有些紧张。

电话尚未挂断，那头夏目抱着猫咪老师的手臂收紧, 下意识摒住了呼吸。他怀里的猫咪老师倒是放松得很, 眼角溢出困倦的晶莹, 它扯过夏目宽大的衣袖，盖在身上微阖眼皮。

扒在赤井秀一手上的弥也不哭了，烫手似的撒开衣袖，默默后退了几步。

如同春日第一朵花绽放时的悄无声息，对视的两人同时柔和了气势。只不过诸伏景光笑得更放松，隐隐藏在锋芒后的柔软尽数冲出，整个人放松地向后靠上沙发背。

而赤井秀一则是侧头瞥向不再滴雨的手臂，嘴角微微勾起。

“这样就放心了呢。”诸伏景光低声感叹。他们都清楚所谓的职业习惯，也做好了面对的准备，不过……“FBI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然怎么会觉得待在自己这更好？

“不是出问题，而是，”赤井秀一顿了顿，难得露出头疼的神情，“于私的话，我可不希望更多人看到我现在这样子；于公——可能知道妖怪的、值得信任的那些同伴，在境内活动得稍微过于活跃了。”

确实，诸伏景光回想与赤井关系好的那几名FBI探员，几乎算是打着度假的幌子，在境内明着身份活动了。不说公安这边会时刻留意他们的情况，恐怕有些组织成员也是如此。

这种情况让赤井接近他们，确实有暴露的可能性。而自己知道内情，又隐藏在暗处，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然而——

顶着赤井秀一‘既然没什么顾虑那就答应吧’的眼神，他面带犹豫，嘴唇张合几次才斟酌地开口回应。

“那个、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住。”

“嗯？”赤井秀一发出疑惑的鼻音，以对方身份的特殊性，他直觉就下了独居的判断，这才提出未来三天跟他回去的建议。

“你和波本住在一起？”

不，刚问出声他就在心里推翻了这个可能。即使同为公安，波本还在执行卧底任务，明明暗暗各方目光聚在他身上，他不可能在明面上与诸伏走近，以避免引起组织的注意。

哪怕再不可能，如果真就这么离奇是和波本住在一起，他宁愿去找詹姆斯。赤井秀一皱着眉毛低头沉思，波本要是看到自己这样，可不像诸伏这么好说话，那才是——最糟糕的选择。

诸伏景光想起好友念着赤井咬牙切齿的模样，再看看眼前皱眉发愁的小小赤井，胸口不禁生出浓烈的笑意。那笑意沿着喉咙钻出来，痒痒的，他右手握拳抵在嘴边，垂眸浅笑，“不是他，是……”

“是我！”手机听筒传出的声音将话打断。

周围无人，可夏目坐直了身子，声音坚定，“因为弥的原因，我现在和FBI先生是同样的状态，在身体恢复之前暂住在诸伏先生家。

明天我就会离开，所以作出你心中的选择就好，诸伏先生。”

他毫无保留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语速宛如山涧蜿蜒而下的小溪，前半段流速略急，勇往无前；转入平坦山脚后速度慢了下来，恬静而美好。

“笨蛋吗？让他们自己商量决定就好了，没必要暴露自己。”猫咪老师含糊地嘟囔着，爪子不轻不重拍在夏目手臂上。就算只半天，和电话那头的FBI待在一起，纳兹咩这家伙什么秘密都会被扒出来吧，即使对方不刻意试探。

不管诸伏做出怎样的选择，是因为夏目拒绝对方也好，还是与它们商量同意也罢，他都不用主动说这么多的。无非，是不忍见对方为难罢了。

口中略带嫌弃，可它睁开缝隙的眼里，却是流动着与之相反的情绪，隐隐窥见纵容。

猫咪老师的低语只夏目听见，他没说什么，只笑着低头去揉它后颈处柔软的毛发，一点点将睡得凌乱的部分抚顺。

连妖怪的秘密都被对方知道了，住在同一屋檐下也并非接受不了的事。再说对方因为弥变小，他又怎能毫不在意。

客厅里，恍然大悟的神情在赤井秀一脸上一闪而过。如此一来，今晚妖怪出现在工藤宅、以及诸伏为何回来寻找就都能说通了。

这样的温柔，拉进黑暗会让人心生愧疚吧。他对着诸伏景光颔首示意，表明自己会注意分寸。

原本还准备说得委婉点，谁曾想夏目坦白得如此直接。诸伏景光感受到夏目的想法，胸口渐渐聚起一股如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意，握着手机语气柔和。

“那就去我那吧，我们收拾好就回去，夏目困了就先睡。”

“我等你们回来，”指针已走到夏目平日陷入熟睡的时刻，他脸上有遮不住的困意，又被尘埃落定后的安心盖住，“弥，诸伏先生，还有FBI先生。”

“好。”诸伏景光刚收起手机，就听见桌面飘来赤井严肃的声音。

“基于各种原因，想来诸伏你也不想让波本知道我变小的事吧。”

他闻声看去，对方盯着自己表情凝重。

再一次被夹在两人中间，诸伏景光起身端上茶杯，朝厨房走去显然是准备替主人清洗干净。就在即将走出客厅的时候，他侧身回头，浅黑的眼眸溢满无奈，“放心，至少现在我不会主动告诉他。”

现在？主动？赤井秀一看着淡出视线的背影挑眉，他低头漫不经心地拨弄起手机，几条简讯很快就成功发送出去。

算了，只要平稳度过未来三天就行。

--------

确定弥已经回到外套口袋里，诸伏景光蹲下身，视线与桌面齐平，“这里属于赤井秀一的痕迹需要清除吧，你说明我来处理。”

说着声音隐约染上尴尬，他犹豫地指了指自己肩膀，停顿几秒又指向口袋，“……还是你自己选吧。”

面对比自己小了很多甚至可以当作小孩的夏目，他碰到对方，亦或是让对方藏在身上都没什么感觉。但是看着身体变小、气势却丝毫不减的赤井秀一，他就只想长长叹口气，碰到总觉得有些怪异。

之前把人从地上拿起放到桌面时也是，不仅他手上不知怎么用力，赤井看起来面无表情，接触到的手臂部分却暗自紧绷着。

他们算是惺惺相惜的同伴，但以前在组织卧底时总免不了互相猜忌，坦白身份以后相处时间又不长，说是友人总归达不到零那种亲密的程度，更别说认识以来对方大多时候冷着脸。

虽然这样确实有种反差的萌感，尤其头上那顶针织帽，之前戴着是冷酷，现在反而凸显出一点小孩般的趣味。然而被赤井面无表情盯着，他实在不好笑出声。

赤井秀一动作微僵，显然他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原因又不尽相同。向来强大让人依靠的人，现在反而只能依靠别人，其中感触很是复杂。

他沉默着凝视几秒，故作淡定地踩上了诸伏景光肩膀，“这里视线好。”

“……嗯，那我们先去？”

“拿我的狙击/枪，那种东西被发现可就不好了。”

诸伏景光听着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虽然他早有准备，但携带这种重武器入境，也难怪零气得牙痒。

⚹

在衣柜角落找到枪盒，诸伏景光单手拎着背带，动作流畅地背好枪盒。在赤井的说明下，他拿出背包将对方的笔记本电脑，以及掉在客厅里的手机、手枪、香烟等全部装了进去，尤其是变声器、假发、以及变装的各种工具。

最后确认一遍全部收拾完毕，他回到卧室打开衣柜，各种高领的衣服整齐挂在里面。

“弥，你能把这种经常穿的衣服变小吗？”他低头看向口袋，里面斜着放了支铅笔，这是他们用来与弥简单沟通的工具。铅笔尖折断了，以确保不会伤到它。

视线里，铅笔慢慢摇了一下，停顿几秒，又微颤颤地摇了一下。

嗯？这种微妙的回答，诸伏景光试着去猜它的意思，“你是说自己也不确定？或者很难控制？”

铅笔快速摇了一下。

弥之前应该只尝试过把人穿在身上的衣服同时变小，没办法了，他挑着衣服，衣架碰撞发出凌乱的声响，“你最常穿的是哪几套？”

赤井秀一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套衣服穿三天，他看了一眼抬手指去。

拿出衣服摊在床上，诸伏景光弯腰让口袋靠近床面，等弥跳出去再一点点后退。差不多退到门口的时候，铅笔动了一下，收到安全信号后他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衣服，“拜托了，弥。”

眼前的一幕是那么不科学，就像是魔法，只一瞬间，衣服——连同碰到的被子和枕头都变小了。

真神奇！这还是首次通过这种视角旁观，一大一小两人即使有所准备，也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下你睡觉的被子也有了，”诸伏景光打开衣柜上层，里面整齐折着另一床被子，他用指尖拎着小小的衣服和被子收进背包夹层，然后将剩下的床单折好放进衣柜，“这样就算有人进来，看见这些也不会起疑了。”

口袋里，弥挥舞旗帜般扬着铅笔，即使看不见也能想象出它高兴的模样。诸伏景光载着它和赤井秀一回到公寓楼下，抬头望去，整栋大楼只有几处还没熄灯。

属于他家的那盏灯，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走吧，我们到了。”

作者有话说：

在我的理解中，hiro和零他们是挚友，但与秀一更多是惺惺相惜的同伴。如果住在一起，为了避免后面的各种试探，会提前把这些问题坦荡摆出来。并且隔了四年他们在生活上是有距离的，这种距离感会让他们在靠近时稍感不自在，也就不能向夏目与hiro一样温馨自在（求同存异啊）

也是基于此，亲手做衣服这种事放在他们之间就不太合适了，所以还是用现成的衣服吧看到评论里的拍照好好笑hh，这种黑历史当然要拍照留念啦，但让hiro毫无缘故地拍照笑话又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为此我特意想好了拍照的理由，至于拍好后会不会流传出去，那就交给时间吧~

感谢在2021-12-07 00:38:45~2021-12-08 23:4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坠天易、烨鑫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夷陵大灰狼 114瓶；--- 113瓶；苏玥 34瓶；31889557 20瓶；坠落星光、云深结海楼、凡年暮晨 10瓶；干物妹喜欢宅 5瓶；雲紫 2瓶；聿萝 1瓶；